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杀年猪,分肉风波
陆江河过去拉开门栓。
只见赖三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弟,满身寒气地钻了进来,每个人肩膀上都搭着扁担和粗麻绳。
“陆爷,早啊!”
赖三哈着白气,一脸邀功的表情:“兄弟们都到了,家伙事儿也带齐了。”
“嗯,动静小点。”陆江河指了指地窖口。
“东西都在下面,抬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着!抬出去后用油布盖严实了,别让早起的乡亲们看见!”
“得嘞!”赖三一挥手,几个人手脚麻利地钻进地窖。
不一会儿,两大筐沉甸甸的野猪肉和肥鸡被抬了出来,上面盖着厚厚的黑油布,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肉腥味。
看着赖三等人抬着箩筐从后门悄悄离开,潜伏向打谷场的方向,陆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前屋,沈清秋刚把早饭端上桌,看着陆江河手里提着的那个搪瓷盆,有些不解。
“江河,咱们家又不缺肉,昨天带回来的野猪肉都吃不完,干嘛还要去排队领那个集体肉?”
“而且你让赖三他们把咱家的肉抬走干什么?”
她虽然没听清刚才后院的对话,但看到了赖三搬东西的背影。
陆江河坐下来,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棒子面粥,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
“清秋,咱们去领的不是肉,是理,是势。”
“李保田上次吃了那个大亏,大病了一场,威信扫地。”
“今天这分肉大会,是他手里仅剩的一点权柄,他肯定想借着这个机会找回场子,重新立威。”
“我要是不去,那就是怕了他,我要是去了,他肯定会给我穿小鞋。”
“那咱们还去?”沈清秋更糊涂了。
“去!必须去!”
陆江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不给他个羞辱我的机会,怎么能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的脸皮彻底扒下来?”
“今天这场戏,缺了我这个主角,他李保田唱不响。”
说完,陆江河拉起沈清秋的手,端起那个搪瓷盆,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打谷场上,人山人海。
四口大铁锅,底下松木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滚烫的开水冒着白气,把半个打谷场都笼罩在雾气里。
杀猪匠那一声声高亢的吆喝,伴随着肥猪临死前的嚎叫,构成了这个年代最亢奋的乐章。
按照惯例,这一天大队会宰杀集体喂养的那几头任务猪,除了上交公社的任务肉,剩下的会按照工分分给社员们过年。
在这个肚子里缺油水的年月,这一顿肉,是全家人盼了一年的指望。
戏台上,支书李保田披着件厚重的军绿色棉大衣,手里捧着个掉瓷的搪瓷缸子,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排成长龙的社员。
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时不时还要捂着肚子咳嗽两声。
前几天被陆江河逼着吃下去的那顿带脓死猪肉,可是把他折腾得半死。
他上吐下泻躺了整整三天,到现在走路腿肚子还直转筋,那是真伤了元气。
那件事之后,他在村里的威信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少社员背地里都拿那事当笑话讲。
但即便如此,此刻站在台上的李保田,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依旧闪烁着一股子阴狠和小人得志的光芒。
因为他知道,在这红星大队,天还得是他李保田的天。
陆江河再怎么跳,也不过是个有点钱的泥腿子。
而他李保田,手里握着大队的公章,握着工分本,更握着今天这几百斤肉的分配大权!
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村里谁家能吃上好肉,谁家只能啃骨头,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都排好队!别挤!吵吵什么?再吵吵扣工分!”
李保田哑着嗓子吼了一句,声音虽然虚,但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官威。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社员们看着他那阴沉的脸色,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
负责操刀分肉的,正是李保田的铁杆狗腿子,本家侄子李苟胜。
这小子那天虽然也被逼着吞了块烂肉,但年轻身体好,恢复得比他叔快。
此刻他腰里围着满是油污的皮围裙,手里握着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站在案板前,眼神在人群里扫来扫去,那股子狗仗人势的劲头又上来了。
“陆江河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陆江河带着沈清秋,大大方方地排进了队伍里。
“哟,陆采购来了?你家那么有钱,还缺这点肉啊?”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蚊子腿也是肉嘛,这是集体的福利,我不拿,那不就便宜了某些中饱私囊的人?”
陆江河声音洪亮,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台上的李保田。
李保田在台上看见陆江河,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李保田对着负责分肉的侄子李苟胜使了个眼色。
李苟胜心领神会,握紧了手里的杀猪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队伍慢慢挪动,终于轮到了陆江河。
陆江河把工分本往案板上一拍,神色平静:“陆家,满工分。”
“知道了!”
李苟胜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手里的刀在那扇上好的后座肉上比划了两下,突然刀锋一转。
“咔嚓!”
他直接切向了猪脖子下面那块血淋淋、带着淋巴结的地方。
一块紫红色的带着不少白色颗粒状硬结的“槽头肉”被扔进了陆江河的盆里。
紧接着,他又拿起砍刀,咣当一声,剁了一块几乎剔得干干净净、连点筋头巴脑都没有的大腿骨,也扔了进去。
“陆家,分肉三斤!拿走!”
这一幕,周围的社员们都看呆了。
这哪里是分肉?
这分明是喂狗都不吃的下脚料啊!
沈清秋气得脸都白了,刚要开口理论,却被陆江河伸手拦住。
陆江河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端起那个盆,举到了半空中,展示给周围的所有人看。
“乡亲们,都看看!都睁大眼睛看看!”
陆江河的声音如同炸雷,响彻全场。
“这就是咱们大队部分给社员的年肉?”
“这就是咱们辛苦干了一年挣来的血汗?”
“全是淋巴的槽头肉!光溜溜的白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