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无声的审问与智慧的博弈
巴顿与哈罗德的火并，如同在沉寂的死水中投下巨石，彻底打破了暗鳞矿场表面维持的平静。三位灰袍巡查使的介入，更是让所有监工和矿奴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哈罗德、巴顿及其核心党羽被分别关押，由巡查使亲自审问。监工们噤若寒蝉，行事前所未有地“规矩”起来，连带着对矿奴的管束都松懈了不少，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祸上身。
矿奴们则是在恐惧中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快意，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监工和恶霸头子落得如此下场，麻木的心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松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烨，则依旧隐藏在人群中，如同最普通的石块，收敛了所有锋芒。
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那位为首的巡查使，绝非易与之辈。
临时设立的审讯石室内，气氛冰冷得能冻结空气。哈罗德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涕泪横流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管理不力”的托雷和“煽动暴乱”的巴顿，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尽职尽责却受制于人的副手。
另一边，巴顿虽然被打得遍体鳞伤，却兀自硬撑，一口咬定是哈罗德想独吞宝物，他们只是自卫，并且反复强调那“宝贝”是在废弃岔道发现的，能抵抗秽气。
为首的巡查使，名为埃萨克的灰袍人，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供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指尖把玩着那块作为“证物”的碎石，那缕微弱却纯净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这气息的本质很高，绝非普通矿奴能伪造，也更不像是这条贫瘠矿脉能自然诞生的东西。
“废弃岔道……”埃萨克低声重复着这个地点。他记得那份粗略的矿场地图，那条岔道因为魔能污染异常浓烈且产出低下，早已被标记为“废弃/危险”区域。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哈罗德和巴顿带下去继续关押。然后，他转向另外两名巡查使。
“你们怎么看？”
一名面容冷峻的巡查使答道：“头目，矿场管理混乱，监工与矿奴头目勾结或互斗，证据确凿。哈罗德、巴顿，以及那个托雷，皆可依律严惩，以儆效尤。”他的处理方式简单直接，维持秩序和产出是首要任务。
另一名略显年轻的巡查使则补充道：“那块石头上的气息很奇特，似乎与魔能污染相克。如果废弃岔道真有此类物品，或许有研究价值。”
埃萨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石室外那片黑暗的矿坑，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那些如同蝼蚁般挣扎求生的矿奴。
“管理混乱要整顿，但根源或许不止于此。”埃萨克的声音依旧平淡，“那块石头，是关键。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引发了不该发生的冲突。”
他顿了顿，下令道：“第一，立刻控制前监工头目托雷，详细审问其任内所有事宜。第二，彻底搜查巴顿和哈罗德，以及他们亲信的所有物品和居所。第三……”他目光微凝，“我要亲自去那条废弃岔道看看。”
“头目，那里魔能污染严重……”年轻巡查使提醒道。
“无妨。”埃萨克摆了摆手，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光晕在他体表一闪而逝，将周围试图侵蚀过来的魔能能量无声地排开。
他更在意的是，那缕纯净气息的源头，以及这场看似普通的冲突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东西。比如，是否有人，在利用这次冲突，达成某种目的？
很快，被“病休”在住所的托雷也被控制起来。这个昔日嚣张的监工头子，在巡查使冰冷的注视下，几乎吓破了胆，将自己克扣份额、欺压矿奴、甚至偷偷倒卖少量高品质魔晶石的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更是拼命将责任往哈罗德和巴顿身上推。
矿场的腐败和黑暗，在巡查使面前，被一层层剥开。
而林烨，则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巡查使埃萨克一定会注意到那块石头的异常，也一定会去探查废弃岔道。他提前让雷克清除了他们之前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并确认那几株真正的“星幽罗兰”隐藏得足够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一个无害的、普通的、甚至有些孱弱的矿奴。
果然，第二天，巡查使埃萨克在几名监工的指引下（监工们战战兢兢，不敢靠近污染核心区），亲自进入了那条废弃岔道。他在里面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出来时，灰袍上纤尘不染，脸色却似乎更加凝重了几分。
他在岔道深处，确实感受到了残留的、比碎石上浓郁得多的纯净气息，但也仅此而已。那几株真正的星幽罗兰，被林烨用初步理解的“纹理”知识，结合符文之力，巧妙地“隐藏”了起来，它们的“存在感”被降至最低，与周围恶劣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以埃萨克之能，在无法进行大规模破坏性搜索的前提下，竟也未能发现。
没有找到预想中的“宝物”，只确认了那里环境极其恶劣，以及……似乎有过不止一拨人活动的痕迹。
埃萨克返回后，下达了最终的处理命令：
监工头目托雷，玩忽职守，贪墨财物，罪证确凿，废去修为，押送伯爵府水牢候审。
监工副头目哈罗德，管理不力，卷入私斗，削去职务，鞭刑一百，贬为苦役。
矿奴头目巴顿及其核心党羽，煽动暴乱，袭击监工，罪无可赦，就地处决。
矿场暂由巡查使小队代管，直至新的监工头目任命。
命令一下，整个矿场为之震动！
托雷被废，哈罗德被贬，巴顿被处决！压在矿奴头上的几座大山，竟在一日之间，土崩瓦解！尽管新的监工头目还未到来，未来依旧未知，但这一刻，许多矿奴的心中，都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处决巴顿等人的时候，林烨远远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同情，这些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他只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然而，就在矿奴们暗中欢庆，监工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巡查使埃萨克，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下令，所有矿奴，按开采区域，分批到他面前经过。
他要亲自……“看”一遍所有的矿奴。
没有人知道这位手段酷烈的巡查使想干什么，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林烨心中却是猛地一凛。他知道，这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埃萨克没有找到源头，怀疑并未消除，他这是要亲自排查，找出那个可能隐藏在矿奴中的“异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烨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枚古老符文运转到极致，不是为了释放力量，而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收敛”和“模拟”。他要用符文之力，将自己的精神力波动、甚至生命“纹理”都尽可能伪装得与周围麻木的矿奴一般无二，同时，将那缕因为初步理解“纹”与“理”而自然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气息”，彻底掩盖起来。
他跟在队伍末尾，低着头，蜷缩着身子，步伐虚浮，眼神麻木，与身边那些饱受摧残的矿奴没有任何区别。
队伍缓慢前行，每一个矿奴在埃萨克面前停留不过数秒，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灵魂。不少矿奴在这目光下瑟瑟发抖，几乎瘫软。
终于，轮到了林烨。
他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实质般扫过他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精神力，试图探入他的体内。
林烨心中古井无波，全力维持着伪装。符文在意识海中静静旋转，散发出“平凡”、“虚弱”、“混乱”（模拟魔能侵蚀）的“理”，将他真正的核心紧紧包裹。
那丝探查的精神力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只感受到与其他人无异的魔能侵蚀和虚弱体质，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坚韧的精神内核。
埃萨克的目光在林烨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其他人稍长了半秒，那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惑，但最终，他还是挥了挥手。
“下一个。”
林烨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他依言麻木地走开，融入那群茫然的矿奴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他成功瞒过去了！
埃萨克审视完所有矿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一无所获。那个引发纯净气息的“源头”，或者那个可能隐藏在背后的“聪明人”，仿佛根本不存在。
“或许……是我想多了？”埃萨克暗自沉吟。也许那纯净气息只是某种偶然形成的天然结晶，在冲突中被毁掉了。
又停留了两天，处理完后续事宜，确保矿场暂时恢复基本秩序后，三位灰袍巡查使终于离开了暗鳞矿场。
矿场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站在囚笼边，望着巡查使消失的矿道方向，林烨的眼神深邃如星海。
他成功利用这次危机，清除了眼前的障碍，但他知道，真正的道路，才刚刚开始。他需要更快地变强，需要真正掌握符文的力量，需要揭开这个世界的更多秘密。
暗鳞矿场的经历，只是他漫长征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