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花碎
介麟离了群龙，飞往远处寻幼神。
他手上捧着一大团盛开的鳞玫花，都是方才迎接他的群龙送给。
他知道，支撑鳞玫花绽放的情感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化作他模样的幼神。
没关系，反正如今幼神与他如同一对双生神，他不在乎这些情感的归处。
而且，这些不过是些毫无用处的花。
他只要能得到结果、得到群龙的信仰就行。
两手熟练一松，一簇簇鳞玫花从他怀中往下坠落，却在接触地面之前被混沌神力焚烧殆尽，在没得到回应前消失在了世界上。
本该是送给幼神的鳞玫花送到了他的手中，而后又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知被幼神和群龙知晓，会作何反应呢？
可惜，他们不会知晓的。
稍后，介麟在一片被树木半圈起的鳞玫花花海中找到了等待着和他告别的幼神。
领地内的龙族都去了刚才他降临的地方，这片花海又离得太远，无龙注意。
幼神因此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额间的戒律神印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此刻，她正蹲着身子，抬手拂过周身紧闭的鳞玫花花苞。
感知到介麟的气息，她两手杵在膝盖支撑着缓慢站起身。
仰头闭着眼，用力吸了几口带着青草和花香的空气。
不知道此去渡神劫后，又要过多少年才能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背手，垫着足尖，身子微微前倾，眉眼弯弯，轻唤了一声跟前着地的介麟，“介麟，”
“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得多花些精力庇佑应龙一族啦。”
介麟笑着点头，应下：“当然。”
“我是龙族的祖神，庇佑龙族本就是我的职业。”
“龙族有我，你且安心应劫。”
幼神嗯声回应。
而后转身，张开双臂，迎风转着圈。
风吹起披在身上的斗篷，露出下边的衣袍。
帽檐一下下鼓动，让她的脸庞显露出来。
她望着天，心里想着，照现在的形式发展下去，有介麟的庇佑，待她应劫结束回来时一定能看到成为最强种族的龙族，以及越来越繁荣的应龙族！
脚边的鳞玫花感受到了她的情感，花瓣绽开。
短短几息，以她为中心一丈内的鳞玫花尽数绽开，释放的浓厚仙气成了旋涡扫动花瓣，无数花瓣飞到空中，让风显了形。
浓郁的清香掠过鼻尖，竟让她产生一丝不舍。
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让她再留恋一会儿，稍后便去应劫。
——
与此同时，握着鳞玫花的应钦扇动银色羽翅，化作光束极速飞驰。
幼神与介麟隐了气息，他飞了许久，差不多快要飞出龙族的领地边界，也没寻到一丝气息。
就在他认为对方或许已经离开上界回到了混沌神台时，远处传来一阵强烈的仙气波动。
他望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想起那里有一片鳞玫花花海。
“难不成那些妖兽又溜进来偷鳞玫花了？”
龙族实力强大，一些在龙族爪牙下吃了瘪的妖兽相当记仇，可他们又打不过龙族，得知鳞玫花对于龙族的特殊意义后，他们便会在鳞玫花上动动手脚恶心龙族。
就比如，想方设法毁了鳞玫花花海。
不过应龙族诞生，见识到了应龙族更为强大的实力后，他们只好舍弃了这个复仇的行为。
“哼，”应彻眸光变得犀利，“看来，那些不老实的家伙皮又痒了。”
他隐藏起气息，调转方向，无声无息飞往被异常仙气笼罩的鳞玫花花海。
到花海边缘几百米外的地方，应钦放缓了速度，并降低了飞行高度，打算突袭把敌人一网打尽。
离得近了，视线里内看到好些飘飞的花瓣。定睛一看，繁茂的枝杈下似有两抹身影，有些熟悉。
再近了些，他绕到外围树丛后，终于看清了那两抹身影。
原来不是妖兽，是介麟大人和他的分身！竟真叫他找到了！
可问题又来了，他应该把鳞玫花送给哪个介麟大人呢？
刚刚他见到的，是披着斗篷的介麟大人，那……
就把鳞玫花给那位介麟大人吧！
脸上重新燃起喜悦，他加快了步伐。
右手因为紧张攥紧了力，意识到后，又连忙停下脚步低头查看鳞玫花脆弱的柄有没有被捏碎。
一道风拂过，裹挟在其中的飞沙擦过他的眼睛。
他不得已揉搓眼睛，心中抱怨讨厌的飞沙误了他的事。
再抬头，视野重新变得清晰，他却愣住了。
风把“介麟分身”——幼神的帽兜吹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他没见过的容貌。
记忆里，创世四神兽并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幻化出人形后，最初的脸只会像人类那般容貌随着年岁少了稚气和青涩，多了沉稳。
可现在，他却见着了介麟的又一张容貌。
难道介麟大人分出这具分身，就是为了幻化第二张容貌？
他应该算是第一条见到介麟第二张容貌的龙吧？
这么想着，他面上又激动了几分。
回去后啊，终于能跟娘显摆了！
只是，同一人的不同面貌所显露的气质，竟能相差这么大？
披着斗篷的介麟大人不仅身形宛如孩童，就连神态都要天真浪漫些。
再看看旁边那位介麟大人。
对比起来，他竟觉得介麟大人原本的容貌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双眼尾压低的眸中好似藏着些许奸邪，不如新容貌的眸光澄澈。
过会儿，意识到自己竟然擅自对介麟大人进行恶意揣测，应钦抬起左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呸呸呸，破脑子，快点结束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使的劲不小，一息后左右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不对不对，不能再麻烦介麟大人为我治疗了……”
“回去后又会被娘叨叨！”
又连忙用仙力治好了肿胀的脸。
一番折腾下来又浪费了许多时间。
不能再磨叽了！
可他刚准备行动，又又愣住了。
他看到，新面容的“介麟大人”两手捻着帽檐在花海中欢笑着转圈。
满天飞舞的花瓣都不及金眸绚烂，如铃的笑声盖过了所有悦耳的鸟鸣。
他呆呆的看着，大脑放空，忘记右手还攥着一株待送的鳞玫花。
那是……介麟大人……
那真的是介麟大人么？
和相处时的介麟大人相差许多，但躁动的血脉却又在告诉他，那的确就是介麟大人。
是他一直以来信仰着的介麟大人。
他视线内的幼神慢慢在花海中起舞，能从其神态里察觉到一丝不舍。
注意力完全落在幼神的身上，他终于在前者一个转身间看到了额间如太阳般耀眼的印记。
“那是……什么？”他喃喃。
正当他快要完全沦陷在远处的场景时，一道因距离遥远而变得十分微弱的龙吼声荡进他的耳中，他瞬间全身紧绷，意识被紧急拉了回来。
瞳孔骤缩，转身望着赶来的方向。
那声音是应逐星在用将首令召集领地内的所有应龙，准备外出征战。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就要动身飞回领地中心。
刚迈出两步，想起来到此处的目的，低头看了眼手中完全绽放的鳞玫花，又扭头望向远处的花海。
可现在，花海里只有一位介麟大人，本体那位。
鳞玫花也闭合了花瓣，看不到风的形状。
和他相遇的那位介麟大人离开了么？
他竟有些失落。
不，现在不是该失落的时候，不能把因私事产生的情绪带到战场上，影响了后续的战斗。
他蹲下身子，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把手里的鳞玫花种了进去。
“介麟大人，很抱歉没能把它赠送给您。”
“但，我丝毫没觉得遗憾。”
“因为我马上就要为了龙族，为了您而战。”
说完，他站起身。
羽翅从背后展开，腾身赶回领地中心集结。
——
鳞玫花花海里，幼神在戒律神印的一次次催促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离开没多久，没了她情感的支撑，鳞玫花全部合拢了花瓣，花海又变得寂静。
介麟背手在原地站了许久。
嘴角勾动，瞬身来到几百米外的一处地方。
他歪着头，看着脚边一株被人为插入土中很是显眼的鳞玫花。
那是应钦种下的。
此刻只合拢了几片花瓣，说明应钦离开不久。
介麟悠闲地抬起一只脚，悬空挪了挪，对准鳞玫花重重踩了下去。
似是不过瘾，使劲往两边撵。
听到花与泥土摩擦的声音，嘴角笑意更深，金眸在邪气的遮蔽下暗淡了些。
过了许久，他才满意地收了脚。
在他的摧残下，鳞玫花毫无意义地被碾碎，和泥土融成了一团，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他践踏了应钦的信仰，也践踏了幼神的地位。
“庇佑龙族？呵呵，当然。”
“那可是你白白送来的族群，我身为把你带大的长辈，哪有不收的道理？”
“只是，我觉着，应龙族的信仰还不够纯粹。”
“他们的信仰里必须只能有我，不能包含假冒我的你。”
“你说是吧？毕竟那可是你为了我而创造的种族，不是么？”
眸光一亮，神识迅速往前扩，探查到了刚回到应逐星身旁，用仙力化出一身铠甲的应钦出。
“至于看到了不该看的他……”
“直接杀了倒是浪费了一条战力。”
“抹掉记忆？”
他抬起一只手托着下巴，半眯眼睛思考。
“也不对……或许留记忆日后会有用处呢。”
——
幼神的神劫很长，随便一晃又是几百年，且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这期间，介麟频繁去往领地和应龙族相处。
他内心的欲望和邪念已经被无限放大，再也做不到最初那般纯粹，于是便学着幼神的模样与应龙族相处。
然而没有幼神在旁边供他参考，他最终还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漏了馅。
毕竟应龙族被幼神以最真诚的情感对待过，悄悄有不一样他们都能察觉出来，只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认为介麟是创造他们的神明，便没有进行怀疑，只当是应龙族在某些方面没有做好，惹了神明不悦。
拥抱过美好，便会害怕被舍弃在冰冷的深渊。
忠心的应龙族想要重拾那份纯粹的美好，便更加拼命地四处征战、与其余龙族建设领地。
然而介麟并不会因此感动，认同他们的付出。
只要他一刻没有完全掌控应龙族，他心中的黑色火焰便不会停止燃烧。
应龙族终究是自幼神的神力中诞生，他不能像操控其他龙族那样轻易掌控应龙族。
眼下唯一能够让应龙族完全听命于自己的，便是应逐星手里的将首令。
只要他在将首令上动点手脚，整个应龙族便会化为只听命于他的傀儡。
可他竟不知，幼神不知何时特地嘱咐过应逐星：
“将首令不止对于应龙族，对于整个龙族都十分重要，一定要把它保护好，不能交给任何人，包括神明，也包括我。”
正是因此，应逐星在这方面唯一一次没有听从介麟的命令。
即使有其余龙族首领的劝说，应逐星始终不肯松口，甚至以下犯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并当着龙众的面大声质问，让介麟第一次丢了面子。
龙众指责应逐星的不该，应龙族上下同心，支持应逐星的一切行为。
眼见介麟的种种反常迹象，应钦再次与父母讨论起那日看到的场景。
最后得出结论：因为某种原因，介麟将往日显露的人性分离到了新容貌的分身里，所以这具身躯的言行和以往大不相同，他们熟知的介麟大人应当正是新容貌的分身。
“但是……娘，那位介麟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他’是不是离开了？”
“没关系，‘他’会回来的，‘他’不会抛弃我们的。”
“我们要好好带领着应龙族，等到‘他’回来，不能让‘他’失望。”
“嗯！我现在的实力已经快赶上爹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超过您！”
“超过老娘？你还是太嫩了。”
幼神应劫第五百年，一切都迎来了重大的转折。
包括隔壁凤族。
——
自打幼神离去混沌神台应劫，羽嘉已经许久没有和“介麟”相处。
最初，她和往常一样经常嚷嚷着去介麟宫殿寻她。
可那里只有真正的介麟，一门心思想要掌控应龙族却频频失败的介麟。
介麟先是以忙碌为由打发了她，她也没多想，便转去扰隔壁的毛犊。
一次偶然，介麟从她嘴里套出了凤栖树的存在。
此时凤族还是和先前一样畏惧羽嘉，但在凤栖树的传承下，凤族整体实力迅速攀升，已经和龙族持平。
若不是龙族有应龙，凤族恐怕就已经超过了龙族。
介麟一听，凤族正在动摇龙族最强种族的地位，这怎么行？
心中黑色的火焰壮大了一倍。
他告诉羽嘉一个能让凤族接纳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