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打虎传奇
指尖触到清水的那一刻,过往与当下悄然重叠。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盛夏,课后常来码头散步,看渔船归航,听水波拍岸;停薪留职的四年里,在异乡辗转,无数个疲惫的夜晚,都曾想起这汪清水的澄澈与校园的宁静。如今归来,库区的风依旧带着水草的清新,远处的山峦轮廓未变,连水面掠过的水鸟都似旧时相识。
泳归库区,一汪清水洗尘嚣。我顾不得长久休整,脱下被汗水打湿的体恤与长裤,拖着凉鞋下楼,去校园码头,八月中旬的暑气正盛,从广州奔波归来,放下行囊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校园码头,独自享受这大自然的的馈赠。那片魂牵梦萦的库区清水,早已等我四年。
褪去衣衫,踏着青石板的凉意步入水中,初始的微凉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燥热与城市的喧嚣。库区的水依旧澄澈见底,阳光穿透水面,照亮水下摇曳的水草与圆润的卵石。四肢舒展,缓缓划水,清水温柔地包裹着身体,每一次划动都带着水草的清新与湖水的温润,洗去四年打工岁月的风尘与疲惫。
岸边的蝉鸣清脆入耳,远处的山峦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码头的石阶静静矗立,一如四年前的模样。唯独少了老师上课和学生读书期间的热闹与欢笑。我漂浮在水面,任由水波轻轻推送,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满是久违的惬意与安宁。曾在广州的酷暑里辗转,无数次怀念这汪清水的清凉,如今重逢,竟恍如昨日。
游至尽兴,便在浅水区俯身戏水,指尖划过清凉的水流,感受着库区独有的温润。这一刻,所有的浮躁都被清水涤荡,只剩满心的舒畅与释然。上岸时,晚风拂过,带着水汽的凉意,浑身清爽通透——这一汪库区清水,不仅洗去了风尘,更唤醒了心底对校园与故土最深的眷恋。我沿着码头缓步前行,清水漫过脚踝,清凉惬意。四年的停薪留职,有闯荡的艰辛,更有对讲台的牵挂与对这片库区的惦念。此刻,脚下的清水温柔相拥,身旁的校园静谧安然,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惜。做回人民教师的期待在此刻愈发真切,那些曾被搁置的教育热忱,如同这库区的清水,重新涌动起来。
夕阳西下,湖面染上暖橙色调。起身时,裤脚还带着水汽与青草香。望着眼前熟悉的校园与澄澈的库区水,心中安定而滚烫。四年离别,终得归岸,这片清水滋养过我的青春,如今也将见证我重返讲台的初心。往后岁月,愿以初心为舟,在教育的长河里,伴着这汪清水,载着孩子们的梦想,稳稳前行。
夜色渐浓,月光给教学楼镀上一层银纱,树影婆娑,风过叶响,与蝉鸣交织成独特的夜曲。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课堂上的朗朗读书声,操场边的嬉笑打闹,毕业时的依依不舍,与广州单生宿舍的微光、流水线的轰鸣交替闪现。那些在学校的梦想、烦心事与打工岁月里的辛酸、坚持,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渐渐交融。清风徐来,凉意沁脾,褪去了白日的浮躁,也抚平了心底的褶皱,倦意悄然袭来,我在现实与回忆的温柔相拥中沉沉入梦。
一觉醒来,天已破晓。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沿,蝉鸣依旧清脆,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昨日的浮思乱想随晨雾散去,只剩满心的平和与释然。收拾行囊,踏着微凉的晨光踏上归途,奔赴马伏山的老家。这场短暂的夜宿,是酷暑里的清凉慰藉,更是岁月赠予的温柔回眸,让我在回望中汲取力量,奔赴更远的前路。
我早已归心似箭,不便在这放了暑假的寂静校园更多停留。我听见汽笛“嘟嘟”响了几声,那是在催促乘客。再等一会儿就会耽误这个班次,又要等好久。等太阳晒出来,又将是大汗一场,经受哭诉的考验。我要抓紧赶上晨班船。我对小屋只说了一句话:我很快就回来,再也不走了。来不及细细收拾,匆匆关门,快步走下了二楼,去学校小码头,乘坐赶场的铁船前往马伏山老家。
铁船比库区游船更小,更简陋,行得更慢,但柴油机发出那“嗒嗒嗒”的声音更响亮,更吵人。两岸的风光也愈发亲近。岸边的稻田泛着金黄,田埂上有农人劳作的身影,远处的马伏山云雾缭绕,轮廓依稀可辨。越是靠近老家,心跳便越是急促。四年光阴,我从一个懵懂的年轻人长成了沉稳的职场人,而故乡是否依旧?父母的鬓角是否又添了白发?
船上没有几个人,一眼就看见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我激动地喊了一声,说:童二哥,你赶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噪音大,邻居童二哥可能在那边没有听清楚,便从船仓的那一头向我靠近,回答我说:早上,我刚从汉城赶回来,也才从省城赶回家避暑,那边太热了。你从广州好久回来的?
我说:昨天回来的,在学校住了一晚上,也是准备回老家看下父母,要开学了,今年就不再出去了。
我们在船上聊了起来。我问他在成都做什么工作。原来他跟二妹夫到省城学做蔬菜生意,赚了一些钱,可后来,卖菜的越来越多,相互杀价,利润越来越薄,于是就改行了。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在大街上和超市做过保洁员,最近几年就是在做园艺,在公园和街面上的花台做绿化,对盆景的花花草草,公路上的行道树都做过移栽和种植和管护,基本上算是技术工。
我说:不错不错,终于学到了一项技术。要想富,学技术。这话一点不假。
谈话间,铁船在我们不知不觉时就将靠岸了。我主动把他的船钱付了。只有一块钱,很真够便宜的。听童二哥说,不久前赶场还是伍角钱,就是因为油价涨了,船老板开会商量就统一涨了一倍。涨价第一天,老乡们不愿意给涨那伍角,理由是,一公升油钱才涨价几分,你船钱怎么就翻倍呢?太离谱了,这不是胡扯吗?这事闹到镇上,政府领导说:五角钱的价都好几年了,船老板一直想涨价,都是被政府压住了。几年涨价一次,你们就不要再坚持了。
铁船缓缓驶入马伏山脚下的两岔河码头,这是清流水电站的尾水,也是这片沙滩的一角。记得小时候,我们小孩子跟随大人们赶场就是走的这个小码头。当时没有修建这个小水电站。而小电站发电不到几年,县城的 大型水电站一修,这小电站就被淹没报废了。拦河堤坎被船老板炸了一个大缺口,铁船就可以上行更远是地方。
童二哥与我一起下了船。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他刚下船就把背上那一个大蛇皮口袋放在地上,面对这大小河流的交汇处一棵大麻柳树作揖后,跪下来,磕头三个响头。
他跟我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参天大树磕头祭拜。我们边走,他便讲述了一段关于他的传奇故事。
那是刚解放后的第二年冬天,幼小的童二哥从马伏山山顶的老家呱呱坠地了,起名二栋。童二栋刚满月的那天,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起来,很快就封山了,白茫茫的一片。黄昏时,从莽莽森林中窜出一只老虎,紧盯着童家的一群土鸡,来到童家大院,直接跟到屋里,准备美美地享受一次寒冬里的大餐。那只大雄虎没有想到的是,它一进入关鸡的伙房屋,只顾着土鸡的美味,在慌乱中不小心,自己的大尾巴一卷,把木门关住了。吃了鸡肉跑不出了,更是慌乱。在它上蹿下跳之际,把睡在屋里的婴儿吵醒了,好久没有吃奶,肚子也饿了起来,便“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在院子里邻居家烤火取暖的童家父母。回来一看,惊呆了。原来有一只大老虎钻进了伙房,一上一下,到处窜,这也太吓人了。幸好卧室与伙房的门是关闭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这属相为龙的童二栋与老虎不相冲,否者早就被吞进肚子里了。童老二夫妇赶紧把这到柴门锁住,不让它出来伤人。从卧室里抱出受惊后嚎啕大哭的婴儿,就回到邻居家,教人想办法除掉这个大虫,并给孩子喂奶,让她别哭。
接下来,刺杀猛虎的行动便在雪山中紧急拉开了序幕。村子里有名的猎户闻讯后,都汇聚于马伏山顶的童家庄。
夜里,个个猎户忙个不停。鸟枪打了无数枪,只听到“砰砰砰”枪响,就听不到老虎中弹后的哀鸣声。难道是这家伙命大福大,中弹后打不死,还是根本就打不到它呢?这些身经百战曾百胜的神枪手,一直是弹无虚发,怎么在今天就哑巴呢?百思不得其解。
猎户门千方百计想当晚结束战斗,免得夜长梦多。可战斗了几个小时,几乎弹尽粮绝了,仍然把大虫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