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 章 猎物与猎人
翌日，正午。
炽烈的阳光烘烤着北疆略显荒芜的大地，幽州城那巨大的黑色轮廓，如同亘古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寂静得有些反常。
在距离幽州城五里外的一处土坡后，战无极和他麾下的四万五千荒州铁骑，如同蛰伏的猎豹，悄然隐没了踪迹。
派出的最精锐的探马已然回报：
“将军，幽州城头守军稀疏，旗帜不整，巡邏懈怠！”
“四门紧闭，吊桥高悬，并无任何大军调动的迹象，更无阵法全力运转的波动！”
“他们……毫无防备！”
探子校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一路奔袭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巨大的功勋似乎就在眼前！
战无极端坐于龙驹之上，听着回报，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中，精光爆射！
他强行压下因激动而再次翻涌的气血，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天助我也！”他低吼一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那座看似毫无戒备的雄城！
“荒州的儿郎们！”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四万多名骑士耳边炸响，
“前方，便是国贼萧文渊与魔头萧玉凰的巢穴！”
“亦是被挟持的陛下蒙尘之所！”
“今日，我等便要凿穿敌巢，迎回太后与陛下，肃清寰宇！”
他刻意模糊了朝廷已立新帝的事实，此刻需要的是激发士气，凝聚目标。
“随本将军——破城！”
“目标，幽州正门！本将军将亲自为尔等开路，一击破墙！”
“杀！”
“杀！杀！杀！”
四万五千铁骑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压抑数日的战意与奔袭的辛劳，在这一刻化作了沸腾的热血！
“轰隆隆——！！！”
如同积蓄了万载的山洪骤然决堤！
四万五千匹西凉龙驹同时启动，铁蹄敲击大地的声音汇成一片连绵不绝、仿佛要震碎苍穹的恐怖声浪！
大地在脚下剧烈地颤抖、呻吟，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巨大的黄色土龙，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骑兵洪流以战无极为箭头，形成了一个巨大而锋锐的冲击阵型，朝着幽州城狂飙猛进！
速度在短短数息之间便提升到了极致！
人马俱甲的精锐骑士们平端着长达数丈的马槊，冰冷的锋刃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形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死亡森林。
那凝聚了数万悍卒意志的铁血杀气，混合着奔腾之势，仿佛连空间都要被其冲垮！
五里的距离，对于全力冲锋的重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战无极一马当先，冲在整个阵列的最前方。
他体内那残存的、属于半步圣者的磅礴真罡，不顾一切地疯狂运转起来，甚至不惜再次引动那沉重如山的伤势！
他手中那杆新换的、却依旧古朴的长枪开始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枪身之上，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急速凝聚、压缩！
他在蓄力！
要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潜能，都灌注于这石破天惊的一枪之中！
他要一击之下，崩毁这幽州城墙，为身后儿郎打开通往胜利与荣耀的大门！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
城墙已在眼前，甚至能看清墙垛后那些“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的守军面孔！
战无极眼中厉色一闪，长枪已然举起，那凝聚到极点的金色枪芒仿佛一颗小型的太阳，即将喷薄而出，毁灭前方的一切阻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均重担，
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轰然笼罩了整片冲锋的骑兵阵列！
这股威压，比在雍北平原时更加凝实，更加冰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绝对的掌控！
“唏律律——！”
“呃啊！”
“怎么回事？！”
原本气势如虹、一往无前的骑兵洪流，仿佛猛地撞在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之上！
冲在最前方的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四肢瞬间软倒，口吐白沫！
马背上的骑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成片成片地栽落马下，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狠狠地撞在前方倒地的人马之上，瞬间引发了恐怖的连锁反应！
人仰马翻！
自相践踏！
仅仅是一股威压的降临，那支足以撕裂任何军阵的无敌铁骑，竟在刹那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与崩溃！
惨叫声、马嘶声、碰撞声取代了之前震天的喊杀，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列，变成了一锅血肉模糊的乱粥！
而首当其冲的战无极，更是如遭雷击！
他凝聚到顶点、即将爆发的那一枪，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他承受能力的圣级威压硬生生打断！狂暴的力量瞬间反噬自身！
“噗——！”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手中长枪脱手，
那凝聚的“小太阳”骤然溃散，化作混乱的能量风暴，反而将周围一片区域炸得人仰马翻！
他重重地摔落在尘埃之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不甘，以及……一丝终于明悟的绝望！
只见在幽州城正门上空，一道绝美而妖异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悄然矗立。
萧玉凰！
她依旧是一身黑衣，血瞳淡漠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混乱不堪、如同蝼蚁般挣扎的骑兵阵列，以及那个在尘埃中艰难喘息的老对手。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她自己，则是唯一的导演与主宰。
“战无极，”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本圣等你，多时了。”
战无极拄着几乎碎裂的长枪，艰难地从尘埃中站起，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
他看着天空中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后的平静与决绝。
他错了，错得离谱。
自以为是的奇袭，不过是主动跳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但此刻，悔恨无用，唯有尽力为身后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儿郎，搏一条生路。
“大军……撤退！”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混乱的战场，“违令者，斩！”
“将军！”
“我们跟这魔头拼了！您先走！”
残存的荒州将领们目眦欲裂，纷纷怒吼，想要冲上前来。
“闭嘴！”
战无极猛地回头，那双原本威严的虎目此刻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火焰，
“这是军令！立刻撤退！”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一道将令，带着惨烈的意味，砸在每一个荒州骑兵的心头。
他们看着老将军那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看着他那决然的眼神，热泪混着血水从眼眶涌出。
“撤……撤退！”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嘶吼，残存的骑兵开始忍着悲痛，拉扯着受惊的战马，
试图从这片死亡之地脱离，向后溃退。
“撤退？”
天空中的萧玉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血瞳中满是戏谑与冰冷，
“本圣的地盘，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玉手轻抬，指尖魔气缭绕，就要对着那些溃退的骑兵出手，将他们彻底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