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翌日,方仪送早饭进来,顺便与她聊些今天听到的闲话。
聊了一阵,她忽然住了口,犹豫起来。虞晚棠猜到,她要说沈青阶的事了。
果然,她纠结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道:“姑娘,听说殿下醒了。”
虞晚棠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那真是太好了。”
方仪又说:“但如今他还不能动弹,婚期……延后了。”
意料之中。虞晚棠这次倒没落井下石,说些让方仪接不下去的话。
她本以为,这就是方仪要说的全部了,谁知道重头戏还在后面。
方仪觑了觑她的脸色,见她还算平静,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那位柯小姐,住进宁王府了。说是……方便照顾未来夫婿。”
虞晚棠喝粥的动作一顿。
“她是生怕这门婚事出现闪失啊。”
方仪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容妃娘娘如今升了贵妃,殿下的势头无两,可不人人想着攀附,她一个礼部侍郎之女,没想到也免不了俗。”
虞晚棠听她说的义愤填膺,忍不住逗她:“那你留在宁王府多好啊,怎么就跟我走了?留下来的话,将来给沈青阶当侍妾,你长得花容月貌,当侧妃都使得。”
方仪一听这话,把手里的包子一丢,连连摆手,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姑娘,您别笑话我了。您看玉霜那样子,将来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她强势,我懦弱,不适合留在府中。”
这也是虞晚棠将她带走的原因。但还有一重,方仪并没有想到。
她咽下口中的饭,不动声色道:“那不是还有新王妃给你做主吗?有她的庇护,你肯定吃不了亏。”
方仪脸色更难看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虞晚棠见状,心下了然,没再追问。
“对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宁王府呢。”
“是啊,说到这个,奴婢也愁呢。如今照顾姑娘,名不正言不顺,总担心哪天殿下逼我回去。”
方仪更发愁了,愁到饭都吃不下去了。她搅了搅剩下的粥,刚准备端出去,就被虞晚棠拉住了。
“十三天之后,你回宁王府一趟,只说是取东西,隔一日你再去,保准柯小姐会老老实实把你的卖身契给你送出来。”
“当真?!”方仪暗淡无光的眼睛倏然一亮,她紧紧攥住虞晚棠的手,激动道。
虞晚棠老神在在冲她一笑,不再多言。
不知晏离忧到底雇了多少工匠,虞晚棠还以为要修缮好虞府,起码还要一个月,谁知不过十几天,晏离忧就来通知她,可以回家去住了。
她心急如焚,催着方仪赶紧收拾好行李,她已等不及了。
马车在虞府停下,晏离忧探出个头来,朝门口招了招手。
“给你雇了两个门房,这两个门房还管喂马套车,这样你出门也方便。”
虞晚棠笑着接受了晏离忧的好意。
但她也发现了,晏离忧居然敢偷工减料。虞府修缮一新的,只有大门,正厅以及她从前住过的小院。其余地方,跟废墟无异。
方仪自然也发现了,她沉不住气,壮着胆子问:“将军,那边怎么没有修啊?”
晏离忧歪着头,忽而一笑,“你给的那些钱,只够修到这的。再说,你住客栈太危险,还是早搬过来为妙。”
虞晚棠也跟着笑,笑里却带着点嘲讽,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晏离忧的心思。
“客栈确实不安全,但你心里想的,是怕我动不动就把你叫到客栈门口替我守门吧?”
方仪张大了嘴,满脸的震惊。
她这几日也住在客栈,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不愧是晏将军,来去无声,功夫了得。
晏离忧被人戳破心思,却并不恼怒,笑容未变。
“这几个护院,是从将军府调来的,武功还算凑合,一般的小毛贼是不在话下。”
“那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呢?”
晏离忧倒着走了两步,低下头,戏谑地看着虞晚棠:“那本将军亲自来给你收尸,报仇。”
陪着虞晚棠进屋之后,晏离忧就离开了。他新在金吾卫有了差事,不能整日游手好闲了。
他走后,虞晚棠支走了方仪,自己来到了院子里。
这院子是她以前住过的,格局陈设都没变,唯一变了的,是院子里那棵桃树。从前郁郁葱葱,现在只剩个大坑了,连树根都被挖走了。
想想也知道这是晏离忧的大作。她记得那日爹被带走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桃树下,一个自称叫晏离忧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爹。
彼时晏离忧刚刚靠大哥的功勋入仕,还是个毛头小子,仗着兄长为国捐躯,这御林军中没什么人敢对他不敬,居然就胆大妄为,想着带虞晚棠进大狱见她爹。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虞晚棠可不是不懂规矩的,拒绝他的好意之后,虞晚棠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那天在宁王府,她才又见到了他,甚至那天,她才第一次知道这人长什么样。
虞晚棠盯着那树坑看了很久,唤来了家丁,吩咐他明日买棵小桃树苗来栽在这里。
家丁躬身领命,转身要走时,虞晚棠忽而看见了他的死期和死因。
“死期:今夜子时。”
“死因:剑割喉。”
她忽然叫住了那家丁,又添了一句:“买完树苗不急着回,置办桌酒菜,再去晏将军府上。这几日多亏他里外忙活,我请他来府上吃酒。”
家丁一一应下来,转身出了门。
虞晚棠回屋,叫来了方仪。
“方仪,你今晚回客栈去住,好不好?”她语气郑重,让方仪不寒而栗。
方仪不敢多问,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心中有数。”
安顿好了一切,她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夜晚的到来。
今夜还会有人来杀她,且能将晏离忧培养出来的护院一刀割喉,说明此人训练有素,绝非一般毛贼。
她倒是对晏离忧的脑子很有信心,什么宴请他,一听就是借口。
接下来就看他晏离忧听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