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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靖安王至,初窥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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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的初夏,热浪总带着几分不容分说的蛮横,卷着金乌的灼灼光热,将尚书府后花园的青石小径烤得滚烫,连空气都仿佛蒸腾起扭曲的波纹。裴婉宁蹲在墙角,素白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簇茂盛的凤尾蕨,辨认着底下新冒出的几株嫩绿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微苦,这是她穿越到这具孱弱身体后,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小姐!小姐!”云舒带着一身热汗,从抄手游廊那头快步奔来,鬓角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贴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前院来了贵客,听、听说是……是靖安王殿下!”
    “啪。”裴婉宁指尖捻着的艾草应声而断,翠绿的汁液沾染在指尖,带着一丝清凉。靖安王萧弈辰?她心头猛地一沉。那个在长安官场中如北斗玉衡般耀眼,却也如寒星般凛冽的男人?传闻中,他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异姓王,虽无开府建牙的实权,却掌管着大唐最隐秘的刑狱卷宗——那个连吏部尚书都无权翻阅的“天枢阁”。三年前,正是他仅凭一纸措辞犀利的密折,便扳倒了权势滔天、在京兆尹任上盘根错节的魏党核心人物,手段之凌厉,令朝野震动。如今,他更是朝堂上无人敢轻易触碰的“冷面阎罗”,据说他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会冻结三分。
    “王爷怎会突然造访?”她不动声色地将断了的艾草收进竹篮,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腕间那串由二十八味解毒药材混合沉香制成的手钏。这具身体的原主,虽是尚书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却因自幼体弱多病,被送至京郊别院静养,与这尚书府的繁华疏离得很,连父亲裴文渊都难得见上一面,更别提与靖安王这等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产生任何交集。他的到来,绝非偶然。
    云舒紧张地压低声音,几乎将嘴唇凑到裴婉宁耳边:“听门房说漏了嘴,好像是为了城南那几桩蹊跷的案子来的。今早天不亮,大理寺的人就抬走了第三个……说是死状都一样,查不出缘由。”话音未落,前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夹杂着管家刻意放轻、却依旧掩饰不住慌张的脚步声,显然是有重要人物在移动。
    裴婉宁刚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便见苏绾绾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假山后转出。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了件石榴红撒花软缎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鬓边簪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叮当作响。
    看见裴婉宁,苏绾绾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那情绪转瞬即逝,随即换上了一副甜腻得几乎能挤出蜜来的笑容:“姐姐还在摆弄这些野草闲花呢?靖安王殿下驾临了,父亲正陪着在前厅说话呢,好大的阵仗。”
    “妹妹消息倒是灵通。”裴婉宁淡淡应着,目光却并未落在她脸上,而是掠过她发间那支明显与她庶女身份不符的昂贵步摇。尚书府虽位列中枢,食邑两千石,但苏绾绾作为庶女,平日穿戴虽也体面,却绝无这般奢华到僭越的地步。这支步摇,赤金为骨,鸽血红宝石为心,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绝非苏绾绾的月例所能负担。
    苏绾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瞬间洞穿,下意识地伸手将步摇往发髻深处按了按,强笑道:“母亲特意让我来请姐姐过去。毕竟是王爷驾临,咱们做女儿的,总得出面见礼,尽尽孝道。”她说着,目光扫过裴婉宁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素布襦裙,突然掩唇轻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不过姐姐这身素布衣裳……还是回去换件像样的吧,别让王爷见了,以为咱们尚书府苛待了嫡女,平白惹人笑话。”
    裴婉宁尚未答话,前厅方向忽然传来“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裴文渊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声,那咳嗽声听着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云舒脸色骤变,失声惊呼:“是父亲的声音!”
    三人再顾不得其他,快步朝着前厅方向奔去。
    赶到前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那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博古架前,似乎在端详架上的某件古玩。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袍角绣着暗银色的云纹,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玉带,玉带钩上悬着一枚硕大的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通透,一看便知是极品。乌黑浓密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在颈后慵懒地垂落。窗外天光正好,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那背影静立不动,却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度,竟比传闻中那“冷面阎罗”的称号,更添了几分清隽出尘的书卷气。
    “王、王爷恕罪,小女无状,惊扰了王爷……”裴文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地上散落着几片青瓷碎片和一滩水渍,显然是刚才失手打翻了茶盏。他脸色苍白,正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息。
    萧弈辰缓缓转过身来。
    裴婉宁恰在此时抬起头,望了过去。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她忽然理解了,为何长安贵女们私下提起靖安王时,总会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声音也变得娇软——他确实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眉如墨画,斜飞入鬓,带着几分锐利;眼若寒星,瞳仁是纯粹的墨色,深邃得如同寒潭,看似温润平和,眼底深处却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锋芒,仿佛能穿透人心,将人所有的秘密都看得一清二楚;鼻梁高挺笔直,唇线分明,唇色偏淡,紧抿着时,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却又带着一种拒人**里之外的疏离感。俊美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却又冷得像万载不化的寒冰。
    “无妨。”萧弈辰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越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本王听闻,尚书府有位懂得医术的小姐?”
    裴文渊闻言,脸色微变,眼神闪烁,连忙拱手道:“王爷说笑了,小女自幼体弱,不过是跟着乡下请来的大夫识得几味粗浅草药罢了,谈不上懂得医术,让王爷见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用眼角余光瞥向裴婉宁,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示意。
    “哦?”萧弈辰拖长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他的目光终于从博古架上移开,转向了刚进门的裴婉宁,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未达眼底,“这位,便是裴小姐?”
    “王爷万福金安。”苏绾绾抢在裴婉宁身前一步,屈膝盈盈行礼,声音甜得发腻,几乎要滴出水来,“臣女苏绾绾见过王爷。这是我家嫡姐,婉宁。”她故意将“嫡姐”二字咬得极重,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裴婉宁的身份,同时,她悄悄挺了挺胸,让鬓边的红宝石步摇在阳光下更加熠熠生辉,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满堂宾客的窃窃私语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萧弈辰的目光,如寒星,似冷电,却偏偏吝啬于在周遭任何谄媚或敬畏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自踏入这正厅起,便如磁石般牢牢锁定在裴婉宁脸上。那目光太过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她从层层礼教束缚的皮囊下,从温婉娴静的表象后,看个通透,辨个分明。
    裴婉宁只觉那视线如实质般落在身上,让她脊背微微一僵。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垂眸敛衽,乌黑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按照记忆中最标准的礼仪,她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臣女裴婉宁,见过靖安王殿下。“
    “抬起头来。“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玉石相击,在头顶响起。裴婉宁心中迟疑片刻,那目光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想要回避,但她知道,此刻退缩便是输了先机。她深吸一口气,提着心,吊着胆,终究还是缓缓抬眸,迎上了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裴婉宁清晰地看见,萧弈辰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那讶异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微澜,随即又迅速沉淀,化为更深、更浓的探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听闻裴小姐医术'奇特'?“萧弈辰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玄色镶金边的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拖曳出无声的轨迹。他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串紫檀佛珠,圆润光洁,正被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动着,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本王近日遇到桩奇事——有几位大人夜里睡下后便再没醒来,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不知裴小姐对此有何见解?“
    此言一出,满室俱静,落针可闻。
    裴文渊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张刚裱好的宣纸,毫无血色,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朝服的衣角,指节泛白。苏绾绾更是惊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谁都知道,靖安王殿下此次回京,明里暗里都在追查那几桩涉及朝廷命官的离奇命案,此事牵连甚广,早已是京城中人人讳莫如深的禁忌。此刻,他竟突然向府中一个久居深闺、声名不显的女子询问如此敏感的案情,这其中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也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裴婉宁的心跳骤然加速,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指尖的沉香手钏,被她无意识地攥紧,散发出微凉的触感,稍稍平复了些许慌乱。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萧弈辰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听到“面色安详“四字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那一瞬间,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淡、却又无比森冷的寒光,快得如同错觉。
    “王爷说笑了。“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臣女不过略通医理,萤火之光,怎敢妄议朝廷命官死因,亵渎亡灵。“她先是谦辞,随即话锋微转,引经据典:“只是《黄帝内经》有云:'阳化气,阴成形。'若真如王爷所说,死者面容安详,毫无痛苦挣扎之态,或许......是体内阳气骤然虚脱,生机断绝所致?“
    萧弈辰捻动佛珠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三尺。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裴婉宁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檀香气息,那檀香纯净而沉稳,却又隐隐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那不是宫中常见的名贵熏香,而是一种干燥、微苦,带着岁月沉淀感的味道,是长期埋首于古籍堆中,或是经常接触各种草药才会染上的独特味道。
    “阳气虚脱?“他微微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裴小姐觉得,何种情况会导致正当壮年的男子,阳气骤然虚脱而亡?“
    “这个......“裴婉宁故意拖长了语调,看似在仔细思索,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他腰间悬挂的那块墨色玉佩,玉佩质地温润,隐隐有光华流动。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带着几分审慎:“或是忧思过度,耗伤心脾,阳气暗耗;或是......中了某种不易察觉的奇毒,悄然无息,夺人阳气。“
    最后那个“毒“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在空气中激起无形的涟漪。出口的瞬间,裴婉宁清晰地看见,萧弈辰那双深邃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骤然一缩!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侍立的几位黑衣护卫,如临大敌,身形微动,悄然上前半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了裴婉宁,只要她再有异动,便会立刻扑上。
    “姐姐!“苏绾绾突然一声尖叫,声音尖利,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脸色惨白如纸,猛地冲上前,死死抓住裴婉宁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带着哭腔道:“你胡说什么!王爷面前,岂容你这般信口开河,妄言中毒!快向王爷请罪!“
    裴婉宁反手轻轻一挣,便挣脱了她的钳制。指尖在挣脱的瞬间,恰好触到苏绾绾手腕内侧的肌肤。那里,有一道极淡、极不显眼的青紫色淤痕,形状细长,像是被什么柔韧的细绳或发簪之类的东西勒过不久留下的痕迹。她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妹妹何必如此紧张?王爷英明睿智,臣女只是就王爷所描述的症状,就医论医罢了,不敢有半分虚言。“
    萧弈辰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不同于传闻中的冷冽冰寒,反而带着几分暖意,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却让一旁的裴文渊额头渗出更多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心中的恐惧更甚。
    “裴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见识不凡,胆识亦过人。“他笑罢,转身看向早已面无人色的裴文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疏离:“尚书大人,本王今日叨扰了。“顿了顿,他补充道,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裴婉宁,“改日定当再来拜访......顺便,向裴小姐请教医术。“
    说罢,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带着一众护卫,转身离去。月白锦袍的衣摆在门口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室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淡淡檀香。
    直到府门处传来沉重的落锁声响,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彻底散去,裴文渊才如虚脱般,“咚“地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指着裴婉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声音嘶哑:“你......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那是靖安王!你怎么敢......怎么敢那样跟他说话!“
    苏绾绾立刻趁机扑到裴文渊身边,带着哭腔,添油加醋地哭诉:“父亲!您看姐姐!刚才当着王爷的面胡说八道,一口一个'中毒',万一惹恼了王爷,不仅姐姐要遭殃,咱们整个尚书府都要跟着受累啊!“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瞥着裴婉宁,仿佛已经看到她被父亲严厉责罚的下场。
    裴婉宁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是望着靖安王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萧弈辰最后那个眼神,绝非随意的客套,那里面蕴含的深意,锐利如鹰隼发现猎物踪迹时才会有的光芒,让她心头一凛。还有他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那不是普通的伤药气味,倒像是......像是某种极为罕见的,用于保存古籍或是处理特殊药材的防腐香料混合着草药的味道。
    “小姐?“贴身丫鬟云舒见她久久不语,脸色变幻不定,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裴婉宁猛地回过神,目光扫过惊慌失措、兀自后怕的父亲,又掠过一旁暗自得意、惺惺作态的苏绾绾,心中忽然一片明了。靖安王今日到访,名为查案,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裴文渊,而是她裴婉宁!那句关于“中毒“的推测,显然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也让她彻底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
    只是,她满心思索着萧弈辰的意图,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袖中那串一直佩戴的沉香手钏上,其中一颗色泽最深沉的沉香珠,在刚才与萧弈辰目光交汇的那一瞬,竟悄然渗出了一滴殷红如血的液珠,那液珠如泪珠般悬而未落,旋即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沉香木特有的淡淡香气。
    窗外,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长安城的风,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凛冽,更加捉摸不定了。一场围绕着她的风暴,似乎已在无形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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