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喜提媒婆钉子户
自从上回时迁落水之后, 仿佛一个导.火索一般,把他身体的各处不适全给激发了出来。
原本他身体将将就就形成的平衡也被打破,身体情况越发不好。
从前很多时候, 身子难受、不舒坦,他也还能咬牙坚持, 省得他娘担心。
现在呢,光从他那煞白的脸色就瞒不过去她娘。
从前他偶尔还出个门, 村里散散步, 或者偶尔还去找河对岸的同窗说说话, 打发时间。
现在呢, 惯常在外头见不着他人,身子虚弱得连他自己个儿都不敢出门, 生怕突然一个身子不成就倒在外头、凭白再给家里添麻烦。
不仅是时迁自己,旁人看他状况也惊心。
他偶尔状况不好时、人见他都觉得风只要稍稍吹到他一下,他就能立刻染上风寒、一病不起就去了。
时母守着儿子, 日日心惊胆战。
她天天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 每天除了照顾儿子, 就是对天祈祷赶紧找到儿子的命中贵人。
就连做梦都是想着赶紧把儿子的命定小媳妇娶进门才好。
这么一来, 时母就觉得每天的日子都特别长。
都这么久了, 樊媒婆怎么还没上门呢?
时母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回话呢, 人就不禁念叨地上门了。
时母一脸殷勤地给人倒茶倒水,又拿来板凳叫樊媒婆坐下。
都没等人把手里的茶喝一口, 时母就赶不及了:“老姐姐,可是为了我上回托你那事儿来的?”
樊媒婆茶叶不喝了,随手把茶盅放下,就跟时母唠了起来:“哎呦,你上回托我给你家老三寻摸,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到处给你打听,这才给你打听出来一个。”
一听说人有了,时母脸上就是一喜。
这时,她还不忘先捧人一句把人哄高兴了:“就说还是老姐姐你这人厉害。”
“话说她是哪家姑娘呢?”
“嗯,就咱们本村里的,你也认识的,特别黑的那个宋来志他闺女。”
一说这人,时母就知道了:“原来是他家闺女。对了,我之前说给老姐姐你听的那生辰八字都问过了是吧?”
先樊媒婆答得都特干脆,只这一句,她答得有些迟疑:“说起来,还有个问题,她八字里头前六字都对,只最后两字—差了个把时辰。”
时母:……
她刚脸上的喜色没了,身子也有些僵硬。
差的再少那也还是差啊!她给的那八字可是智远师傅算出来的,肯定是丁点儿不能错的。
媒婆惯来做的就是眉眼高低的生意,樊婆子哪里看不出时母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可不能把名声给砸了。
她叹了一口气,跟时母解释其中的难处:“真不是我不上心,实在是拿着生辰八字去寻姑娘家太难。人家哪怕家里有姑娘到年龄要许人,也只会稍微透漏一下年龄,哪里会具体到具体到出生在哪个月哪个日子什么时辰呢?
就宋来志那闺女也是因着我跟她娘是亲戚关系才打听来的。要叫我说,你找儿媳指定年龄就成了,再具体就有些太难了。你真不考虑放宽一下条件?”
这大师算好的生辰八字,哪里能改、能放宽条件呢?
时母无奈:“不考虑了,还是照我跟老姐姐你说的那个八字找吧!求老姐姐你再为我家三小子忙活一阵,等亲事成了,我叫三小子端好酒请你喝!”
话都说到这了,樊婆子也只能应下,答应继续帮着寻摸。
事情说完,樊婆子就要走了,时母回屋里拿了包糕点,说是叫她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樊婆子推辞了几句就顺手拿着了,收了礼物,她脸上的笑又真挚了两分,保证说一定为时迁多上心。
樊婆子前脚刚走,两儿媳后脚就上门了。
时家分了家之后,也没盖新房子,就是把几间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堵泥墙隔开。
时宗和时勇两家住东边,时父时母带着小儿子住西头。
所以,媒婆上门的事情赵氏和孙氏妯娌两自然也知道。
她两在隔壁听婆婆这边说还什么甜嘴,立马溜过来看了。
刚好看见樊婆子拿着糕点出了门。
孙氏见了就撇了撇嘴,跟赵氏咬耳朵:“大嫂,你说娘也是,不过就是给老三看个人而已,这还没成呢,就连糕点都舍出来了。
也不知道娘到底怎么想的,我家这个丫头片子就不说了,娘连铁牛这个大孙子都不顾,就知道偏心他小儿子,我都替你委屈。”
孙氏说完以为她这个素来冲动的大嫂子会不满,会朝婆婆张口讨要,哪知道她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又原路回去了。
赵氏她是冲动,可她又不傻。
这都分了家了,再敢上门讨东讨西的,婆婆不把她打出来才奇怪了。也就孙氏这个眼皮子浅的见着娘那边啥都走不动道。
不过,婆婆也确实是偏心就是了。后头等当家的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娘手里头是不是还藏着钱没拿出来分?
否则,怎么他们两房分出来后日子越过越粗,婆婆却还能有钱买糕点送人?
赵氏走了,孙氏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也不敢朝时母讨要。
时母也懒得搭理她,灶上给时迁熬的药好了,她就去端了。
今天天好,时迁也难得出来了一回。
他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头照常拿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见孙氏走近,他抬头喊了一声二嫂,复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好像分家这件事并不存在,或者跟孙氏无关,他一点儿没记恨谁,或者压根没把事儿放在心上一样。
明明,婆婆现在看见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时迁却这么淡然。
孙氏心里就觉得不对。
她不觉得时迁真的没放心上,所以孙氏听到了也没应声。
换成自己是时迁,她若是被家里人嫌弃、抛弃了,事情还在村里闹开了,谁都知道他时迁没能耐,被兄嫂嫌弃了,这人这面子是丢大发了。
她铁定是要把这个人给恨死了。
时迁却这幅淡然模样,孙氏就觉得时迁在装。
她伸出头往灶上望了眼,见婆婆正在里头没出来,就朝着时迁又走近了一步。
她把头从灶屋方向转了回来,对着时迁嗤笑一声:“身体都这样了还看书,假刻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病秧子一个。”
闻着灶上传过来的药味,孙氏心里又一次庆幸自己当初自己外加撺掇大嫂一起闹腾得分了家,不用再为这么个人白白浪费银钱。
“二嫂,娘来了!”
孙氏身子一僵。
下一刻,拔腿就跑。
等跑到了门口,她转身要往东边拐,这才发现不对。
人呢?老三不是说婆婆出来了,她人呢?
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被老三涮了?!
就说他是个黑心的……
等时母端着汤药出来,孙氏早没影了。
没要她喊,时迁就自觉端过药碗,抿了一大口。
仿佛那不是药,只是一碗稀粥一样。
时母在一旁看得心都纠在了一处。
她心下难受,却还是硬打起精神,在时迁喝完药后接过他手里的碗,又拿一件衣裳往他身上披:
“没事的,上回智远师傅解签不是说了嘛,我儿一旦得遇命定的好媳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已经在托樊媒婆给你找了。”
时迁知道他娘是在安慰他,也是在给自己动力,让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朝着他娘很努力地笑了笑:“娘,我这身子也太差了些,娶了人家姑娘也是拖累人家。娘您还是别托人找了吧!”
都这会儿了,他首先考虑的还是会不会拖累旁人,懂事的叫人心疼。
可时母宁可他哭他喊、希望他不懂事。
“智远师傅是个有道行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娘就不能放弃。若是找不到那个生辰八字的姑娘,娘就不逼着你娶了,可若是跟刚好有,说明你跟人家确实是有缘分做夫妻的。到时,你就乖乖听娘安排,人家姑娘愿意的话你们就成亲行不?”
时迁从来不信佛,所以,他也不觉得和尚随手给的一个生辰八字,真就有这个人在,能被家里人找到?
“好,都听您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娘也不用太过强求了。”
“好,不强求!”
不强求就怪了!
几乎每隔两天,时母就要找樊媒婆问一下最新近况。
只是,本村的姑娘家樊媒婆认真给寻摸了一圈,当真就没一个合适的。
时母不死心。
越是难找,这就越代表智远师傅说的命定可能越大。
于是,樊媒婆的交际圈,又开始往外面几个村子扩张。
这回,她倒是真的有意外收获。
借此时机,她还赶了一回时髦,搞起了媒婆联动的活动。
几个村惯常说媒的媒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下自己手底下的老大难问题。
有谁手上有那种特别难搞的,终身大事解决不了的人,旁的人总有差不多符合条件的。
这么一来,倒是真的造福了好几对小夫妻出来。
一时间,媒婆们迎来了自己事业的春天。
一个个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只有樊媒婆还有钱媒婆两人唉声叹气,狂欢不起来。
樊媒婆就看向钱媒婆:“老姐妹你这是有故事呀?”
“彼此彼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诉苦就对了!
樊媒婆先说的。她觉得她这个困难症最大,她长话短说,三言两语把话说完。
说她手底下有一个特别难办的单子:当娘的要给儿子娶媳妇,啥要求都没有,唯独一个,叫她能给找个跟她给的八字完全相同的姑娘配他儿子,八字错一个字也不成的那种。
“你说,谁家满世界宣告自己姑娘的生辰八字啊?要我找一个她给定的生辰八字的姑娘,这不是为难我吗?”
说完之后樊媒婆都想哭。
她真是太难了!
当初图时母礼物给的重,又说事成了之后谢媒礼更多,她这才应了下来。
现在看来,可不就应该多吗,就数她这个亲事最难搞……
钱媒婆听她说得难过,也忍不住替她鞠一把同情泪。
她跟着安慰一句:“那你这个好像确实比较困难。”
她这么一句肯定好像并没有给樊媒婆带来什么安慰,脸上还是挎着呢!
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你将自己的情况说得跟她一般惨,甚至更惨,那么这个安慰很可能就有效果了。
钱媒婆又继续:“不过,我这边的也不容易啊!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听我慢慢说。”
媒婆嘛,都爱听八卦。听钱媒婆说她这边也不容易,樊媒婆就来了兴趣。
她还给钱媒婆顺手倒了杯水,叫她别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钱媒婆喝了一口,就说起她这边的难处来了。
她说她这边也有极难搞的单子,不过,她这个单子是替一姑娘家说媒的。
樊媒婆就纳闷了:“按理来说,姑娘家的媒该好做才是,毕竟一家有女多家求的,只听说过娶不着媳妇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真的嫁不出去的姑娘呢!
总不会她这个也要配生辰八字吧?”
钱媒婆叹了口气:“这倒是不要生辰八字,不过这姑娘太挑,一直成不了,她也是愁啊!”
姑娘家挑也是正常的,樊媒婆就说她、做媒婆的耐心就必须得足。
钱媒婆悠悠瞥了她眼:“我耐心还不足?我给这姑娘前前后后起码介绍了二十多个少年。”
“二十多个?”
樊媒婆自己嘴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在这个时下顶多看个五六个就能成的“相亲”里头,二十来个跟自己那个按生辰八字找的也有的一拼了啊!
“这姑娘还怪挑剔的啊!不过,她家里头爹娘长辈也真是宠她!”
“那可不,她娘面上一直跟我说抱歉,说她家闺女不懂事。不过转眼又说姑娘家多挑挑也是好的,这亲事还是要闺女自己能看上,心里愿意才成。”
樊媒婆一听心里平衡了:“那你这个好像也确实不容易的样子?!”
两媒婆这边各自吐槽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钉子户”,心情就舒畅多了。
不过,这个“媒婆联谊会”主要还是为了解决自己手里的困难户的,话题自然还得围绕着这个靠拢。
两人就一块商量自己手里这两个的去处,结果在两人认识的姑娘小伙子里头两人扒拉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个正合适的。
樊媒婆都暴躁了:“你说这两烦人精,真是事事的,她两咋不凑一起呢,这样也不用嚯嚯别人了。”
钱媒婆一拍手:“你这边男方没看成、我这边女方看不上,这两个‘钉子户’也挺配,我看要不真的叫这两试试?”
樊媒婆摆摆手:“不成不成的,我这边生辰八字限制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