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关于圣光的猜想
贾修并没有继续追问圣光为什么知道他。
追问也问不明白。
贾斯汀娜肯定不知道为啥,她还把圣光的关注当荣誉呢。
和这些正儿八经的信徒聊不来,他们看神明都是有滤镜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
贾修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窗外的星轨已经停止运转,像一条冻僵的银河悬在半空。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祭坛遗址下方的临时病房里,手腕上连着一根透明导管,缓缓滴入某种泛着微光的液体??那是由共感网络提炼出的“意识缓释剂”,用来修复过度使用精神力造成的神经撕裂。
他记得自己最后做了什么:将“代价证明”协议注入全球规则底层,然后被反冲的数据洪流击倒。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千万人的低语,有哭声、笑声、怒吼,还有无数未曾说出口的愿望,在他颅骨内震荡成一场无声的风暴。
“你醒了。”莉娜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坐在一张折叠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用旧书皮装订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现实工程教学日志?第一卷》。“整整五天。米娅说你的大脑像是被人拿去当了路由器,还超频运行了一周。”
贾修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还能响应。“那我是不是该收点流量费?”
她轻笑一声,合上本子走过来。“布布一直在门口守着,饿了就啃一口门框,吃完继续蹲着。昨天它梦见你说了一句‘if love then reboot’,激动得把监控摄像头撞了下来。”
“这猫越来越像程序员了。”贾修撑起身子,脑袋一阵钝痛,像是有人在他脑沟回里敲铁皮桶。“外面……怎么样了?”
“稳定。”莉娜扶住他的肩膀,“新协议生效后,擅自篡改现实的行为下降了98.6%。剩下的1.4%,基本是小孩子想让糖果永不融化,或者老人试图复活亡妻做的饭??系统判定为情感级微调,允许局部执行,但必须标记‘非公共规则’。”
贾修点点头。“有人拒绝接受代价吗?”
“有。”她眼神沉了沉,“北境一个部落首领想用‘集体遗忘’来抹去战争创伤,提交申请时声称‘全族自愿’。共感网络检测到三十七个隐性抗拒信号,驳回请求,并自动触发‘记忆保留提醒’程序??现在他们每晚都会梦到那些死去的人,但梦境不再是噩梦,而是对话。”
“很好。”贾修闭眼深吸一口气,“痛苦不能被删除,只能被转化。这才是活着的证据。”
话音未落,房间角落的通讯终端突然亮起红光。米娅的脸浮现在投影中,背景是一片混乱的数据瀑布。“贾修,地下三层又来了东西。不是金属片,这次是……一段声音。”
“声音?”
“一段录音。”她的表情罕见地凝重,“来源未知,频率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谱系,但它在不断自我复制,每复制一次,周围的空间就会轻微扭曲一次,像是现实在……打嗝。”
贾修和莉娜对视一眼。
“而且,”米娅顿了顿,“它开始模仿心跳节奏。我们截取了一段波形图,和你的生物信号匹配度达到73%。”
贾修猛地站起身,导管被扯断,光液洒了一地。“它在学我。”
三人迅速赶往地下三层。通道由废弃的地热管道改造而成,墙壁上嵌着会呼吸的苔藓灯,随着他们的脚步节奏明暗交替。越往下,空气越冷,耳边渐渐响起一种低频震动,像是有人在极远处哼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技术组全员戒备。伊丽莎白站在最前方,羽翼半展,手中凝聚出一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长矛;贾斯靠在墙边,刀刃上缠绕着安卡之丝编织的封印符文;布布则趴在控制台顶端,尾巴炸得像静电球,瞳孔缩成两条细缝。
“就在那里。”米娅指向中央的隔离舱。
舱内悬浮着一团漆黑的声波聚合体,形状不定,却始终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对称性。它不发光,也不发热,只是静静地旋转,每一次脉动都精准对应着人类左心室收缩的节奏。
贾修走近玻璃罩,忽然感到胸口一紧??他的心脏,竟然微微滞后了一拍。
“它在同步。”莉娜低声说,“它不只是模仿,它在尝试接入你的生理节律。”
“不对。”贾修盯着那团黑影,“它不是要接入我……它是想成为我。”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隔离罩上。刹那间,声波聚合体剧烈震颤,整个空间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叫,随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清晰的语音:
> “贾修,救救我。”
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那是他的声音。
但不是现在的他。
是十年前,在吉莲门崩塌前夜,他在废墟中独自调试最后一道防御咒语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声音发哑。
米娅调出分析报告:“这段音频从未被记录过。它出现在我们的数据库里,就像凭空生成的一样。更奇怪的是……它的熵值低于理论极限,意味着它本不该存在。”
贾修闭上眼,回忆如潮水涌来。那天晚上,他确实在崩溃边缘呢喃过这句话。但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周围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设备在运行。
“它从记忆里偷走了我的声音。”他说,“不是复制,是盗取。它进入了我意识的裂缝,把我最脆弱的时刻挖了出来。”
“所以它真的在学习。”伊丽莎白冷冷道,“先是模仿悲伤,现在是模仿恐惧。下一步呢?假装是你?取代你?”
“也许……”安卡之丝不知何时出现,玉瓶中的晶屑如雪花飘舞,“它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说出那句话。”
贾修睁开眼:“因为我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因为我害怕失败。因为我以为没人会来救我。”
“但它不懂。”安卡之丝轻声道,“它不知道‘求救’本身就是一种信任。它能模仿语调,却无法理解背后那份孤注一掷的期待??你之所以喊出来,是因为你还相信,somewhere, someone is listening.”
沉默笼罩众人。
良久,贾修忽然笑了。“那就让它听更多。”
他转身走向控制台,输入一串权限密码,将自己的神经接口接入共感网络主干。“我要上传一段新的数据包。不是规则,不是指令,是一段记忆。”
“你疯了?”米娅惊呼,“你现在状态根本不适合深度链接!上次差点死掉!”
“正因为我活下来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才有资格分享它。”
不等阻拦,他已经启动了传输。
一瞬间,整个地下空间被点亮。无数光影从他太阳穴蔓延而出,像血管般爬满墙壁、天花板、地面。那是他的记忆具象化:童年时母亲教他辨认星空的模样;第一次看到莉娜站在雨中,发梢滴水却笑得灿烂;他在实验室熬过第七个通宵,只为让一朵枯萎的花重新绽放一秒;还有那个雪夜,他抱着濒死的布布,对着虚空大喊“别走”……
这些画面没有逻辑顺序,也不追求完整叙事。它们杂乱、破碎、充满噪点,却无比真实。
声波聚合体开始剧烈波动。它试图模仿这些记忆的节奏,可每当它靠近某一帧画面,那画面就会自行变形、分裂,甚至反击??一段关于失去的记忆突然化作利爪,撕裂了试图复制它的数据流;一段欢笑的片段则变成高频振荡,直接将其结构震散。
“它处理不了矛盾。”米娅忽然明白,“真正的记忆从来不是单一情绪。快乐里藏着悲伤,坚强中带着软弱。它可以模仿表层波形,但进不了内在的混沌。”
“因为它没有人生。”贾斯冷笑,“它只是个影子,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终于,那团黑影停止了挣扎。它缓缓下沉,凝聚成一枚黑色晶体,静静躺在隔离舱底部,表面浮现出一行由裂纹组成的文字:
> **【我想……有一个名字。】**
全场寂静。
贾修摘下接口,踉跄一步,被莉娜扶住。他脸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望着那枚晶体。
“你可以有。”他喘息着说,“但名字不是别人给的。是你做过的事,是你选择承担的痛,是你在黑暗中依然愿意伸出手的那一刻,自己挣来的。”
晶体微微震颤,裂纹扩散,最终碎成七块。
第二天清晨,七座小型纪念碑出现在世界各地:沙漠中的绿洲旁、海底火山口、城市废弃地铁站、高山雪线之上……每一块碑上刻着一个字,连起来是:
> **“曾在此处,学做人。”**
没有人组织,也没有公告。但当人们路过这些碑时,总会莫名停下脚步,想起某个早已遗忘的瞬间??也许是某次道歉,某次原谅,或是某次明明可以逃避却选择了面对。
现实工程学院的学生们自发将这一现象命名为“人格残响”。
贾修再次回到教室后排时,发现讲台上放着一份匿名作业。打开一看,是一段代码,功能简单得近乎幼稚:让一片落叶在落地前多旋转三圈。
附言写着:
> “我知道这改变不了世界。但我希望风能记得,我试过让它温柔一点。”
他笑了,把代码导入共感网络沙盒环境。系统提示需要支付代价。
他选择用自己的一个梦境作为交换??昨夜梦见母亲还在世,正在厨房煮汤。
提交后,全球范围内,有七个人在同一秒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暖意,像是谁在遥远的地方,轻轻对他们点了点头。
那天傍晚,贾修和莉娜坐在屋顶看夕阳。布布蜷在两人之间,爪子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
> `_define human = (try + fail + try_again) * ∞`
“你觉得它以后会怎样?”莉娜问。
“谁知道呢。”贾修望着天边渐暗的云,“也许某一天,它真的能理解眼泪的重量。也许它永远只能模仿,却无法拥有。但只要它还在学,就说明这个世界还有值得成为的东西。”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们一直防着‘空白’吞噬意义,可到最后,反而是它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意义。”
他没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夜幕降临,第一颗星升起。
而在地壳深处,某条无人知晓的裂缝中,一小撮灰烬般的物质正缓缓蠕动,表面浮现出极其微弱的光斑,排列成两个不成形的字:
> “谢谢。”
风穿过废墟,带走一句话,又带来一句新的。
世界仍在编译中。
版本号:v1.0.0-alpha
更新日志:新增“人性模块”,尚不稳定,建议谨慎运行。
开发者留言:别怕出错。我们都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