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我是忠臣啊
岭南。
广州。
陈霸先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难题。
洛阳的使者到了！
南梁已亡，吴楚分治，臣于大唐。
天下名义上已经一统！
本是属于南梁旧臣的陈霸先原本在萧纲、萧绎之间可以左右逢源，可是加入了另一方变数之后，形势便不同了。
汉时的交州刺史部，在东吴时被孙权分为交州与广州两州，后来随着北人南下，岭南大开发，州郡变得越来越多。
可便是如此，交州与广州两个州依旧是岭南之地最为重要的两个州。
建康之事后，李贲最先交州反了，岭南之地各州也多反了，杀梁所置官吏，各据一方。
陈霸先占据广州之后，游旋于萧绎、萧纲之间，得到了两方的帮助。
如今，若是接受了洛阳的册封，无异于同时得罪了吴楚，如此一来，陈霸先在外的援助就断了。
可若是不接受，他又该如何自处？
这天下名义上都是大唐的了，他自外于朝廷，不就是乱臣么？
甚至，若是洛阳那边见他不归顺，去了岭南其他州郡，其余的人若是接受了，陈霸先的大义名分就不在了。
陈霸先的侄子陈蒨走进了屋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子华，洛阳之使如何了？”
陈霸先心中不决，因此一直拖着，不见洛阳派来的使者。可他也担心洛阳来的人心中不快，因此派遣侄子陈蒨一路陪着。
“他倒是没有不快，反是在会馆之中与胡商聊得热络，还打探着海外通商之事。”
广州州城番禺自秦时建城，到了汉时，也是海内都会之一。
随着岭南开发，海外贸易兴盛，番禺越发繁荣。
当年达摩便是从广州登岸，然后再去的建康。
陈霸先听了这话，摸了摸胡子。
“为何如此？”
这个问题，陈蒨已经有了答案。
“叔父，我打听出来了，他是怀朔人，背后说是莱国公、梁郡公，此行似有与我等通商之意。”
“高欢、侯景？”
陈霸先念叨着这两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蒨见之，道：
“叔父，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人迟早要见。此外，我还听说，洛阳派了另一拨使者，也到了岭南。”
陈霸先心中一紧，问道：
“可知是去哪？”
陈霸先很担心，洛阳那边是去了交州。
交州的李贲与新州刺史卢子雄、高州刺史孙冏火勾结在一起，兵力加起来要远多于陈霸先。
若是洛阳的使者去了他们那，他们联合起来，接受了洛阳的册封，陈霸先便危险了。
陈蒨见此，脸上露出了笑容。
“叔父猜猜？”
见陈蒨如此，陈霸先已知并不是如他所担忧的那般，可此刻也没有心情与陈蒨猜哑谜。
“快说！”
“去了冯宝那！”
陈霸先听了之后，双眼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妙啊，我要见洛阳的使者，接受朝廷的册封诏书。”
……
冯宝出身长乐冯氏。
北燕灭亡之后，北燕末代之主冯弘逃奔高句丽，后被高句丽王所杀。
冯弘的族人，一支逃往了北魏，一支渡海到了南梁。
长乐冯氏的这两支族人在南北两朝都受到了重用。
后来声名遐迩的文明太后冯氏，便是冯弘的孙女。
冯宝是来南梁的这一支，是冯弘的玄孙。
洛阳的使者到达之后，冯宝并没有如陈霸先这般犹豫，立刻就见了。
可见了之后的冯宝也没有自己拿主意，而是找到了自己的夫人。
冼夫人！
在以前，岭南汉俚并不通婚，尤其是冯宝这般出身世族的男子，更不可能娶一个俚女。
可当初冯宝的父亲罗州刺史冯融力排众议，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俚人大族冼氏之女。
事实上，冯融的眼光可谓毒辣。
冼夫人不是一般的女人，文武双全，贤明善谋。
冼夫人威望甚著，沿海一千多个部落，都愿意听从冼夫人的号令。
“夫君，为何如此忧愁？”
冼夫人看着自己丈夫的脸色，关切着。
冯宝将自己见了洛阳使者的事情告诉了冼夫人，却见她一笑。
“如今吴楚已臣，放眼宇内，皆为唐土。洛阳既派使者，夫君有何可虑，不为唐臣，还要当叛贼么？”
冯宝摇了摇头，道：
“为夫不是不知此理，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夫是怕受了这诏书，会引得卢子象等人不满，进而围攻罗州。”
冼夫人英气十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夫君此言有理，可我看孙卢二贼终难成气候，当今之计，当寻外援为助。如此，便不必忧虑。”
“外援？”
“广州刺史陈霸先！”
……
建康。
萧纲坐在王座之上，看着眼前的奏疏，皱着眉头，呢喃了一声。
“陈霸先！”
岭南那边，陈霸先接受了洛阳的册封，为使持节、都督岭南道诸军事、广州刺史、镇南将军、南海郡公。
自此之后，洛阳相当于承认了，陈霸先是南方独立于吴楚之后的第三方势力。
哪怕，如今的岭南遍布贼寇，陈霸先的兵力尚不满万。
萧纲很气愤。
陈霸先本是建康一小吏，在他看来，是靠着萧氏，才有了今日。
如今的举动，完全便是忘恩负义，
韦粲从殿外走了进来，见萧纲不悦，随道：
“大王，如何这般恼怒？”
吴国、楚国的臣服和建立，并不是止于口头上，一应的服饰、建筑规格和文书格式都是要改的。两国内部的交通路线也需要开放，不能阻挡使者和商人，必要时更需要接受军队征召。
洛阳虽然管不了两国的内政、军事，但有着监管权。
事实上，在洛阳使者的监督下，建康和江陵两边也的确改了。
萧纲听了，怒道：
“还不是那陈霸先，如今羽翼丰满，都当上了南海郡公了。照如此下去，怕又是一个赵佗。”
韦粲听了，笑道：
“大王何须如此，岭南已乱，陈霸先在那管着也好。至多，以后岭南的贡品送到洛阳，不送建康了。”
事情自然不像韦粲说得那般轻松，可萧纲也只能先这样了。
“韦卿来此，何事？”
“高句丽送来一份国书，正要送呈大王！”
萧纲点了点头，拿过了文书，看了一眼，就像是被蛇咬了一般。
“这个安原王，他要做什么！”
韦粲诧异时，只见萧纲忙挥了挥手，道：
“送去洛阳，告诉圣人，本王绝无反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