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梅娅

    “哎，好吧，就知道会这样。”
    约翰嘟囔着摆摆手。
    缴费账户只要没写梅娅的名字，大概率就是假账户或者虚拟身份。
    能退休的特情局探员，活到现在，小心谨慎是必修课。
    线索再次中断。
    约翰倒没觉得自己找错了。
    梅娅有丈夫和孩子，拥抱生活就意味着暴露软肋，只要两个人躺在病床……
    约翰眼前突然跳出文字。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下意识攥紧了枪，眯起眼睛切换扫描，顺着红色数据流寻找——两个身穿黑色公司西装的杀手正穿过走廊。
    【势力：筏岐工业】
    【扫描：皮下护甲，单分子刃等】
    两名公司杀手，都是东洋亚裔。
    一个身材高瘦且眼神冷漠。
    黑色高领散热紧身衣，应该是黑客，出于谨慎对约翰做了个扫描，没有轻举妄动和进一步接触。
    另一個佩戴着电子墨镜。
    他鬓角和头发都收拾得服帖规整。
    双臂是高密度合金，根据扫描结果，可以确定是筏岐工业新款单分子刃，应该装备了斯安威斯坦。
    他们不是普通的公司士兵，至少是隶属于安保部高级社畜。
    为什么会来这？
    两人从约翰身后走过。
    皮鞋叩响地板，在走廊里回荡，随处可见的滚动字幕微微闪烁。
    他们停在了429号病房门前。
    黑客义眼闪烁，从外套里取出一把带消音配件的智能手枪。
    金属移门噗嗤一声打开。
    墨镜男快步走进去，迅速拉开窗帘，检查床底和柜子，而距离房门较近的黑客直接持枪探头望向卫生间。
    “成年人处理掉，小孩带走。”
    “门口等你。”
    黑客说着就转过身。
    金属移门尚未关闭，走廊通道内站着一名身穿机能工装外套的男人。
    他眉毛有些锋锐，表情平静，就这样沉默且无声地挡住了去路。
    【任务目标更新】
    【保护梅娅的家属。（未达成）】
    【留下活口。（可选）】
    “ばか野郎！”
    黑客惊呼着举起手臂。
    约翰在枪响之前蹬步猛踹，把他踢向了房间里的墨镜杀手。
    噗嗤。
    金属移门在身后合拢。
    约翰反手锤爆控制面板。
    碎玻璃上跳出报错信息，将房间和外界隔绝。
    呼——
    约翰额角发胀。
    周遭景物被盖上一层滤镜，所有移动中的物体都被慢放了好几倍。
    推车和杂物柜被撞翻，金属烟灰缸坠向地面的速度不断减缓，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屏顺应着拉扯的方向扭动……
    一道残影重叠着移动到门口。
    约翰义眼微缩聚焦。
    色块凝聚成墨镜杀手的样子。
    他的胳膊里弹出刀刃，丝滑地掠过墙壁阳角，切水泥就跟擓蛋糕一样轻松。
    弧光已经来到约翰头顶。
    滤镜颜色骤然变深。
    机能外套向后飘起，边缘擦过流光，以相当精准的距离闪躲过去。
    约翰在近乎凝固的空间里后退半步。
    衣服和内搭体恤出现微光，那是冷却核心提高功率的迹象。
    约翰在时停环境下速度更快。
    意味着他的斯安威斯坦性能更高，神经稳定性也更强。
    约翰顺势勒住墨镜男的脖颈，将直刀翻转朝向病房内侧。
    青蓝色流光画了个圆，插向了刚赶过来的高瘦黑客。
    鲜血破体涌出，迅速浸润了黑客的西装，从贯穿腹部的尖头滴落而下。
    “…￥%啊，汩，咕%”
    黑客捂住肚子向后猛退，剧烈喘息中发出艰涩难明的声音，最后呕着血倒在了窗台正下方。
    “くそったれ！”
    墨镜男爆起挣脱约翰的钳制，另一只手臂也弹出刀刃，更快速地交替挥舞，蓝色电流在表面跳跃。
    墙壁被砍出几条带有焦黑的凹痕。
    约翰在门口和卫生间夹缝里闪躲。
    他抬脚蹬向墙壁，垫脚跳起，在空中扭跨拉出弧线，踹向对方的脑袋。
    【芯片：巴西战舞】
    嘣。
    他的脚背传来沉闷的巨响。
    靴子踢在墨镜边缘，砸出裂纹，业余黑拳赛起码能引起脑震荡的攻击，却只是将对方给逼退。
    墨镜男甩了甩脑袋。
    他刚稳住身体，还没摆好架势，就看见了黑黢黢的枪口……
    砰！
    约翰扣动了【遗孀】的扳机。
    敌人比想象中危险。
    如果不愿受伤，就不能再纠结留活口的问题了。
    燃烧霰弹在墨镜男脸颊炸开。
    他脑袋后仰，镜片和皮肉的残骸崩到了天花板上，缺口处裸露着软金属和义眼线路，火焰在头发和领口附近燃烧。
    约翰的弥赛亚义眼突然聚焦。
    他下意识启动斯安威斯坦，躲过了一发近距离的劈砍。
    墨镜男龇牙冲到了面前。
    他那张脸残缺破损，操作系统损坏，电子信号在肢体间传递错误信息，斯安威斯坦也超频运转……
    墨镜男已经濒死失控了。
    约翰属于是打出一个赛博精神病，更糟糕的是他此刻背靠着金属移门，只能反向靠近寻找安全距离。
    他穿过刀刃封锁贴到近身。
    伊格德拉修的拳头轰在对方脸上，拳拳到肉地猛揍好几次，再擒住胳膊，把单分子刀刃反扭到背后。
    约翰感觉自己在制服一辆皮卡。
    他被强行顶到卫生间，背靠墙壁才勉强稳住重心，骤然发力，将墨镜男的脑袋砸向洗漱台。
    有点效果，再来两下。
    砰，砰砰！
    金属洗漱台出现沾血的凹痕。
    电子镜面闪烁后跳出了警告信息。
    噗嗤！
    旋钮也被砸坏。
    大股水流从缺口激射而出，直接喷到天花板上，再从四周反弹回来。
    血浆和冷却液的混合物蔓延开来。
    墨镜男抽搐片刻后彻底死去。
    “呼~法克！”
    约翰喘着粗气…甩了甩胳膊，借助稍大些的水流把双手清洗干净。
    约翰回到病房里。
    格里·皮尔斯和他的小女儿躺在病床上，辅助仪器都由专用电路连接。
    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已经被远程破坏。
    公司黑客捂着肚子倒在窗台边，瞪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咚，咚咚。
    【把门打开！】
    【别动，你被包围了！】
    【……】
    金属移门被敲得震天响。
    公立医院专门有ECPD值班室。
    警察用器械砸碎了门上的钢化玻璃，躲在两边侧头观察情况，亮出手里的枪大声呵斥。
    走廊覆盖着红色灯光。
    应该是进入了紧急状态。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追捕。（未达成）】
    约翰没有搭理走廊上的警报，环顾四周，从黑客尸体上取走了那把消音智能手枪。
    【武器：筏岐-缄默】
    【模组：Ⅲ级消音，高级穿透】
    【描述：筏岐工业B45潜行系列武器，在市场反馈极佳时停止供应，转为公司内部制式武器，市面流通量较少。】
    约翰把枪揣进了枪带里。
    他推开窗户踹开防坠栅格，转身跳出房间，滑落过程中频繁更换着力点减速，接近地面的时候再反跳翻滚着陆。
    普通病房楼层较低。
    他的强化足弓还搭配了实验型六级减震，落地就跟从桌子跳到地面上一样轻松。
    梅娅到底在做什么？
    筏岐工业为什么要派杀手来找她的家人。
    约翰在建筑阴影里踱步思考。
    警笛声和凌乱的脚步在医院周围回荡，不管公司狗想做什么隐秘行动，此刻都宣告失败了。
    格里和他女儿还留在病房里。
    如果梅娅把公司逼急眼……
    筏岐工业可能会伪装成医护人员，或者直接施压借助特权，趁乱把病患带走。
    约翰顿住脚步。
    他贴着墙壁在阴影里观察——阳光下有许多值班保安和警察在徘徊，消防队员和应急小组拖拽着各自的设备冲进楼道。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扫描模式。
    周围墨绿色的滤镜中，闪烁着好几片监控探头覆盖出来的红色数据流……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医院消控中心。（未达成）】
    约翰悄无声息地穿过建筑夹缝，踩着杂物爬到开放走廊里，立刻就有一阵夹杂了消毒水味道的凉风掠过鼻尖。
    公共区域的空调效果也就那样。
    约翰像病患家属一样在建筑里穿梭，透过落地的幕墙玻璃能看见：
    值班警员和安保队伍在楼下拉起警戒线，而通往普通住院区的电梯和楼道也有人站岗。
    地板上的标识在滚动播放警告信息。
    约翰堂而皇之地走进安全区域，又通过导航辅助屏上找到了消控中心的位置。
    坏消息是两名警察站在大门前。
    好消息是由于条子进场，已经解开了密码锁。
    两名佩戴鸭舌帽的警官背靠墙壁，抱起胳膊跟同伴抽烟闲谈，手里还端着近乎满溢的咖啡杯。
    病房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他们似乎都知道“罪犯”击杀了公司员工，并且在警察抵达前夺窗而逃，大概是按照黑帮案件进行处理了，警惕心降到了最低。
    约翰插兜站在水池边观察。
    他身后突然传来日语，转身看去：
    几个西装革履的枭町帮成员在嚷嚷，由于警察控制了现场，这些家伙的车辆被拦下来盘查，爆发了言语冲突……
    筏岐工业跟枭町帮有关系。
    警察肯定把他们当成涉案人员强行控制了。
    约翰倒是想找他们打听消息。
    但看着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和头顶掠过的飞行器，还是放弃了把事情搞大的想法。
    约翰思考片刻，走过转角，背靠墙壁。
    他从怀里掏出刚捡到的【缄默】消音手枪，掌心贴片将瞄准镜连接到义眼，伴随着瞳孔聚焦，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biu！
    非常短促的轻鸣声响起。
    “啊！”
    远处有个枭町帮成员屈膝跪地。
    智能子弹在他大腿背后凿出了蓝色灼烧点，估计是打到了骨架上才没有造成洞穿。
    现场瞬间被尖叫和惊呼覆盖。
    旁观者们四散而逃。
    消控室前的警察丢掉了咖啡。
    他们掏出枪前往现场支援。
    约翰则从柱子背后淡定地绕出，快步走到消控室推门而入。
    “嘿，发生什……”
    凳子上坐着的壮汉头也没回，监控画面已经被切换到了冲突发生的位置。
    大厅入口处已经被警察和帮派成员堵死。
    壮汉正全神贯注地看向画面中央。
    他没听到回答，意识到不对劲，刚想转身，脖子就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钳制。
    壮汉浑身僵硬地挣扎了十几秒才昏迷。
    约翰没有杀掉保安。
    他抽出数据线插进终端机，黑光呼啸着碾过了防火墙和授权协议。
    【医院监控系统。（已骇入）】
    约翰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安全分支，但这毕竟是大型公共设施的系统，黑光入侵毫无压力，但身体负担却比想象中严重。
    约翰深呼吸，甩甩脑袋。
    他立刻离开了消控中心，逆着混乱，沿楼梯堂走到地下停车场。
    【义体：亚特兰大虚网】
    【功能：远程设备控制。】
    约翰将视频画面转接到义眼上，通过不断弹出的小窗回溯搜索。
    筏岐工业的杀手出现在电梯监控中。
    沿途反向搜索确认了对方的载具。
    约翰注意到黑色商务车很宽——按照公司编制来说通常是五到六个人组成小队。
    他持枪靠近想抓个活口，却发现车是空的。
    弥赛亚义眼启动扫描模式。
    约翰注意到车窗周围有弹孔和血污，便顺着新鲜的打斗痕迹走向地库深处。
    他穿过灯光昏暗的通道，走进没上锁的金属门，就看见狭窄的甬道里是更隐蔽的房间，门口还有一排清洁车，以及……
    更多的血迹。
    约翰从金属条形灯罩下走过，影子在湿漉漉、沾满污渍和拖拽痕迹的甬道里延伸。
    他放缓脚步，最后站在原地。
    周围安静得可怕，集中精神，似乎只有巨型设备的轰鸣穿透了墙壁。
    约翰却坚信黑暗里潜伏着危险。
    “梅娅！？”
    他试探性地喊道。
    “我是约翰，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但我刚才救了格里和你女儿……”
    黑暗里传来碰撞声。
    梅娅攥着枪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她在亮光范围内靠墙蹲下，手指在额头和眼眶附近揩下汗泥，浑身都是新伤口，血液已经浸透了衣服。
    约翰开启夜视走向深处，转角有个杂物间，顶部灯泡已经用枪打碎。
    里面躺着三位筏岐工业的公司杀手。
    约翰抬脚远离血泊，瞥见地上散落着几个使用过的治疗药剂，除此之外还有匕首、血块、子弹头、拆封撕碎的毛巾……
    “呼~谢谢你，约翰。”
    梅娅应该是经历过苦战。
    她卸去家庭主妇的伪装，再次露出特情局探员的坚毅。
    约翰耸耸肩膀。
    “我也没想过咱俩会再遇见。”
    “你为什么在这？”
    梅娅持枪的手微微紧绷，似乎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