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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父亲的名字,染满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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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罗万。”
    “是山脉防线……送来的,对吗?”
    “把它给我!诺亚,拦住他!快!!”
    一声压抑的呜咽。
    “该死!罗万!终点就在眼前了!每一分力气都得省着用!怎么能被私情绊住脚——!”
    帕里斯·格林伍德。
    这个名字,罗万记得。
    却不是因为曾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罗万与他的同伴,并非为守护某道防线而蹈入血火。
    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
    深入赫尔泽布的心脏,斩落魔王的头颅。
    拉维耶尔山脉中,曾驻扎过数不清的魔法师、祭司与骑士,即便在战后与那些幸存者擦肩而过,罗万也不可能记住每一张浴血的面孔。
    他唯独记得帕里斯,只因他知晓那场死亡的全貌。
    在战火焚烧大陆的疯狂年代,他们动用一切通讯手段,如饥似渴地拼凑着战局的全貌。
    整条战线是一座宏伟的铁砧,无数友军用血肉作锤,疯狂捶打着魔族的阵线,只为将敌人的全部注意力死死钉住,好让他们这支人数最少、火力却最恐怖的尖刀,能心无旁骛地刺入敌阵最深处。
    他们踏着同袍的尸骸前行,又在敌人的围剿中辟出血路。
    所有追兵,被他们碾碎,撕裂,灭绝殆尽。
    任何胆敢窥见他们行踪的魔族,都会被追杀至炼狱的尽头。
    每当“四大灾厄”降临,他们便在一次次死斗中摸索破解之法,最终将其一一斩杀。
    当罗万身上烙下的秘传魔法超过十个时,他们误入陷阱,在赫尔泽布的无光深渊中,他被迫刻下了第十一个。
    那一刻,海伦说:“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魔域深处,早已不是血肉之躯所能踏足的禁土。
    业力尚可由罗万一人背负,但那不断收缩的包围网与侵蚀骨髓的疲惫,已将他们逼入绝境。
    在那个连火光都无法点燃的、永恒的漆黑之夜,罗万将哭到昏睡的艾莉丝紧紧抱在怀里,听着海伦吐露她疯狂的计划。
    “从这里到魔王城,路还很远。回头,也来不及了。我们需要一条捷径。”
    “怎么走?无论是【传送】还是【空间门】,坐标暴露的瞬间就会被干扰。”
    “还有一个办法。喂,罗万。”
    “说。”
    “你……怕水吗?”
    次日,海伦榨干了最后一丝魔力与业力,咏唱出罗万此生从未见过的十阶魔法——【天之泪】。
    一瞬间,天空被撕裂。
    神明为之恸哭般的滔天暴雨,足足倾泻了三个昼夜。
    随之而来的,是吞噬一切山川的泥石洪流,如巨兽般咆哮着席卷整片大陆。
    “拉维耶尔山脉的尽头,是大陆最宽阔的巨川。它会注入森里尔湖,最终汇入北海。只要雨足够大,就能强行改变它的流向。”
    “‘足够大’……是多大?”
    “大概……能让莫纳克的圣书被迫添上新的一卷?”
    她指着一张撕裂过半的地图,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狂热到近乎癫狂的微笑。
    “地势会为我们冲开一条运河,一条直抵此处的运河。而那条水脉的终点,恰好与魔王城外的护城河相连。只要我们中途没被淹死,就能一口气冲到终点。但是……”
    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悬在深渊之上。
    顺流而下,意味着将行踪彻底暴露。
    一旦魔族在上游截断水脉,他们便会成为瓮中之鳖,被蜂拥而至的魔王军碾成肉泥。
    然而,他们当时的处境,已别无选择。
    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这场豪赌之上。
    万幸,他们赌赢了。
    当罗万浑身裹满污泥与血水,从流速渐缓的浑浊激流中挣扎着爬上岸时,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了那座遥立于地平线尽头的、渺小却轮廓分明的魔王城。
    终点,近了。
    他们终于要逃离这座地狱了。
    可就在他们藏匿行踪、舔舐伤口,等待魔王军守备最松懈的那个夜晚,成功截获一封加密军报的海伦,脸上所有血色都褪尽了。
    “怎么了?”
    “拉维耶尔防线……陷落了。不,应该说,曾经陷落过。”
    王国判断,一旦他们失败,便再无力组织第二次远征。
    而魔王军则认为,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勇者,整个魔域都将被付之一炬。
    于是,在那场滔天洪水的源头,在那道灭世魔法的震心——拉维耶尔山脉防线的尽头,爆发了一场无法被称之为“战斗”的屠杀。
    信上描绘的,是地狱。
    无数生命,在全然不知情中,为守护那条他们至死都未曾知晓的运河而灰飞烟灭。
    他们的存在,最终只化作报告上一串串被墨迹染黑的、冰冷的数字。
    在那份牺牲者名单的末尾,罗万看到了一个唯一被记下的、全然陌生的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
    将每一个音节,都深深刻进脑海。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剑。
    “罗万!!!”
    那一日,他将魔王城周边的十七座村庄,从大陆的版图上,永远地抹去了。
    ***
    “他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英雄。”
    罗万将脑海中翻涌的血色记忆暂时压下,迎着丽芙不安的目光,轻声回应。
    然而,她脸上的阴霾却未曾消散分毫。
    “为了写期中考试的替代报告……我查阅了些资料,才知道了父亲的事。”
    “是吗。”
    “嗯。资料上说,他是个……牺牲了无数部下的……无能的指挥官。”
    “在你的记忆里,他是什么样的?”
    “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罗万心想,那个人可知晓,自己的抉择,会给留下的女儿带来如此深重的痛苦?
    又或者说,他当时是否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必须在连高阶魔法师都会为之战栗的灭世洪流面前,举起长枪?
    罗万无法理解。
    那份抉择,那种心情,他全然无法理解。
    他只是沉默地,将强忍着泪水的丽芙轻轻拉近,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微颤的肩上。
    “你说得对,一定另有隐情。”
    “可是父亲他,连一枚勋章都……呜!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之前说过,不是吗?‘世袭骑士’这个头衔,并非单凭战功就能换来的。”
    对于平民而言,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可以传承的男爵之位。
    “正如你所说,王国不可能为一位无能的指挥官授勋。但反过来看,如果他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又怎么可能被授予这样的爵位?”
    “那么……您的意思是……”
    “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只是……”
    只是,要揭开那份隐情,代价是太多人沉重到无法计量的死亡。
    “……”
    丽芙半阖着眼,像是在沉思。
    无论她从何处窥见了帕里斯·格林伍德的过往,那都绝非故事的全貌。
    但罗万希望,她永远不要去探寻那个真相。
    并非怕她怨恨自己。
    而是怕那尘封的丝线被彻底解开时,她会坠入比此刻更深沉千万倍的绝望。
    “谢谢您,老板。多亏了您……我感觉好多了。”
    “那便好。”
    “真的,很多方面都……我却什么都帮不上您。”
    “你不是为我施加了防御魔法吗?足够了。”
    “可是……”
    她话音渐弱,一双乌黑的眼眸笔直地望进他眼中。
    滑落的外套下,她的肩颈与手臂白皙得如同月光下的冷瓷,纤细易碎。
    那单薄的衣衫未能完全遮掩的轮廓,像一株风雨飘摇中的花,同时激起了他心中最原始的庇护欲,与一丝不合时宜的涟漪。
    她似乎也回过神来,揉了揉依旧泛红的眼角,用力甩了甩头。
    “啊,总之,我还需要再多调查一下!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嗯。现在,先顺利完成期中考试再说。”
    “对。这样一来,将来进入联盟,我也能申请到更高序列的部队。”
    “你说什么?”
    “嗯?”
    罗万一怔。
    她刚才……说了什么?
    “就是十二联盟啊,驻扎在拉维耶尔山脉的那个。我本来就没打算毕业后去魔塔。”
    那种险地,她去做什么?
    “这次我想通了。只要能进入比第四部队序列更高的地方,应该就更容易查到关于父亲的情报。像‘霍斯克劳’或‘散兵团’那种地方可能很难,但如果是战斗法师团‘蓝月’的话……”
    “不行。”
    “诶……?呀啊!?”
    罗万猛地将她用力一拽,丽芙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
    这姑娘是疯了吗?
    竟要自己往那种与战场无异的绞肉机里跳。
    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可能。
    “老、老板!?”
    “那种地方每天都在死人。我不同意,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连那位冰雪公都亲口说过,昨天谁死了,上周又死了几个。
    一想到丽芙可能会被派到那种地方,罗万就觉得一阵心火上涌。
    “这不关您的事……!请放开我!”
    或许是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乱了方寸,丽芙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尖锐,奋力挣扎。
    她越是挣动,披着的外套滑落得越厉害,单薄的内衣若隐若现。
    但罗万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不行。不许去。没得商量。”
    “呀嗯,等、等等!那里,那里是……!”
    突然,丽芙发出一声被死死压抑住的**,动作戛然而止。
    罗万并非有意。
    若是阿黛拉,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揪住头发,或是在那颗蠢脑袋上敲一下。
    但对丽芙,他总觉得无法那般粗鲁,况且她手臂有伤,更不便拉扯。
    情急之下,他只能将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防止她挣脱,手掌便自然而然地按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她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的猫,瞬间僵住了。
    “等一下,老板,那里,请您先……!”
    “听着,男爵小姐。那个什么联盟,没一个是正经地方。这里的毕业生都想尽办法躲开那种鬼地方,你为什么非要一头扎进去?”
    “我、我知道了,所以请停下,呀!?您为什么按我的肚子……!”
    “日复一日地吹着蚀骨的寒风,劈砍着腐臭的魔族尸块,你觉得那是人干的活吗?不,如果砍的只是魔族,那还算运气好。你想尝尝因为冻伤,亲手切掉自己手指的滋味吗?一旦伤到根基,就算用四阶神圣魔法,也得一个月才能长回来。”
    罗万一边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用手掌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丽芙柔软的腹部。
    她果然不再反抗了。
    嗯……很久以前似乎在电视上看过,动物的腹部是弱点?
    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依旧清晰。
    但这不重要。
    他为这位一向聪慧的男爵小姐此刻的愚蠢念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的人生规划,唔!我自己会决定的!啊,不行……嗯……!?”
    “重新规划。”
    “到底为什么,呜嗯……”
    “我让你,重新规划。”
    丽芙纤细的手徒劳地推着罗万压在她腹部的手,却纹丝不动。
    她试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也只是徒劳。
    反而因为力气用尽,手一滑,让他的指尖更深地陷进了那片柔软之中。
    “呀啊……!”
    不知是那里格外敏锐,还是弄疼了她。
    最终,她放弃了抵抗,试图用言语来说服他。
    那张涨得绯红的脸颊,被贝齿轻咬的嘴唇,以及不住轻颤的腰肢,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旌摇曳的画面。
    “这……和老板您没有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现在虽然没在工作,但名义上还是我的员工。”
    “我又不会在这里工作一辈子,唔,您管得太宽了。”
    “与其去前线送死,不如就在这里工作一辈子。”
    “……什么?”
    面对丽芙惊愕的反问,罗万坦然地将视线投向窗外,声音平静无波:“今天早上我说过。对我而言,守护珍视之物,远比任何事都重要。”
    “……!”
    “这栋建筑本身算不了什么。但你,男爵小姐,也在我所珍视的‘其中’。”
    所以,拜托别再说那种傻话了。
    把跑到北海的阿黛拉抓回来已经够头疼了,要是丽芙也这样,他真的会疯掉。
    “啊,啊呜,您、您这么说的话……”
    罗万以为她还要固执己见,固定在她小腹上的手掌稍稍加了些力,但这次她只是浑身一颤,再无反抗。
    片刻后,蚊蚋般细微的声音,从她唇间溢出。
    “……我,会……再、再考虑一下的。”
    很好,这还差不多。
    ***
    “今晚就在这儿睡。”
    “诶诶!?”
    “我反正要在楼下守着。”
    “没关系的!我不能……”
    “万一袭击你的人再找来怎么办?”
    “这个……”
    “这里很安全。校规里也写了,放心。”
    罗万半强迫地将瞬间变得温顺的丽芙推进二楼的房间,然后下楼,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衬衫和纱布。
    收拾妥当后,他独自坐在吧台前,点燃了一支烟。
    窗外的夜色沉得像一潭死水,让他想起魔域的夜晚。
    那时,守夜的任务也总是落在他肩上。
    最后那段日子,他究竟有多久没合眼了?
    好像……超过一个星期了吧。
    好在今晚只需熬过一夜,不算什么。
    手臂上的咬痕,她提着的袋子上印着的纹章。
    如果罗万的预感没错,“铁犬”从不放弃自己盯上的猎物。
    嗒、嗒嗒!嗒!
    他弹着不久前做好的蟑螂玩具,消磨着时间。
    熄了灯的小卖部里,只剩下楼上丽芙因疲惫而发出的平稳呼吸声,以及弹簧规律的跳动声,在寂静中回响。
    嗒、嗒嗒、嗒……!
    唰。
    一丝微不可察的、割裂空气的异响,拂过耳畔。
    来了。
    罗万指尖一捻,将烟头碾熄在吧台坚硬的台面上,整个人如黑豹般,无声无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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