第4章 气息紊乱
可没多久,青善感觉到身体有些许怪异。像被人迎面扼住喉咙,呼吸不上来的痛苦如潮水般将她包裹住。
她不知道,身体没经受过锤炼的凡人,体质十分脆弱。一下子吸入这么多灵气,初时还好,只觉得四肢筋络被打通,气力也更饱满。
但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全身的劲就会跟被抽空了似的难受。头晕胸闷都算症状轻的,最怕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厥过去,几天都醒不了。
方才的女修士在察觉到已经进入修真界后就走出了船舱,青善单膝半跪,一只手紧攥着靠近心口的衣物,竭力忍住这种血管在皮肤之下跳动的感觉。
如果现在给她一面镜子,能被自己这不成人样的脸色吓个半死。
她咬着牙扫了一圈周围,没有人听到她忍痛的闷哼。
与她一道被救下的孩童们,都“哇”地一声围到甲板和窗户边上。要么低头去看修真界数不尽的奇花异草,要么探出手,迎着风在指缝间感受云的触感。
她撑起身子,还未混沌的大脑缓慢地钻出一个疑问:就只有她一个难受成这样吗?
修士也就罢了,其他人怎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总不至于说,她与修真界八字不合,刚进门就开始晕船了。
如果是这样,那都不能用出师不利来形容,简直倒霉到了被当做戳成千疮百孔的活靶子,只能叹息一句“好透气”的程度!
再这样下去,没被痛死也能被这口气怄死。
青善盘膝而坐,吐气纳气。
话本子里写的绝世高人都这么修炼的,她先试试,行不行的之后再说!
总不能刚到仙人的地盘,就用“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这个理由,把她一脚踹回凡界。
最初梦魇的时候,静心咒一落下,杂念仿佛都自然而然地收住了。
尽管那时只是顺着仙人的一举一动调整自己的呼吸,但谁说不能作为她举一反三的经验,总结出一套能让自己冲破眼下困境的奇招,将那股精气神强行拽回来!
闭目凝神,然后放空思绪,全身心去感受那股在体内乱窜的气,把它给捋顺……
意识好几次都快微弱成一条细长的穿衣线,偏又格外顽强,悬在那儿要断不断。此刻,青善竟迟钝地有些感谢舅母昔日对她的棍棒教育。
她虽年纪小,但被磨砺得皮糙肉厚,结实得很。假如先前没练成这王八缩进壳,刀枪不侵的绝学,她自认硬撑不下来。
船舱外边,沧朝闻似有所感,皱了下眉。
一旁的修士好奇问:“沧师兄,出了什么事吗?”
沧朝闻摇了摇头,视线重新投向远方,凝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无碍。”
“想来也是,都到了修真界的地盘,还能有什么事。就算是在外头,看见咱们宗门的船,即使是妖兽,也向来退避三舍,如那团黑雾一样莽撞的,还挺少见。”
普通弟子一边说,目光跟随着沧朝闻的视线,没看出什么名堂。权当这位师兄在进行旁人悟不懂的冥想修行。一边半个身体也转回来。
看着沧朝闻紧绷的侧脸、抿紧的唇瓣,觉得实在是尽职尽责。
即使是护送一帮孩子这种毫无难度,纯磋磨人的任务,只要领了掌门口令,也绝不松懈片刻。
弟子吹捧道:“师兄刚才那一招打得妖兽魂魄全散,让它连下鬼界赎罪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书阁内虽记载了多剑齐发的心法,却极少提到连剑的本体都不需沾血,仅靠分身就能打出与真刀真枪无异的效果。”
“师兄如今对念力的操纵程度,连内门授课的长老也称赞过呢。”
自觉铺垫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话,弟子就说得颇为小心翼翼:“但连长老也说不出,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如师兄一般的高度……”
对于朝闻师兄这种境界的强者,哪怕只有一句话的指点,那也是弥足可贵。
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弟子都泄气,整个人跟蔫了的菜一样,以为师兄不屑于开口的时候,沧朝闻收回视线,淡淡道:“可能是,天赋吧。”
非常好,仅靠六个字,就令人再也没有沟通的欲望。
他大概也觉得这么说有些太不近人情,那张相当惊为天人的脸冷得跟冰坨子似的,高领素白的劲装一衬,十分俊的相貌也被表情打磨得只余三分和缓,很不好接近。
这仅有的三分,还是在师兄光环的照射下强撑出来的。
沧朝闻略显局促地眨了下眼,似乎在心底里思索措辞。
最后憋出一句:“多练就好。”
这话听着还有点人情味,弟子精神又一振。
就在他打算从兜里摸出重金购置回来的留音石,把师兄的敦敦教导录下来,每天睡前反复聆听,争取早日成为新一代未来之星的时候——
就这四个字,没了。
尤其是扔下这两句话的人,明显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沧朝闻表情认真地看着他,弟子莫名觉得,他似乎还……挺高兴的?
因为对上门讨教的师弟进行指点,尽到了身为师兄的义务吗?如果这也能算是解答的话。
高兴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
一只手从身后突然拍了拍沧朝闻的肩膀。
居然有人能无视这位师兄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冷气,弟子不由得对来人施以表示敬重的注目礼,腰都挺直了几分。
再一看,原来是山楹师姐啊,那不奇怪了。
为青善科普了许多宗门内基础信息的女修——望山楹急促收手,就像被冻着了一样,有些嫌弃地随意施了个小清洁术。
一阵柔和清澈的光过去后,才道:“原本说好了,快到宗门的时候,你进去休息,我来换班守着外面。偏偏半天等不到人影,只能由我亲自出来请了。你说是吗,沧师兄?”
她语气熟稔,比起一个只因任务分配到一起,此前素不相识的内门弟子,沧朝闻显然对眼前相熟的人更放得开些。
虽然这种放得开,也仅仅只表现在,连那几个字的开口客套都省了。
他抬步走进船舱,修士体质再怎么比凡人抗造,但几天未合眼,精神又时刻处于绷紧状态,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疲惫。
对付那只实力较弱的妖兽,本不需要下重手。但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松了口气。
手中的剑深受主人心态影响,震颤了许久不曾出鞘,早就渴望一场战斗使其冷静下来。怪只怪它运道不好,赶上了他战意最昂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