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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风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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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庚子日。
    曾布在经过了三辞三让的流程后,终于是走马上任,成为大宋执政。
    同时,他也成为了和苏颂一样,以执政兼领六部的一员。
    这让他志得意满。
    尤其是,当曾布在都堂拜谒了左相吕公著后,他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因为,曾布发现,吕公著这位左相的精神和身体情况,远不如元丰八年,他刚刚回朝时的状态。
    这就太棒了!
    因为这意味着,左相吕公著,很可能在相位上待不了多久。
    一旦其去位……
    曾布的心,顿时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他感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只要吾能……那么,左相之位,岂不是……
    至于右相蒲宗孟?
    曾布根本没将之放在心上,当成什么威胁!
    在曾布眼中,蒲宗孟能保住他的右相之位,就阿弥陀佛吧!
    搞不好,中途获罪罢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当曾布在第二天,搬进了他的令厅的时候。
    他就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生理不适的人。
    权知开封府蔡京蔡元长!
    尤其是今天的蔡京让他格外的生厌!
    蔡京今天穿着紫袍公服,系着金鱼袋,腰间缠着玉带,头戴着展脚幞头。
    蔡京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下巴留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髯须。
    在蔡京面前,曾布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侏儒!
    是的!
    侏儒!
    曾布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生的比他高大、健硕的文臣。
    蔡京是一个,章惇是一个,而最让曾布厌恶的,莫过于韩琦之子韩忠彦了。
    因为韩忠彦不仅仅身材高大,体格健硕,同时出身名门,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铺路。
    每次和韩忠彦碰面,曾布虽然脸上笑容满面,实则内心充满了厌弃。
    至于蔡京?
    曾布想起了,他回京后听到的那个传闻。
    介甫相公,在熙宁年间曾和蔡元度说过他的接班人。
    蔡京名列其中!
    曾布顿时大恨!
    不过,在脸上他却露出了无比和煦的笑容,迎上前去,无比亲密:“元长怎么来了?”
    蔡京面不改色的,非常公式化的,对着曾布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元佐!”
    曾布面色一黯,旋即恢复正常,也用上了官场的正常口吻:“蔡府尹来都堂是?”
    蔡京拱手道:“奉旨意,来与元佐汇报,府界诸县胥吏盘剥、诬陷良善事!”
    曾布嗯了一声,道:“既如此,还请入内详谈!!”
    说着,便领着蔡京,进了他那个刚刚装饰好的令厅静室。
    ……
    蒲宗孟靠着椅背,看着今日的汴京新报。
    头版头条,很是显目——府界胥吏弊病何时休?
    全篇列举了,自六月以来,这半个月中,开封府府界内发生的那一件件被汴京新报报道过的胥吏盘剥、勒索、敲诈、诬陷‘良善商贾’案。
    然后,在其末尾,发出灵魂拷问:昭昭天日,王法森严,天子仁圣,国家众正盈朝,为什么,就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京畿之所。
    胥吏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良善下手,对无辜施暴?!
    开封府呢?
    御史台呢?
    为什么没有声音?
    这种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是不是大宋朝的王法,已治不了胥吏?
    是不是天子的法令,已不能在府界施行?
    当政诸公,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真的要出了人命,有无辜者流血的时候,才重视起来吗?
    蒲宗孟放下手中的小报,眯起眼睛来。
    他几次想要起身,唤来自己的亲信,命其准备笔墨,他要写劄子入宫。
    但最终,他没有动。
    而是静静的看向令厅的大门之外,那右相令厅的对面,执政们所在官署。
    他知道的,蔡京刚刚来了都堂,径直到了新上任的曾布处。
    而曾布刚刚上任,就兼管起了大理寺与刑部。
    于是他低下头去,再次看起了汴京新报上的报道。
    他已知,这汴京新报,在涉及到对朝政的抨击和议论时。
    其实,代表的不再是这个小报的立场。
    而是最高意志!
    所以……
    “再等等吧!”蒲宗孟说。
    他入主都堂也有些时日了,拜相之后,也进宫去取旨过,还陪着天子又钓了两次鱼。
    虽然,君臣还在磨合中,但蒲宗孟已知道——当今官家,很不喜欢宰执大臣们,对他的事情横加干涉。
    若换个刚直的大臣,可能会在这个事情上明知道上意的态度也会坚决的入宫。
    但……
    他蒲宗孟蒲传正从来就不是什么刚直的臣子。
    恰恰相反!
    他是以迎合上意而闻名,也是通过抱大腿才有的今天!
    所以……
    蒲宗孟只能等。
    等到宫中的意思清晰之时,他再趁势而动。
    但……
    “左揆您呢?”蒲宗孟的眼睛,看向墙壁。
    在墙的另一侧,在那回廊与架阁房的尽头。
    是左相的左仆射令厅。
    申国公吕公著的令厅!
    这位左相,在看到今日的汴京新报上的文字后,会作何选择?
    ……
    吕公著疲惫的放下手里的汴京新报。
    他头上的头发,如今已经全部白了。
    眼窝开始深陷,本就不算富态的脸颊,出现了干瘪的痕迹,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
    他太累了!
    自继任左相以来,他既要忙都堂的事情,还要管堂除的人事安排,更得去和那些勋贵外戚们在抵当所买扑的事情上勾心斗角。
    而,士大夫集团中,不断出现的二五仔,也让他手忙脚乱。
    文彦博、冯京、张方平……
    甚至是他的弟弟吕公孺,都在抵当所的问题上,与他背道而驰。
    他们都只想着,赶快让朝廷把抵当所给买扑了,落袋为安。
    根本就不体恤朝廷的难处,也不体恤他这个宰相的艰难。
    如今,吕公著总算理解了,当初韩绛致仕前的心情。
    老夫累了!
    不陪你们玩了!
    你们自己乐呵去吧!
    吕公著有时候,私下里也想过,要不要也和韩绛一般。
    干脆辞了这宰相的位子,爱谁谁!
    然而……
    他不能!
    责任……家国……社稷……还有宫中的少年天子那双总是带着真诚、希冀与依赖的清澈双眼。
    让他不能,也无法做到,舍弃一切,抽身在外。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这是吕公著这样的传统士大夫们的思想钢印。
    所以,吕公著摩挲着手上的汴京新报。
    他自然知道,汴京新报上的这篇文章,到底是谁的态度?
    “官家是圣明的!”他想着:“也是爱民如子的!”
    买扑堤岸司、在事实上废黜绫锦院的官营纺织垄断权、免除过税,买扑抵当所……
    宫中的官家,不仅仅是嘴上说,也在实际行动上证明着自己在践行着圣人的道。
    对吕公著来说,这就够了,足够了!
    他等了一辈子,才等到了这样一个君王。
    这个时候,吕公著忽然想起了前不久,汴京新报上连载的《三国演义》的章节标题:星落五丈原。
    武侯因昭烈帝知遇之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吕公著,也当如此!
    这样想着,令厅的门被推开。
    他的学生李常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公择来了?”吕公著看向李常手里拿着的《汴京新报》,问道:“公择也看了今天的汴京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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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
    “怎样?”
    李常来到吕公著身前,道:“学生想入宫求对!”
    今天的汴京新报上的那些排比质问,太过诛心了。
    尤其是,当知道,这些质问到底是出自何处时,李常已不能安坐。
    吕公著却是摇摇头:“不急!”
    “公择,且先陪老夫喝一盅茶先!”
    说着,吕公著就站起身来,走向令厅一侧,那燃烧的炭炉前,开始烧水煮茶。
    一直在吕公著身边学习的王棣,立刻就机灵的开始准备茶具。
    李常看着自己的恩师,正要说话,吕公著却忽然回头对他道:“就在两刻钟前,蔡京到了都堂,去见曾布去了!”
    李常愣住了。
    曾布昨天才正式履职,今天蔡京就找上门来了?
    蔡京找曾布做什么?
    李常看向自己手上拿着的汴京新报。
    他咽了咽口水,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
    在这刹那,他仿佛听到了金铁铮鸣之声,看到了人头落地,鲜血喷涌的景象。
    “您是说?”
    “看看吧!”吕公著说道。
    汴京新报,从鄢陵县马栏桥镇胥吏诬陷、盘剥‘良善’案以来,在半个月,追踪报道了十几起胥吏敲诈、勒索、诬陷、盘剥良善的案件。
    涉及鄢陵、太康、滑县、襄邑等七八个县,十余个市镇。
    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一个案子被报道。
    这种持续追踪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
    而在今天,这所有的报道,汇总在一起,化作一声声质问,一句句呵斥,敲在了每一个自认为还有‘操守’的大臣心中,震荡着他们的灵魂。
    还要沉默吗?
    还能沉默吗?
    真的要无辜者的血流到面前?
    李常知道,没有人挡得住那些灵魂拷问。
    即使是那些私下道德败坏的家伙,也挡不住,更不敢挡!
    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也只能,发出同样的声音——严惩胥吏!
    只有这样,才能装饰他们的袈裟。
    也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们的仁义。
    于是,这将变成大势。
    成为所有人的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从贩夫走卒到闾里闲汉,从太学生到士大夫官员……哦……还有勋贵外戚!
    是的!
    勋贵外戚!
    李常赫然发现了一个事实——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汴京城里的勋贵外戚们,越来越多的将他们的产业扩张到了手工业、商业等需要流动的领域。
    特别是,随着抵当所买扑日接近。
    他们的势力,越发的与汴京的商贾势力相融合。
    是的!
    融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再是过去那种偷偷摸摸的玩法,而是光明正大的以斗纽和带泄的方式下场,参与买扑抵当所。
    所以,在这大势面前,府界胥吏不过螳臂当车。
    李常咽了咽口水,他看向自己的恩师,轻声问道:“恩相……这会不会小题大做,牛刀杀鸡?”
    吕公著将煮好的茶汤,倒入茶盏中,加入糖霜、鲜牛奶,轻轻搅拌。
    他看着茶汤、糖霜与牛奶,充分混合在一起。
    就像现在的这个汴京城。
    士大夫、勋贵外戚与商贾们,互相交织着、纠缠在一起。
    迟早有一日,他们将和面前的茶汤一样,彼此交融,再不分你我。
    所以……
    宫中,为什么想要如此?又为何要塑造这样的势头出来?
    吕公著叹息一声,道:“公择啊!”
    “学生在……”
    “老夫恐怕是看不到了……”
    “公择或许有朝一日,会知道答案!”
    “届时,请公择告知老夫!”
    李常抬起头,然后又垂下去,他当然知道吕公著的意思。
    “学生记住了!”他轻声说道。
    ……
    曾布令厅中。
    蔡京将一份份卷宗,放在了他面前。
    仔细的,详细的为他解释着,这一桩桩从下面报上来的案子。
    有的汴京新报报道过,有的汴京新报没有报道过。
    林林总总,起码数十件。
    而这,仅仅是被选出来的,具有代表性的案子。
    更多的,地方上报上来的案子,都还堆在开封府内。
    曾布看着这些卷宗,听着蔡京的介绍。
    等到蔡京介绍完,曾布眯着眼睛,问道:“蔡府尹……”
    “府界诸吏,到底是怎么敢的?”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抗拒诏书,不遵旨意……他们要造反吗?”
    蔡京低着头,道:“回元佐,下官以为,彼辈或许认为法不责众!”
    他才不会告诉曾布,其实,这些案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开封府暗地里拱火、怂恿甚至是诱导出来的。
    另外一半,则可能和探事司有关。
    这不需要太复杂的操作。
    只需要暗示、鼓励,就可以放大人性的弱点,从而使那些远离汴京城的县、镇胥吏们为了钱,铤而走险。
    这个时候,开封府只消走程序,就可以鼓励其他效仿。
    所以啊……
    这是引蛇出洞。
    是大清扫的必备前提条件。
    老鼠不会自己从洞里跑出来,需要有诱饵。
    狐狸一般不会在白天进入鸡舍,除非主人不在家。
    而蔡京就是提供诱饵和制造主人不在家的假象的人。
    不过,这些事情,他可不会和曾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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