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在走流程了
甘泉宫。
盛夏时日，苗圃之间，空气之中带着青草的香味。
袁姬正在苗圃之中采摘着新鲜的瓜果，站起身来，刚刚生过孩子的她皮肤更加白皙丰润。
她站了起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洛阳的喧嚣、各州的纷扰，都无法打扰到甘泉宫中这片苗圃的宁静。
数日之前，皇宫之中的北魏天子第二次下了禅位的诏书，金镛城中的秦王第二次推却了。
这一次，并没有像是春日里的那一次，反对的声音那么大。
洛阳城中，数百公卿或是下罪，或是调往地方；地方上，叛乱不休，不过没有兴起多大的波澜，被各地的府兵很快平定。
前往辽东、巴蜀的道路之上，日日可见被押送的囚犯。
洛阳城中，曾经属于高门公卿的府邸，一座座空了下去，又一座座被人买了下来。
那些来自关中的勋臣，一步一步顶替了空缺的位置，进入了洛阳朝廷之中，担任公卿。
……
外面的纷扰，却始终没有打扰到这座犹如世外桃源般的甘泉宫中。
袁姬本以为，这样的宁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的儿子长大。
可是，一声呼唤，却让袁姬从美梦之中惊醒。
“陛下遇刺了！”
手中的篮子掉到了地上，袁姬顾不得捡起地上的散落的瓜果，奔回了殿宇中。
殿宇之中，刺客被控制住了。
萧衍并没有受伤，可看着那刺客，却是神情莫名。
袁姬跑进了宫殿，看着萧衍，急切问道：
“陛下，你没事吧！”
萧衍摇了摇头。
袁姬见萧衍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转过头来，看着那名刺客，质问道：
“萧坚，你疯了么？”
这人正是萧纶送来的质子，也是他的长子萧坚。
“我没疯！”
萧坚看着自己的祖父，面容通红。
“陛下，今元氏已衰，世族遭难，您难道真的要看我兰陵萧氏也步元氏后尘么？”
萧衍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
记忆之中，萧坚从小就是个比较乖的孩子。说得更准确的话，他是个才能比较平庸的人。
萧衍学富五车，他的儿孙也都是饱学之士。可萧坚却并不突出，这也是他被送来当质子的原因。
这样的一个人，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受，却学起了要离专诸。
萧衍不明白！
萧坚却在为自己的行为辩驳着。
“大野爽要篡夺天下的权柄，若是陛下也在那禅让台上交出了大梁的玉玺，我大梁就亡了。”
说着，萧坚不理会两旁士兵的拘束，奋力向前，道：
“陛下，您不能去。您是大梁开国之君，不可做大梁的亡国之君！”
萧衍听了，悠悠一叹。
“将他送到洛阳城中。”
两旁的侍卫奉命，将萧坚押了下去，可他却在不断嘶吼着。
“陛下，您老了么？我兰陵萧氏的霸业，您难道真的不在乎了么？”
萧衍神色平静，袁姬在旁，却还能感受到他那不顺的气息。
……
萧衍再度遇刺的消息传往了洛阳城，一直在金镛城中的李爽到达了甘泉宫。
殿宇之中，只有萧衍与李爽两人。
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但也谈不上多么的亲密。
“萧坚这样的人，也会行刺，朕并没有想到。”
“陛下可是后悔一念之仁，养虎遗患？”
萧衍却是冷笑一声，看着李爽，问道：
“这不是秦王想让朕看到的么？”
“本王只是想要让陛下明白，便是如萧坚这般庸弱之人，一旦情势之变，亦会不顾生死。”
“若萧坚成了，秦王又当如何？”
“成与不成，都无法改变如今之势，陛下的子孙，当会相互攻伐，直至覆灭。“
一旁的桌上，摆满了从南方送来的军报。
自始至终，李爽并没有限制萧衍获取外界信息。
天下各州各郡的状况，只要萧衍想要知道，都可以知道。尤其是南梁的，几乎金镛城中有一份，这里就有一份。
可与李爽看待南面情报所产生的情绪不同，萧衍越看，就会越痛苦。
如今南面，已经进入了“战国”时代。
萧氏诸王在经过最初的兼并土地之后，完成了内部的整合，开始了扩张之路。
去岁，萧绎攻打萧纶，萧誉、萧詧两兄弟趁机打下了江夏。此后，荆州三分天下，萧绎、萧纶和昭明太子的两个儿萧誉、萧詧各占其一。
荆州内外的其余萧氏诸侯，都进行了站队，选择了各自支持的势力。
荆州那边战火连天，江东也不安宁。
占据了九江、南昌的庐陵王萧续派遣麾下水军趁机进攻石城，想要抢夺这座战略重镇，与建康的萧纲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建康虽然已经衰败，可依旧是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巨都。
萧纲麾下，也有韦粲、陈昭这等忠心且能力不俗的大臣和精锐的禁军兵马。
萧续精心准备，袭击石城，却一击并未得手，陷入了僵持之后，被建康来水军击败，逃回了南昌。
萧纲已经下达了命令，进军九江，要擒拿萧续到建康问罪。
荆襄、江东一片乱象，岭南更是混乱。
交州土豪李贲发起叛乱后，梁军不能敌，见此乱局，手握重兵的新州刺史卢子雄、高州刺史孙冏火也坐不住了，与李贲内外呼应，攻杀当地的南梁宗室。
广州刺史萧映不能制，想要投降江陵的萧绎，引襄阳之战后被萧绎派往荆南的王僧辩率军来援，却被建康派来的陈霸先得知。
萧映事泄，陈霸先命三千精兵进入广州番禺，用萧纲给予的符节接管了这座城池，擒拿了萧映，送往了建康。
萧衍情绪复杂，聪慧如他，自然明白，便算是不在受禅仪式上奉上那方玉玺，兰陵萧氏的霸业，怕也会衰落了。
可萧衍便是想要将这一切都归咎李爽，却是底气不足。
“秦王，欲如何？”
“陛下天资聪颖，自当知之，兰陵萧氏，霸业将衰。可如何灭，却是不一样的。”
萧衍叹息了一口气，苦笑道：
“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