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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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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四十六年的正月,在一种刻意粉饰的平静与底下涌动的暗流中拉开序幕。紫禁城内外,依旧遵循着繁琐的礼仪和庆祝活动,但朱由检(朱建)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自去岁秋冬便萦绕不去的沉重压力,非但没有因新年更始而消散,反而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凝实。
    正旦大朝贺,祭祀天地宗庙,一系列繁文缛节下来,即便朱由检只是个跟随行礼的亲王,也感到疲惫不堪。他依然低调,在宗室队伍中毫不起眼,只是默默观察。龙椅上的天启皇帝(按原设)似乎比除夕夜宴时精神稍好,但眉宇间那份对繁琐政务的疏离感依旧明显。朝臣们山呼万岁的声音依旧洪亮,但朱由检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官员,尤其是那些须发斑白、经历过万历朝数十年风浪的老臣,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忧虑。
    萨尔浒。这个地名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在他心中反复敲击。他知道,命运的齿轮正不可逆转地滑向那个惨烈的时刻。而他,此刻只能作为一个被动的旁观者。
    回到端本宫,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钱龙锡的讲学在正月十五之后恢复,内容依旧是经史子集,但朱由检察觉到,钱先生讲课时偶尔会走神,讲解《孙子兵法》或史书中战例时,语气会不自觉地加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这更印证了朱由检的判断:朝堂之上,关于辽东的争论和备战的压力,已经影响到了方方面面。
    他依旧扮演着好学的学生,但在一次讲授《孙子·计篇》后,他“无意”中感叹:“先生,孙子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辽东之事,朝廷想必已反复筹算。只是不知这‘算’,除了兵甲粮饷,是否也算尽了天时、地利、人心向背?”他问得天真,仿佛只是对兵法好奇的延伸。
    钱龙锡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道:“殿下能思及此,已非常人。为将者,庙算固然重要,然临阵决机,亦在将帅之能。只是……唉。”他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转而讲起了唐代李靖的故事。
    朱由检明白,钱龙锡的未尽之言里,包含着对前线将帅能力的担忧,以及对朝廷决策效率的失望。他不再追问,将这个判断记在心里。
    新年期间,端本宫收到了一些例行的、不痛不痒的拜年礼物,来自一些地位不高的宗室或边缘官员,多是礼节性的往来。朱由检让王承恩一一登记,并准备了相应价值的回礼,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寒酸,也不露富,维持着一个不受宠亲王应有的体面。
    真正有价值的互动,依旧是与坤宁宫。正月里,朱由检依约前去请安。张皇后在偏殿接见了他,室内温暖如春,熏着淡淡的梅香。张皇后气色尚可,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她问了朱由检的起居学业,语气温和亲切,如同真正的长嫂。朱由检恭敬应答,也适时地表达了对自己兄长(天启皇帝)身体的关心。
    谈话间,张皇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近日皇上为了辽东军饷之事颇为烦心,内阁几位老先生也是争论不休。“你皇兄心善,总想顾全各方,奈何……”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转而嘱咐朱由检要好生读书,保重身体。
    朱由检心中了然。张皇后这是在委婉地向他透露朝局的艰难,也可能是希望借他这个“懂事”的亲王弟弟之口,传递某种“皇上忧心国事”的信号,以稍稍平衡外界对皇帝沉迷木工的负面印象。他做出了恰当的、带着忧色的回应,表达了对皇兄的崇敬和对国事的关心,但绝不多言,分寸把握得极好。
    这次会面,进一步巩固了与张皇后的联系。朱由检离开时,苏月送他至宫门,低声道:“殿下常来,娘娘心里也宽慰些。”
    回到端本宫,朱由检站在庭院中。正月里的阳光带着暖意,但风依旧料峭,吹在脸上生疼。墙角那片他曾试图耕种的土地,如今覆盖着残雪和枯叶,一片萧瑟。
    春寒料峭,不仅是天气,更是时局。他知道,自己像一株在冻土中等待萌发的幼苗,必须耐得住这最后的严寒。外界的惊涛骇浪即将到来,他无力阻止,只能确保自己不被浪潮打翻,并在潮水退去后,观察新的格局,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他走进书房,再次展开徐光启关于甘薯种植的笔记。纸上谈兵,也要谈得深入。他开始更系统地整理自己脑海中关于明末农业、经济、军事的零散知识,结合徐光启的论述和钱龙锡偶尔透露的朝局信息,尝试着勾勒出几条未来可能的发展路径。
    这些思考,他依旧只能深藏于心,或用极其隐晦的方式记录下来。但他感到,随着时间推移和对这个时代了解的加深,那些原本模糊的想法,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具体。
    他铺开一张最好的纸,却没有写字,而是拿起炭笔(让王承恩寻来的画眉用炭条),开始尝试绘制一些简易的图形——改进的农具结构草图、海船帆索的简化示意图、乃至一个他根据现代知识想象的、更有效的蜂窝煤炉的雏形(这时代已有类似煤炉,但效率低下)。画得很粗糙,且故意留下一些不符合规范的“错误”,仿佛是一个孩童的随意涂鸦。画完后,他看了一会儿,便将纸小心地卷起,藏在书架的隐秘夹层。
    这是他的“种子库”,虽然现在还无法让它们发芽生长,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这些看似稚嫩的线条,会转化为改变现实的力量。
    窗外,夕阳西下,给冰冷的宫墙镀上一层金红色的余晖。朱由检知道,漫长的冬季尚未过去,真正的春寒或许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然适应了这份寒冷,并在寒冷中,悄然孕育着属于自己的、微弱的暖意与希望。他的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是大海的方向,也是未来财富与力量可能涌来的方向。路还很长,但他已准备好,以十岁的身躯和超越时代的灵魂,继续这场沉默而漫长的跋涉。
    第二十二章山雨欲来
    万历四十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缓。二月已过中旬,庭院里的积雪方才完全消融,露出底下冻得板结的泥土。那几株松柏倒是愈发显得苍翠,只是这份绿意在依旧凛冽的春风中,总透着几分孤寂的意味。
    朱由检(朱建)的生活似乎一成不变。每日读书、习字、听钱龙锡讲学,偶尔去坤宁宫请安。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紫禁城内的空气正一天比一天紧绷,如同逐渐拧紧的弓弦。
    钱龙锡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二月底的一次讲学,讲授的是《左传》中关于战争准备的内容。讲到一半,这位素来沉稳的翰林讲官竟不自觉地停下,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沉默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殿下,”钱龙锡终于回过神,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为君者,当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然兵凶战危,胜负之数,非仅取决于庙堂之算。”他的目光落在朱由检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若有一战,关乎国运,朝野瞩目,然前线将帅不和,兵无战心,后方粮饷不济,朝议纷纭……此战,当如何?”
    这已几乎是在直指当前的辽东危局了。朱由检心中一震,知道钱龙锡此刻需要的或许并非答案,而是一个倾听的对象,或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他谨慎地组织着语言,以一个好学亲王的身份回应:
    “先生所问,实乃千古难题。小子愚见,若局势至此,恐非一将一帅之过,亦非一朝一夕之因。孙子云:‘上下同欲者胜。’若上下不能同心,庙算不能贯彻,纵有良将精兵,亦难为也。为今之计……”他顿了顿,观察着钱龙锡的脸色,“唯有冀望前线将帅能暂弃嫌隙,以国事为重;后方能竭尽全力,保障供给。然此皆非易事。”
    钱龙锡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殿下见识,远超同龄。‘上下同欲’……谈何容易啊。”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继续讲解《左传》,但接下来的课程明显少了往日的从容,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课后,钱龙锡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告辞,而是犹豫片刻,低声道:“殿下近日若无事,可多在端本宫读书静养,少往他处走动。”
    这是含蓄的提醒,甚至可以说是警告。朱由检心中一凛,郑重行礼:“多谢先生提点,小子谨记。”
    钱龙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背影似乎都佝偻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的气氛明显不同了。往常有说有笑的宫人们,此刻都压低了声音,脚步匆匆。就连贵宝这样的小内侍,也隐约察觉到什么,行事更加小心翼翼。王承恩从外面回来时,脸色总是不太好,偶尔会带回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某位言官因激烈反对加派辽饷被廷杖;兵部某官员因筹备军械不力被申饬;辽东经略杨镐连上数道奏疏,或催饷,或言军机,语气一次比一次急迫……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坤宁宫。朱由检按例前去请安时,发现张皇后虽依旧温言细语,但眉宇间的倦色和担忧已难以掩饰。苏月送他出来时,破例多送了一段路,在无人处低声快语:“殿下,近日朝中事多,娘娘心力交瘁。皇上……皇上近日几乎日夜待在木工房里,不见外臣。娘娘让奴婢转告殿下,务必谨言慎行,安心读书,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
    “保全自身”四字,说得极重。朱由检心中雪亮,知道最坏的时刻即将来临。张皇后这是在为他铺设最后的保护——一旦辽东惨败的消息传来,朝野震动,天子震怒,谁也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一个不起眼、安分守己的亲王,或许能在这场风暴中安然无恙。
    “请苏姑姑转告皇嫂,由检明白,定不负皇嫂苦心。”他郑重道。
    回到端本宫,朱由检将所有人召集起来。除了王承恩、贵宝、刘婆子、小环和那两个小火者,所有人都到齐了。这还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正式面对所有宫人。
    他站在书房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王承恩垂手侍立,神色恭谨中带着疑惑;贵宝等人则有些惶恐,不知殿下为何突然召集。
    “今日叫你们来,没有别的事。”朱由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近日宫外多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本王只想说一句:从今日起,端本宫所有人,须谨守本分,各司其职,无事不得外出,亦不得与外人议论宫内外之事。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他的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十岁的孩童身躯,此刻竟让这些成年宫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王承恩,”他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太监,“由你负责约束监管。一应采买出入,皆需你亲自经手,详细记录。宫中若有流言传入,即刻报我知晓。”
    “奴才遵命!”王承恩毫不迟疑地应道,腰杆挺得笔直。
    “贵宝、刘妈妈、小环,还有你们二人,”他看向其他人,“做好分内之事,闲话莫谈,闲事莫管。端本宫若能安稳度过这段时日,本王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奴才遵命!”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参差不齐,但都透着敬畏。
    遣散众人后,朱由检独自走进书房,关上了门。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庭院里,那几株松柏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预警。
    他知道,历史的车轮正以不可阻挡之势,碾向那个注定血流成河的战场。而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在这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中,稳住阵脚,不被吞噬。
    他摊开一张纸,拿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萨尔浒之后,朝廷会如何反应?天启皇帝会作何举措?朝中势力会如何洗牌?自己这个亲王的处境会如何变化?
    没有答案。所有的预测都只是推测。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场惨败将彻底暴露大明王朝外强中干的本质,也将开启未来数十年的衰亡序幕。而他,必须在这序幕拉开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笔尖终于落下,在纸上写下四个字:“静观其变”。
    这不是消极的等待,而是积极的蛰伏。他需要看清这场风暴过后留下的废墟,看清哪些势力会崛起,哪些会衰落,看清这个帝国最脆弱的软肋和最可能的突破口。
    窗外,风越来越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远处天际,乌云翻滚,隐隐有雷声传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由检放下笔,走到门口,推开门。王承恩正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躬身。
    “承恩,”朱由检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要变天了。告诉所有人,关好门窗,备好灯火,今夜……或许不会平静。”
    “是,殿下。”王承恩应道,匆匆去安排了。
    朱由检站在廊下,任由越来越大的风吹动他的衣袍。他望着紫禁城层层叠叠的宫殿剪影,望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飞檐斗拱,心中一片澄明。
    他知道,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个真正考验,即将到来。这考验无关权谋,无关算计,而是关于如何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保全自身,观察风向,并为未来的航行做好准备。
    雨点终于落了下来,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一片,敲打着屋顶和庭院,发出密集的声响。一场春雨,来得又急又猛,仿佛要洗净世间一切尘埃。
    朱由检转身回屋,关上了门。门外是瓢泼大雨,门内是一灯如豆。
    他坐下,翻开徐光启的手稿,就着昏黄的灯光,继续研读那些关于农事、水利、算术的文字。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这个帝国命运即将转折的关键时刻,这位十岁的亲王,选择用最沉静的方式,等待黎明的到来。
    他知道,雨总会停,天总会亮。而在那之后,他将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明,也将开始一段不一样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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