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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银白净化、记忆碎片与不存在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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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色的光不是光。
    是“否定”。
    是规则层面的、对“异常”的绝对排斥。
    光芒所及之处,深紫色的雾气像遇火的油脂般滋滋作响,迅速消融。那些由脸构成的地面开始剥落、破碎,化作灰白色的粉末,在光芒中飘散。镜子碎片、扭曲的走廊、倒置的天花板...折叠空间的一切结构,在这片银白中迅速瓦解、坍缩,回归“正常”的形态。
    “噬界之卵”发出了尖叫。
    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现实的、纯粹的痛苦和毁灭的尖啸。成千上万只深紫色的眼睛在银白光芒中爆炸、溃烂、蒸发。它的形体——那团不断变化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在剧烈地抽搐、收缩,像被丢进强酸中的生物,迅速溶解、消散。
    最后,只剩下一团微弱的、深紫色的核心,在银白光芒中疯狂地旋转、抵抗,但无济于事。它的旋转越来越慢,光芒越来越暗,最终——
    “噗。”
    像肥皂泡破裂,无声无息。
    深紫色的核心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从未存在过。
    银白光芒开始收束、凝聚,最终化作一个直径约三米的银色光球,悬浮在厂房中央。光球内部,隐约可见复杂的几何结构在缓缓旋转,像是某种精密的机械,又像是规则的实体化。
    空间稳定装置。
    总局的“专业手段”。
    林平凡睁开眼睛。
    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周围是废弃厂房正常的样子:生锈的钢架、破碎的玻璃、积满灰尘的设备。没有深紫色的雾气,没有脸构成的地面,没有镜子碎片。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或者说,恢复了“废墟”应有的样子。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钻心的疼痛从全身每一个细胞传来,尤其是头部,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反复穿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支离破碎,像是摔碎后又勉强粘合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模糊的画面,但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自我”。
    记忆在流失。
    不,是已经流失了大半。
    他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身边这些人是谁。
    他只知道疼,和冷。
    “咳...”他咳嗽,嘴里满是铁锈味,是血。
    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一个平静的男声响起,“你的‘存在’被严重侵蚀,需要时间稳定。强行活动,可能会导致意识解体。”
    林平凡费力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蹲在他身边,表情平静,但嘴角带着血痕,脸色苍白。
    周明。
    这个名字从记忆的碎片中浮现,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质感。
    观察员。
    总局。
    麻烦。
    “其他人...”林平凡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都在。”周明指向旁边。
    林平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十七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还在昏迷,有的在痛苦地**,有的已经醒了,但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他们都还活着,但状态显然不好。身体的伤痕可以愈合,但“存在”被吞噬的部分,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了。
    而在这群人旁边,跪着一个女孩。
    苏小糖。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低着头,浅棕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手腕上那串暗红色的手链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呼吸急促而破碎。
    “小糖...”林平凡想喊她的名字,但声音太轻,被厂房里呼啸的风声吞没。
    苏小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林平凡。
    她的眼睛,是空的。
    不是失明,是“感知”的空——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里,失去了往日的清澈和灵动,只剩下一种茫然的、涣散的虚无。她看着林平凡,但眼神没有聚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片虚无。
    “她强行用护符的精神增幅功能,把部分‘存在’分享给了你。”周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静得像在念实验报告,“这让她避开了被‘噬界之卵’直接吸收的结局,但代价是...精神层面的严重损伤。她暂时失去了‘颜色视觉’,也失去了大部分短期记忆。能不能恢复,要看运气。”
    林平凡的心脏猛地一紧。
    他想站起来,想走过去,但身体像灌了铅,动不了。
    “她...会怎样?”
    “不知道。”周明说,“可能是永久性损伤,可能过几天能恢复,也可能...会慢慢恶化,最终意识消散。这种情况,总局的医疗部门有处理经验,但成功率不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但我会把她带回总局,做全面检查和治疗。这是观察协议的一部分——对观察目标的意外损伤,总局有责任提供救助。”
    林平凡看着他,看着那双银灰色的、没有感情的眼睛。
    “你...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周明摇头,“不。这只是标准操作流程。观察、记录、评估,在必要时提供最低限度的干预,在观察目标遭遇不可逆损伤时提供救助。一切按规章办事。”
    他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
    “总局的回收小队,三分钟后到达。他们会把这些幸存者送到指定医院,做记忆清洗和心理干预。至于你...”
    他低头看着林平凡。
    “你的情况很特殊。‘存在’被严重侵蚀,但又被强行‘锚定’回来。记忆损失超过60%,但核心意识没有崩溃。这种状态,在总局的档案里没有先例。按照规定,我应该把你一起带回去,做全面检查和研究。”
    林平凡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周明继续说,语气依然平淡,“因为你的价值,不止在于‘研究’。你在刚才那种绝境下做出的选择——燃烧自己,拯救无关者——这种非理性的、充满‘人性’的行为,是总局现有特工样本中极度缺乏的特质。我想继续观察,在更自然的环境下,你会如何发展。”
    他看向厂房门口。
    远处,传来了车辆引擎的声音。
    “回收小队到了。我会跟他们解释,说你是‘民间协助者’,已经自行离开。他们会处理剩下的事。至于你,”
    他扔过来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盒,落在林平凡手边。
    “里面有三支‘记忆稳定剂’,能暂时缓解记忆流失的症状,但治标不治本。每天一支,不要多用。还有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总局的‘救助’,通常伴随着更高强度的‘观察’。”
    他转身,走向苏小糖。
    苏小糖依然跪在那里,眼神空洞,对外界毫无反应。
    周明弯下腰,轻轻扶起她。苏小糖没有反抗,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扶起,靠在他肩膀上。
    “她我会带走。”周明说,“总局的医疗条件,是目前最好的。我会尽量让她恢复。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可能,永远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林平凡看着苏小糖,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手腕上焦黑的手链痕迹。
    他想说“把她留下”,想说“我来照顾她”,想说“别带她走”。
    但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现在的状态,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而且,周明说得对——总局的医疗条件,可能是苏小糖唯一的希望。
    麻烦。
    但更大的麻烦是,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意识在模糊,疼痛在加剧,记忆的碎片像潮水般退去,留下大片的、令人恐慌的空白。
    “走吧。”周明扶着苏小糖,走向厂房门口。
    在门口,他停了一下,回头,看向林平凡。
    “对了,”他说,“那根黑色羽毛,是总局的‘测试’。我们故意把它送到你窗台上的,想看看你对高浓度‘异常’的反应。但没想到,它会直接引向‘噬界之卵’的苏醒点。这是个意外,我承认。但观察结果,很有价值。”
    他顿了顿,补充道:
    “谢谢你,林平凡。你提供的数据,对我,对总局,都很重要。”
    然后,他推开门,带着苏小糖,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门缓缓关上。
    厂房里,只剩下林平凡,和那十七个昏迷或半昏迷的幸存者。
    远处,车辆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
    灯光,刺破了厂房的黑暗。
    林平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东郊的。
    记忆从这里开始断裂、模糊,像一张被水浸湿又晒干的照片,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毫无逻辑的画面:
    ——他踉跄地走在荒废的公路上,远处是城市的灯光,像遥不可及的星河;
    ——他拦下了一辆夜班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回到了事务所楼下,抬头看着三楼那扇漏风的窗户,窗台上有根黑色的羽毛...不,羽毛不见了,只有灰尘;
    ——他爬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头痛欲裂;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走到办公桌前,想打开台灯,但手抖得厉害,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阳光刺眼。
    林平凡躺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浑身冰冷,头痛得像要裂开。他费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一切如常。
    破旧的沙发,嘎吱作响的椅子,漏风的窗户,积满灰尘的地板。
    没有深紫色的雾气,没有脸构成的地面,没有“噬界之卵”,没有周明,没有苏小糖。
    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身体的疼痛,和脑海里大片的空白,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他抬起手,看着手指上的“锚定之戒”。
    银色的戒指,此刻暗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昨晚的强行催动,几乎毁了这件奇物。
    他又看向自己的左手。
    手心里,攥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盒。
    周明给的“记忆稳定剂”。
    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三支透明的、淡蓝色的注射器,旁边还有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号码,没有名字,没有头衔。
    他拿起一支注射器,犹豫了几秒,然后咬咬牙,将针头扎进自己的手臂,按下注射按钮。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瞬间,头痛减轻了一些,意识也清晰了一点。但记忆的空白,依然存在。
    他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显示着昨天的搜索记录:东郊工业区、空间折叠、失踪者...
    一切都在。
    但苏小糖不在了。
    她的位置空着,笔记本合着,彩色便签本摊在桌面上,最后一页画着一只黑色的乌鸦,线条凌乱,像是匆忙中完成的。
    旁边,放着一串焦黑的手链残骸。
    暗红色的珠子,已经全部碎裂,只剩下几段烧焦的绳子。
    林平凡拿起那截残骸,握在手心。
    冰冷,粗糙,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他闭上眼睛,试图回忆苏小糖的样子,回忆她的声音,回忆她说“我能看见颜色”时的表情,回忆她在虚无中梳理记忆时的专注,回忆她最后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模样...
    但记忆的碎片,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一个轮廓:浅棕色的短发,总是滑下来的眼镜,紧张时会折纸的手指,还有那双能看见颜色的、浅褐色的眼睛。
    其他的细节,都在流失。
    就像沙子从指缝中流走,无论怎么握紧,都留不住。
    “小糖...”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个名字,也在变得陌生。
    上午十点,有人敲门。
    林平凡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开了,进来的是个快递员,穿着制服,抱着一个纸箱。
    “林平凡先生吗?有您的快递,到付,三十八元。”
    林平凡付了钱,签收。
    快递员离开后,他打开纸箱。
    里面是一个保温食盒,还有一张纸条。
    食盒是三层的不锈钢饭盒,还温着。打开,第一层是白米饭,上面撒了黑芝麻;第二层是红烧肉和青菜;第三层是煎蛋和几片香肠。
    家常菜,但做得很用心。
    纸条上,是娟秀的字迹:
    “林先生,我是张美玲。昨天的事,谢谢您。我丈夫回来了,我们打算搬去南方,和小明一起住。这是我自己做的午饭,可能不太好吃,但请您收下。另外,剩下的五千委托费,我放在饭盒下面了。再次感谢您救了小雪,也...救了我。”
    纸条下面,压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五千现金。
    林平凡看着饭盒,看着纸条,看着信封。
    他想起了那个雪人,想起了那个叫小明的男孩,想起了那场隔着屏幕的、温暖的告别。
    但细节,已经模糊了。
    他只记得,那件事的结局,是好的。
    这就够了。
    他把饭盒拿到微波炉里热了热,然后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吃。
    味道确实一般,但热乎,踏实。
    吃到一半,他停下来,看向对面空着的座位。
    苏小糖的座位。
    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也在吃饭,小口小口地,很安静。有时她会把便当里的胡萝卜挑出来,放在一边,说“颜色太橙了,看着没胃口”。有时她会突然说“老板,您今天的情绪颜色是灰色的,是不是没睡好?”
    但现在,座位是空的。
    便当盒是冷的。
    没有人会再说“颜色”了。
    林平凡低下头,继续吃饭。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咽不下去。
    下午一点,又有人敲门。
    这次是个老人,拄着拐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头发全白,但腰板挺直。
    “林先生?”老人的声音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我。”林平凡放下筷子,看着他。
    老人走进来,环顾四周,然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我叫陈建国,是苏小糖的外公。”他开门见山。
    林平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小糖她...”
    “我知道。”陈建国打断他,表情平静,但眼神深处有一丝压抑的悲痛,“今天早上,有个姓周的人把她送回来了。说她在协助处理异常事件时,精神受到了严重损伤,需要长期静养和治疗。他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补偿’和‘医疗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
    “我没收。”他说,“我孙女不是用来卖的。”
    他看向林平凡,眼神锐利。
    “小糖现在在家里,昏迷不醒。医生查不出任何生理问题,但她的脑电波异常混乱,像是...在做无数个重叠的噩梦。那个姓周的说,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或者醒来后,会变成另一个人。”
    老人的手,在微微发抖。
    “林先生,小糖在你这工作,我是知道的。她从小就能看见‘颜色’,我们一直以为那是她想象力丰富,没当回事。但现在看来...那不是想象,是某种‘能力’,对吧?”
    林平凡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是。她能看见情绪、规则、异常的颜色。这种能力,在昨晚的事件里,救了我的命,但也...害了她自己。”
    陈建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坚定。
    “我来这里,不是要怪你。小糖自己选择跟你去,自己选择用能力帮你,这是她的决定,后果她自己承担。但我这个做外公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睡下去。”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林先生,那个姓周的,不是什么好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颜色’...是冷的,是机械的,是没有感情的。他把小糖送回来,不是出于善意,而是因为他觉得小糖‘没价值’了,不想浪费总局的医疗资源。”
    林平凡的手指,微微收紧。
    “您想让我做什么?”
    “救她。”陈建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用你的方式,用你处理那些‘异常’事件的方式,把小糖救回来。钱不是问题,我还有些积蓄,都可以给你。人情也好,面子也罢,我去求。只要你答应,试试看。”
    老人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但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她才二十岁,林先生。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林平凡看着老人,看着那双布满血丝、但依然坚毅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如果他有的话。也许也会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恳求。
    但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现在的状态,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救别人?
    而且,苏小糖的伤,是精神层面的,是“存在”被侵蚀后的后遗症。这种伤,靠常规手段治不好,靠他的“概率扭曲”也未必有用。
    成功率,可能连1%都不到。
    但看着老人的眼睛,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看着桌上那串焦黑的手链残骸...
    他没办法说“不”。
    “我会试试。”他说,声音有点沙哑,“但不敢保证。”
    陈建国如释重负,重重地点头。
    “谢谢。这就够了。试试,就够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这是我家地址。小糖现在在家里,有保姆照顾。你随时可以来看她。需要什么,打这个电话。”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回头。
    “林先生,”他说,“小糖昏迷前,最后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许对你有用。”
    “什么话?”
    陈建国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
    “她说...‘老板,香蕉皮...’”
    林平凡一愣。
    香蕉皮?
    “然后呢?”
    “然后她就没声音了。”陈建国摇头,“就这三个字,‘老板,香蕉皮’。说完,就彻底昏迷了。”
    他推开门,走了。
    脚步声在楼梯间渐渐远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林平凡一个人。
    阳光从漏风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跳舞。
    一切如常。
    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林平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手指上那枚有裂痕的“锚定之戒”,看着手心那截焦黑的手链残骸。
    然后,他看向地板。
    看向那片曾经放着香蕉皮,现在只有一点淡淡黄色水渍的区域。
    香蕉皮。
    苏小糖昏迷前,最后说的三个字。
    是什么意思?
    警告?提示?还是...无意识的呓语?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找答案。
    不仅为了苏小糖,也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的记忆,还在流失。
    因为他的“存在”,还在不稳定。
    因为那些麻烦,还在继续。
    而且,越来越多。
    傍晚六点,夕阳西下。
    林平凡锁上事务所的门,走下楼梯。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一切都充满了日常的、鲜活的气息。
    但他走在其中,却感觉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能看见,能听见,能触摸,但无法真正“融入”。
    因为他的“存在”,已经被侵蚀了。
    因为他的记忆,已经残缺了。
    因为那个能看见颜色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他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林平凡报出陈建国给的地址。
    出租车启动,驶入晚高峰的车流。
    窗外,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中,像一幅正在燃烧的油画,辉煌,但短暂。
    林平凡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那些记忆的碎片,在黑暗中漂浮、旋转、碰撞。
    有深紫色的眼睛,有银白色的光芒,有焦黑的手链,有空洞的眼神,有“老板,香蕉皮”三个字...
    还有一根黑色的羽毛,在窗台上,在玻璃瓶里,在深紫色的光芒中,缓缓飘向某个饥饿的存在。
    然后,是周明的声音,冰冷的,机械的:
    “谢谢你,林平凡。你提供的数据,对我,对总局,都很重要。”
    数据。
    观察。
    价值。
    麻烦。
    太多麻烦。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
    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以下。
    夜晚,即将来临。
    而夜晚,总是藏着更多的麻烦,更多的危险,更多的...未知。
    但他必须面对。
    因为有人,还在等他。
    因为有人,需要他。
    因为他是林平凡。
    是“不正经事务所”的老板。
    是那个,总能在最麻烦的时候,用最不正经的方式,解决最正经问题的人。
    哪怕他自己,已经快撑不住了。
    哪怕他的记忆,已经破碎不堪。
    哪怕他的“存在”,已经在消散的边缘。
    他还是要试试。
    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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