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炎魔与炎魔
黑暗……剧痛。
意识艰难地重新汇聚，赛雷娅咳出几口带着尘土的淤血，挣扎着感知周围。
此刻的她躺在一个仅能容纳身躯的、布满裂痕的钙质化晶体凹槽中——
这是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用源石技艺本能构筑出的最后庇护所。
她此刻的模样惨不忍睹。
向来整洁的白色长发此刻散乱不堪，沾满了灰尘与凝固的血块。
口鼻间仍在不断溢出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残破的制服上。
最严重的是她的右手，本就干枯的手臂在最后的冲击中彻底扭曲成了“Z”形，此刻连一丝知觉都没有。
刚才的毁灭一击，剥夺了她所有的行动能力。
源石技艺过度透支带来的空虚感和身体的多处重伤，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感到无比艰难。
她只能躺在这濒临破碎的晶体残骸中，如同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徒劳地喘息着。
勉强转动眼球，赛雷娅透过晶体壁的裂缝观察外界。
她似乎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断层中，四周是崩塌的岩壁和坠落的建筑残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幸运的是，这里似乎是未经开发的岩层区域，没有无辜的市民。
而不远处，那尊熔岩巨魔同样坠落于此。
失去了明确的攻击目标后，他转而将怒火发泄在周围的岩壁上，四只手臂疯狂地挥砸着，引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颤。
但赛雷娅敏锐地注意到，随着它这毫无章法的发泄，对方身上那令人心悸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
………
【精神聊天群中】
【老二：老大！老大你那边怎么样？】
【老三：老大你还好吗？实在不行就先回来吧！】
【老四：对啊老大！大不了苦一苦老二，让她多上几层bUff。】
老大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兄弟们的呼唤让他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回家”的提议。
他有着自己的私心，这具身体失控的力量太可怕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
如果此刻回到大厅，他不敢保证在能量尚未平复的情况下，会不会一个失控就伤害到近在咫尺的兄弟们。
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泰拉人，他更害怕伤到的自己相依为命的伙伴。
【老大：……我没事。】
他强忍着体内依旧翻江倒海的痛楚，在链接里安抚道
【能量在慢慢平复了……我已经……逐渐能控制一点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现实中，那庞大的熔岩巨魔停止了无意义的挥砸。
巨大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体表的火焰时而涌出，时而收敛，虽然依旧不稳定，但躁动感确实在减弱。
赛雷娅紧紧盯着巨魔的变化，看到它终于停止了破坏，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印证了她的猜测，它的暴走并非永久状态，存在力量宣泄后的疲软期。
她尝试着凝聚力量，想要趁此机会做点什么。
但刚一用力，剧痛让她眼前再次发黑，闷哼一声跌回晶体凹槽中。
“嗬……”
赛雷娅无力地闭上眼睛。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不会再有人来刺激它，让它能自然平静下来……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开玩笑。
就在这片地底废墟刚刚陷入平静时，一个充满了惊慌与担忧的少女呼喊声，从上方遥远的裂缝处传了下来：
“塞雷娅……！赛雷娅——！你在下面吗？！”
赛雷娅猛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写满震惊 。
伊芙利特！？为什么会在这？！”
视角转至伊芙利特——
时间稍早，在第一波剧烈震动传来时，伊芙利特正和往常一样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
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赫默留给她的图画书，脚丫子在空中一晃一晃。
“好无聊啊……”
她嘟囔着，琥珀色的眼珠转着，盘算着是不是该溜出去偷偷练习一下自己的源石技艺。
或者干脆去找赫默撒娇——虽然赫默总是很忙，但偶尔也会摸摸她的头。
就在她打着小算盘的时——
“轰隆！！！”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让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桌上的水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哇啊！怎么回事？”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区域。
走廊外瞬间乱作一团，她听到其他被收容或监护的孩子们惊慌的哭喊声。
伊芙利特下意识地扑到休息室唯一的视窗上，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只见走廊里的人们奔跑着，脸上写满了恐惧。
与此相反，大量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正神色凝重地朝着某个方向快速集结。
嘈杂的人声中，一些零碎的词语飘进了她的耳朵：
“怪物……”
“袭击……”
“……是炎魔！”
“炎魔？”伊芙利特一愣，歪了歪头
“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一个匆忙跑过的研究人员看到了趴在视窗上的她，立刻板起脸，严厉地呵斥道：
“回去！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
伊芙利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离开视窗，一屁股坐回床上。
“切，凶什么凶嘛……”她小声抱怨着，
“算了，关我屁事。”
她拿起那本图画书，刚想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试图忽略外面的混乱——
“轰！！！！”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掀翻的震动猛地传来，整个房间都在疯狂摇晃。
“哇！”伊芙利特吓得扔掉了书，双手紧紧抓住床沿。
她立刻明白这不是普通的袭击或者小意外，比起自己的安危率先想到了他人。
赫默呢？赫默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
她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尖叫着
“总部那边……毁灭……”
“防卫科顶不住了！”之类的喊声。
那不就是赫默和和赛雷娅工作的地方吗？！
对赫默和赛雷娅的担忧瞬间压过了恐惧。
赫默那么瘦小，赛雷娅虽然很厉害，但万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从外面打开。
几名神色紧张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上来拉住她。
“快！带她走！转移到深层隔离区！”为首的人急促地命令道。
“放开我！”伊芙利特挣扎起来，用力甩开试图抓住她胳膊的手
“赫默呢？赫默在哪里？！我要见赛雷娅！赛雷娅怎么样了？！”
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两个最重要的人是否安全。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解释，不是安抚。
其中一个精神已然濒临崩溃的安保人员，将所有的恐惧和压力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对着她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该死的炎魔！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怪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你引来了那个怪物，因为你莱茵生命才会变成这样！赛雷娅主任才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但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伊芙利特。
炎魔……怪物……
这两个词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伊芙利特的心脏。
她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她不是怪物……她不想当怪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她被那些人半强制性地带离了房间，朝着更深处的“安全区”转移。
然而，就在几人来到走廊时，又是剧烈的震动袭来，众人不得不暂时松开伊芙利特平衡身体。
震动晃醒伊芙利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在剧烈摇晃、不断有碎块坠落的走廊中拼命奔跑。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赫默，找到赛雷娅！
“站住！回来！” 有安保人员看到她冲向危险区域，试图上前阻拦。
但他立刻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拉住：“你疯了？！那边是核心交战区！你去送死吗？！”
“可是她……”
另一个安保人员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毫不掩饰的迁怒，低声吼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伊芙利特耳中：
“既然那个怪物也是炎魔……那就让两个怪物自己去厮杀好了！”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针，刺得伊芙利特奔跑的脚步一个踉跄。
她咬紧牙关没有回头，更加用力地向前跑去，希望将身后那些带着恐惧与憎恨的目光甩开。
怪物……
通道在剧烈震颤，头顶的照明灯忽明忽灭，不时有天花板碎片和灰尘落下。
她摔倒了无数次，膝盖磕破了，手臂被划出了血痕。
但她每次都立刻爬起来，抹一把模糊了视线的泪水，继续朝着那震动最强烈的方向狂奔。
越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灼热感和毁灭气息就越发浓郁。
终于，透过一处被震碎的墙壁洞口，她看到了——
伊芙利特的呼吸骤然停止，琥珀色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
“……这就是……真正的炎魔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体内存在的仅仅是一个不稳定的“炎魔碎片”。
但仅仅是碎片，在失控时就能爆发出足以造成巨大破坏的力量。
而眼前这个散发着让她灵魂都在颤栗气息的庞大存在……难道就是完整的炎魔吗？
听那些人的喊叫，赛雷娅正在和这个怪物战斗！
一想到赛雷娅正在独自面对如此可怕的东西，伊芙利特心中的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担忧盖过。
她不再犹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巨魔所在的位置继续冲去。
“轰——！！！”
就在这时，一声远超之前的、仿佛天地崩塌般的巨响从前方传来。
伴随着的是脚下地面疯狂的、向下塌陷的失重感。
伊芙利特惊叫一声，猛地刹住脚步，险之又险地在塌陷坑洞的边缘停了下来。
她瘫坐在地上，望着下方翻滚的烟尘和黑暗，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伊芙利特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望去。
下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那个恐怖的熔岩巨魔也掉了下去。
令人稍微安心的是，它掉下去之后似乎安静了下来？
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起伏，散发着平稳却依旧骇人的红光。
“……是摔晕了吗？”
伊芙利特不确定地想着，她的小脑袋瓜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情况。
但无论如何，下面的破坏似乎停止了。
那……赛雷娅呢？赛雷娅是不是也在下面？她是不是受伤了？
对赛雷娅的担心压倒了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伊芙利特鼓起勇气，两只小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朝着下方大声呼喊起来：
“塞——雷——娅——！”
“你在下面吗——”
“回答我——！我是伊芙利特！”
少女清脆的呼喊，在地下空间中清晰地回荡开来。
然而，回应伊芙利特的并不是塞雷娅的声音，而是巨魔骤然抬起的头。
伊芙利特被吓得向后跌倒，随着她跌倒的动作，巨魔的手向她伸了过来。
塞雷娅喋血的嘶喊传来。
“快走！伊芙利特！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