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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反转) 夜深,她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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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浅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心里脏就看什么都脏,因为对她学习不好的印象先入为主,所以只要她能答出试卷就是有人在帮她作弊。

    时浅眸光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濒临爆发边缘的怒火在听到那句直接宣判死刑的“零分处理”时,瞬间冲破理智,抓起文具袋就要离场申请调监控, 一只温热干净的手却忽然将她按下,微微用力, 带着一贯的沉静而不容忽视的力量。

    “继续考试。”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前,颀长身影在地上包裹着她孤立无援的影子, 从张清手里拿回她的答题卡和试卷,抚平被弄乱的褶皱, 放到她桌上。

    他回眸看她一眼,一双古井无波的清眸第一次多了其他情绪, 温和而沉静地安抚着她,恍如湮没一切污泥的深潭。

    时浅心里如火山般濒临极点的暴躁无声无息地安静下来, 压下火,“嗯”了一声。

    因着突然冒出的许成蹊横插一杠,颜面扫地的张清黑着脸, 疾步跟上已经转身离开的男人:“小许,你什么意思?主监考官是我, 场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应该由我决定,你凭什么准许她继续答题?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在作弊吗?”

    许成蹊停下脚,一双黑沉沉的眼直视着她:“恕我眼拙, 我没看出来。”

    他人长得清俊,不言不笑时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傲,往常在办公室时甚少说话, 但大体温和没教人觉得有多硬茬,可这会儿用那双似看穿一切的眼睛俯视着人,张清只觉得自己心底掩饰的偏见被他一览无余。

    她恼羞成怒:“你才上班几年?哦不你还没正式上班,没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当然看不出来了。你见过几个学生作弊被抓到会承认的?那赵鼎就坐在时浅左前方,只需要把做完的答题纸往她那边一挪,时浅想抄多少就能抄多少,这不是作弊是什么?你看不出来只能说明她抄的手段高明!”

    许成蹊眸光平静:“我只看证据,如果你有证明时浅真的作弊的实据,拿出来,考试结束后调监控一起呈报学校。”

    “证据就是她的答题卡!”张清冷笑,“这姑娘一直都是班里的倒数第一,数学从来没考及格过,你再看她刚才的卷子,答得满满当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许成蹊嗓音微冷:“主观臆断不能作为你随便指责一个学生作弊的证据,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如果你拿不出其他证据,就请安静等考试结束。”

    “好,好,你就包庇她,考完这一科我就去调监控,我不信她一个字没抄。”张清打从心底厌恶差生,根本不相信时浅,被许成蹊再三阻挠后,踩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去最后一排,一双眼鹰隼似的独独盯着时浅一人。

    时浅在密不透风的目光牢狱中逐渐冷静下来。

    静下心,继续答题。

    这人不是不相信她能考出好成绩吗?那她就当着她的面狠狠打脸,要她为自己的无知偏见付出代价,而且——她不想让许成蹊失望。

    不管是为了那个已经不可能做到的奖励,还是为了他什么都没说却用实际行动表达的信任。

    交卷铃声响起时,时浅还有两道大题没来得及做,她冷着脸看张清收走她答题卡,目光落在她空白卷面时毫不掩饰的嘲讽,直起身,嗓音冷若刀锋地劈开嘈杂的空气:“我要求看这场考试的监控,证明我没有作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卧槽时浅干啥呢,这事儿不都过去了么?”

    “你当这姐和咱们一样是任人揉捏的橡皮泥啊,肯定是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咽不下这口气呗。”

    “艹,还好我这门没搞小动作,要是最后查出来时浅没作弊逮到我们,那他妈的就亏大了。”

    张清没想到时浅会主动要求查监控,冷笑起来:“好,我也想看看你这场到底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抄的。”

    她边说边加快收卷速度,把一沓子答题纸甩得哗啦啦响,似是觉得自己身为老师的权威受到了极大挑衅。

    时浅跟着他们去监控室的路上,关于她「作弊」的事已经传遍全校。

    丁檬从隔壁考场跑来找时浅时,一路上听说了不少版本,什么「时浅当众摔笔,撕毁试卷欲证清白」、什么「时浅和监考老师大吵一架,不承认自己作弊」,听得她胆战心惊。

    这丫头可别一时犯糊涂,真把答题纸撕了啊。

    丁檬火急火燎地冲进保安科,远远看到时浅独自一人坐在走廊,靠着墙,两条细长的腿悬在空中,投落的长影纤细而柔弱,叫人心疼。

    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时浅旁边坐下:“七七,你还好吗?”

    时浅摇摇头,脑袋有些倦怠地抵着墙壁,微阖着眼:“不太好。”

    丁檬摸摸她,没追问,从兜里找出两颗水果糖,拆开一个葡萄味的递给她:“来,吃点甜的缓解下。”

    时浅心不在焉地接过,“咯嘣”一下咬碎,弥漫的酸甜在她舌尖融化,也使得她倏然睁开的双眸愈发清明。

    她转过身,一把抱住丁檬,瞬间飞扬的小脸盈着笑:“啊啊啊啊啊我及格了!!!”

    “嗯?什么及格?”

    “数学呀。”时浅一脸认真,“我本来以为有两道大题没做,肯定及格不了了。”

    丁檬:“???!!!合着你刚才愁眉苦脸的是在算你能考多少分?!”

    艹啊!白担心了,眼泪都酝酿好了。

    “对呀。”时浅粗略估完分,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但是一想到如果没有被张清污蔑平白损失的时间,她本来还可以考得更好,那点不合时宜的雀跃立刻烟消云散。

    她抬眸,看到走廊上由远及近的几道身影,站起身,冲中间一脸严肃的老头微微颔首:“何老师。”

    来的正是刚被许成蹊请来的年级组长何放。

    何放推推老花镜,双手负后,目光审视又有些复杂地扫过时浅,须臾,在她不卑不亢且澄净的对视下,脸色稍霁。

    “时浅,你在外面等着。”说完,他转过身,准备随张清和许成蹊进监控室。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何老师,如果最后证明我没有作弊,我希望张清老师向我道歉。”

    众人脸色齐变。

    不等何放开口,觉得自己受到天大侮辱的张清气急败坏道:“反了天了,哪儿有老师和学生道歉的?!你这孩子就算最后证明没作弊,那也是应该的,我这是提前帮你扼杀不该有的念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道理不懂吗?!”

    好一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污蔑了人,一句轻飘飘的“你这次没做错事不代表下次不做错”,就将带给别人的伤害一笔抹杀。

    时浅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学生作弊是全校通报加记过,凭什么老师做错事就一点惩罚都没有,如果不是张老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随便污蔑我作弊,我不会损失考试时间更不会影响答题思路。”她语气微顿,冰冷而高傲的目光直视着面前不配为人师表的老师,“我首先是独立的个体,其次才是一个学生,作为独立完整的人格,你做错事,和另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格道歉,无可厚非。”

    暮色的光穿过狭窄的长廊,映得少女一张不惧威严的脸干净,咄咄逼人的视线无不彰显着她特立独行的性格——那是自小在宽松自由的家教氛围中成长才能培养出的强大底气。

    张清全身血液直往脑门儿冲。

    “你,你,就算再给你半个小时你也做不出来!”137zw.com

    时浅冷着脸:“我做不做得出来是由我每天学到凌晨三点的学习成果决定,而不是由你建立在偏见基础上的信口雌黄决定。”

    这句话后,一直不曾言语的许成蹊微微动了下眸,向来波澜不惊的深潭如有长风掠过,短暂而无声地,激起涟漪。

    时浅懒得再和张清争辩下去,抬眸转向何放:“何老师,只有道歉不能弥补整件事对我造成的伤害,现在全学校都误以为我作弊,到时候成绩出来,我考得还行,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我‘作弊’的罪名。”

    张清闻听此话,怒不可遏:“时浅,你是想让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你道歉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只要我还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就不可能和你一个学生道歉!”

    时浅嗤笑:“张老师,你未免把我看得太小气了。”

    她一扬下巴,点点墙上随处可见的通知栏,“我觉得咱们学校的通知栏有点单调,只有荣誉榜和批评榜,应该再加一栏,把我这种被污蔑的人洗刷冤屈的通知也放上去,能更加体现咱学校的人文关怀。”

    丁檬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就是想让学校发个她没作弊的澄清通知,还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害她还真以为要加什么有趣的栏目。

    何放没好气地看眼结果还没出就要条件的鬼丫头:“用不用再弄个进步之星的榜单?”

    “好主意。”时浅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肯定能高居榜首。”

    许成蹊低头扶扶眼镜,无声低笑。

    “哼,真进步五名也没啥值得贴出来的,等你啥时候考到班级前十再说。”何放面有不悦地扫扫还杵在那试图斥责时浅的张清,示意许成蹊推门。

    时浅在后面委屈巴巴地嘟囔:“要不是我数学没考好,说不定真能考第十呢。”

    丁檬:“......那你可真的是能去参加最强大脑了。”

    刺眼的白炽光照下来,工作人员调出监控,张清靠得最近,一双常年戴高度近视镜而凸起的眼球几乎要贴在屏幕,片刻不离地盯着时浅的一举一动。

    许成蹊站在外围,静如深潭的眸光注视着几无进展的屏幕,偶尔分了心,飘飘荡荡的思绪就被外面细碎的声响悉数裹挟。

    “......七七,这要等到啥时候?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

    “我没胃口,你去吃吧。”

    “怎么了?还在想下午的考试吗?”

    “不是,在想明天的,希望文综我能考得好点......嗯,我知道考不了第十,但我也不想离他的要求差那么多......好了你快去吃饭吧,一会儿帮我把书带过来......”

    何放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拿衣角擦拭镜片:“小张啊,我这也跟着你看了快四十分钟了,时浅这孩子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抬,胳膊也没放下过桌子,去哪作弊?难不成她还跟哪吒似的长了六条胳膊?”

    张清脸色早就挂不住,死撑着不肯承认自己看走眼:“再等等,这还没到一个小时。”

    何放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重新戴上老花镜,勉为其难地继续看。

    就在这时,张清忽然一声疾呼,催促工作人员快暂停,嗓音都带着扬眉吐气的激动:“放大,快,把这部分放大!”

    许成蹊眸光微沉,瞬间锐利的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四十三分二十秒,时浅左前方的赵鼎动了动身,本来压在胳膊下的答题纸露出一小部分,黑色字迹恰对着此时支着头冥思苦想的时浅。

    “我就说是有人帮她作弊!”张清终于证明自己眼光,喜形于色的唾沫随着快速翕动的嘴四处喷洒,每一滴都沾着「我要好好教训这姑娘」的洋洋自得,“何老师,许老师,现在证据摆在这,还有啥说的?”

    何放拿手推推眼镜,眯起眼正要仔细看,身后响起一道规整如AI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嗓音,“每个教室一共三十个座位,每张桌子前后间隔至少七十厘米,左右间隔至少八十厘米,赵鼎位于时浅左前方,从她的角度去看赵鼎答题纸,距离至少在一百零六厘米以上,即使时浅视力不错,看清一米之外米粒大小的潦草字迹也需要花费一定时间,而监控器中四十三分二十五秒,时浅就低下头继续做题,同一时间,赵鼎也将答题纸翻面,整场考试的前四十三分钟时间俩人都无其他多余动作,你却通过这五秒无法判断是巧合还是预谋的视线差就得出赵鼎帮时浅作弊的结论,恕我不能苟同。”

    张清被许成蹊一大段冰冷机械的推断问懵时,何放反应过来,仔仔细细地把这段监控前后十秒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点头:“我赞同小许说的,我们不能因为时浅在这段时间往赵鼎的座位看了几秒,就草率地得出她作弊的结论,疑罪从无,这几秒钟下不了什么定论,基本可以排除时浅作弊的可能。”

    张清瞬间清醒,一张脸再度变色:“怎么就排除了?如果他俩的答案一模一样呢?!我要看他俩的答题卡!”

    何放听到这儿,实在是觉得张清有些没事儿找事儿:“题都一样还能答案不一样?合着时浅写出来了就是作弊是吧?胡闹!”

    张清硬邦邦地回:“我不相信时浅光靠她自己就能答出那么多道题,我看了她高二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单,不怎么样,时浅的数学水平您身为她老师应该最清楚,就算她最近每天学到凌晨三点,她还真的就能在短短一个月内从倒数第一逆袭成功?进步要这么容易,她以前干嘛去了?!”

    许成蹊冰冷抬眸,平薄的镜片遮盖了他眼底讽刺,无声无息地笼罩着面前唾沫飞溅的女人。

    何放摆摆手,似是有些动摇:“小许,去把他俩的数学卷子找出来。”

    许成蹊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出门去办公室。

    走廊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

    几乎是同一瞬——

    坐在长椅上默背书的时浅倏地扬头,看到许成蹊,甜甜一笑:“看完监控了吗?你饿不饿呀?我给你带了糖。”

    说着,要拿给他,身前却忽然压下一道暗影。

    许成蹊目光微垂,落在少女摆着数枚糖果的掌心,轻摇摇头,安静看着她:“先去吃饭。”

    “怎么了?”时浅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安,拽着他衣角,跟着他往外走去,“还没看完吗?不是只需要看前一个小时的么?你这样我突然有点慌,可我真的没作弊啊。”

    许成蹊停下脚,平静如常的眸光穿透镜片,随着窗外稀薄的日光将她一同笼进了眼底:“不会有事。”

    他嗓音温和,干净而不容置疑,“既然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在这里等着让人以为你心虚。”

    时浅一挑下巴:“我才没有心虚,我只是想早点拿到洗刷我冤屈的结果。”

    她说完,见许成蹊不为所动地看着她,耸耸肩,“好吧,那我先回教室。”

    许成蹊眉峰微蹙:“先去吃饭,明天还得考试。”

    “可你也没吃饭啊。”时浅这会儿是真的没胃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里的几颗糖,再次递给他,“要不咱俩一人分一半,就当晚饭吃了。”

    许成蹊看到她亮晶晶的眼,迟疑几秒,随意拿了一颗。

    “学长,你喜欢吃芒果味的啊?”时浅被许成蹊难得纵容自己,立马得寸进尺,“好巧,我对芒果过敏,以后我没法吃的芒果味东西都可以由你承包了。”

    许成蹊正要撕包装的手一滞,面无表情地睨她,见好就收的姑娘早已轻快地迈下台阶,回眸冲他一笑,挥挥手:“学长,一会儿见。”

    许成蹊找到俩人卷子回监控室时,张清已经把后面的监控内容快速过了一遍,终于死心。

    何放拿过时浅的答题纸,粗略一扫,脸上皱纹舒展开来:“这丫头最近是真的没少下功夫,比我预想的还要进步大得多。”

    张清冷笑,把监控调到四十三分二十秒,放大,盯着俩人的答题纸比对,寻找疑似赵鼎泄露给时浅答案的那道题。

    何放在旁边没好气地说:“真的一样也不能说明什么,题是我出的,相同题型我在课堂上也讲过,时浅当时听得很认真。”

    张清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对在她看来明目张胆包庇时浅的何放出言不逊道:“何老师,您这是在暗示您泄题吗?”

    “哼!我泄题?我泄什么题!”

    “您要真的是在考前给他们画了重点我倒还能理解时浅为什么考这么好。”张清仿佛没有看到何放气得吹胡子瞪眼,仔仔细细地继续一题一题地缩小范围,忽然,“就是这道!你们看,连开头都——”

    嗓音戛然而止。

    紧接是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怎么可能?!”

    何放诧异地从张清手里夺回试卷,两相对比,愣了愣,大笑起来:“哈哈,这丫头是真的聪明啊,这个解题思路我倒是没想过,比我给的标准答案还要简单一步啊。”

    他看眼一直没说话的许成蹊,笑容愈发亲切:“小许,这么简便的方法,应该是你教的?”

    许成蹊朝时浅的卷子扫了一眼,微颔首,眼底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嗯,时浅有几次来办公室问题,您不在,我给她讲过一道类似题型。”

    张清反反复复地核对,最终,面对她亲手找出来的疑似时浅作弊但却解题思路完全不同的同一道题,再也无话可说。

    她胸口堵着一团发不出去的闷火,铁青着脸扔下试卷:“我会当面和时浅承认这次是我看错了,但我希望学校不要再发澄清通知,没有作弊又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她这种差生,多点心眼总比不管她的好,我认为这件事上我没做错。”

    何放皱眉,正要说话,许成蹊冰冷地朝她看去:“先把学生分等级再区别对待,从出发点上就已经错了,希望你日后遭遇某些被污蔑之类的无妄之灾时,也可以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精神原谅对方。”

    说完,冲何放微微颔首,转身走人。

    “你!你给我站住!有你这样咒人的吗?!”张清气急,指着许成蹊背影怒道,“何老师,你听听这是重点大学教出来的学生能说出口的话吗?!这样的人以后进我们学校,教育孩子怎么敢叫人放心!我坚决反对——”

    “我觉得小许说的没错。”何放起身,抬手一压,止住张清目眦欲裂的喷火,“教书育人,我们不光要给孩子们传授知识,更要教育他们诚实正直,没有证据就因为先入为主的差生偏见随便质疑学生作弊,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不对,你都没想过这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小张,错就是错,什么都别再说了,考完试你在办公室等着,我把时浅叫来,说开后我会在公布成绩之前发澄清通知......”

    “心理阴影”大得能盖一栋楼的时浅此时正坐在食堂,面前堆着一堆零食,边吃边复习。

    “......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和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背到一半,恍若心有所感,时浅抬头,看到朝她走来的许成蹊,未语先笑,“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是不是在我心里装了蓝牙呀?”

    许成蹊对这句调戏自动免疫,目光扫过面前明显不能当饭吃的辣条薯片,有些不赞同地蹙了下眉,但什么都没说。

    “你没在教室。”他言简意赅地表清来意,“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考完试何老师会让她和你道歉。”

    时浅点点头,见他说完就要走,忙站起,“学长,你不是还没吃饭,一起吃吧。”

    许成蹊低头看着她刚吃完辣条就拽他的手,额角跳了跳:“放开。”

    “我用这只手吃的。”时浅忙挥挥另一只沾满辣椒的爪子,眨眨眼,“现在这只是干净的。”

    许成蹊:“......”

    深呼吸,从她这只蹭满油墨也并没干净到哪儿去的爪子里抽回衣服,去窗口打饭。

    时浅把没吃完的垃圾食品装进袋子,也去买了份饭。

    “学长,你是不是应该稍微降低下条件标准呀?”时浅一点都不饿,纯粹为了和许成蹊多呆一会儿,拿勺子搅着一份蛋炒饭,迟迟没动,“数学我本来可以考得更好呢,说不定就因为少做的那两道大题,和你提的要求错了过去。”

    许成蹊差点儿呛到。

    正要找水,面前推过来一只小碗。

    “我没动。”食堂夏天会有免费的绿豆粥,时浅并不喜欢喝,但见许成蹊盛了一碗,也就装模作样地弄了同款,这会儿见他的喝完,就把自己的推给他,“学长,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我说得没错啊,两道大题二十分呢,写个解字就能拿0.5分。”

    许成蹊:“......不会。”

    “嗯?会啊,以前我都是写个解,剩下的不会做就放在那里,老师就会给我0.5分。”

    许成蹊:“......我不会给。”

    这种一看就是因为卷面太干净才给的同情分,给了也没什么用,何必多此一举。

    “那被分到你手里的卷子岂不是很可怜?连个安慰奖都没有哦。”时浅对这些同学深表同情,“还好你改的是物理。”

    她说着,冲许成蹊眨眨眼,卖萌,“学长,看在我损失二十分的份上,可不可以把班级前十改成班级前二十五呀?我觉得这个条件我还可以‘殊死一搏’。”

    许成蹊自动无视,反问她:“你觉得,这两道大题你能保证拿全分?”

    时浅一噎,心说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能拿全分早在你这蹬鼻子上脸了。

    她一边腹诽一边又往前倾了倾身,一双微微挑起的眼直勾勾盯着永远能忽略她颜值只抓她漏洞的许成蹊:“我能做出来第一问,应该能拿六分吧?加上这六分,我至少可以多进步一名。”

    出乎她意料,许成蹊居然爽快地点了点头,放下筷子,把吃干净的餐盘摞一起,走之前,似是极轻地扬了下眉。

    “那就放宽到第十一名。”

    时浅傻眼了。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这么小气!把我的绿豆汤吐出来!啊啊啊啊啊!

    两天的月考眨眼结束。

    翌日换了监考老师,加上心里憋着一口气,时浅答题时仿佛买了外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我感觉发挥超常,回教室前,听说前两门的成绩已经出来,忙加快脚步,想拿到成绩早点去和他分享。

    还没进教室,一排排注目礼齐刷刷从四面八方朝她投来。

    惊愕,难以置信,还掺着两道不合时宜的崩溃——崩溃的正是倒二和倒三,俩难兄难弟抱头痛哭,还没想通自己稳居多年的位置咋就被人反超了呢。

    “呜呜呜,你说,她这算不算抛弃咱们的学渣联盟?说好的一起学渣到老她却偷偷进步,呜呜呜以后我再挨骂谁替我分担火力啊......”

    “别哭了,哥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现在变倒一,我变倒二,回家我就得跪方便面,我刚和我妈下了保证,毕业前绝不退步一名,呜呜呜我就不该瞎立什么flag......”

    丁檬笑嘻嘻地朝时浅挥手,手里拿着她的试卷。

    “七七,可以嘛,直接数学一门就干掉了倒二倒三,进步两名,老何头改你卷子时一定高兴地合不拢嘴。”

    时浅一勾唇,看着不多不少刚好九十分的成绩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算没辜负她这么多天熬出的黑眼圈。

    当然,还有对她的表白总视而不见,却会耐心帮她讲题梳理重点的某个呆子。

    想到某人,时浅再也呆不住,把卷子往书包里一塞,去办公楼。

    路上遇到何放。

    “来,时浅,我正好要找人去叫你,你张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你了。”何放对时浅这次的成绩非常满意,脸上却依旧板得严肃,“这次考得不错,但千万不能骄傲,进步五名简单,再往前可都是底子比你好得多的学生,想超过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时浅心里清楚,乖巧地点点头:“您放心,我起码等考到班里前十才会翘尾巴。”

    何放被她逗笑:“你这丫头,数你最鬼。”

    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想来是已被何放提前支走。

    时浅进屋,看到张清黑着张脸站办公桌旁,手里端着一杯菊花茶,大概是在提前败火。

    她抬眸朝时浅扫了一眼,放下杯子,深呼吸,也没走近,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窗外说:“时浅,昨天的监考是我失职,误以为你作弊,现在我向你道歉。”

    说完,她抿口茶,顿了又顿,才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似的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时浅懒洋洋地站着,听了一句毫无诚意且敷衍至极的道歉,余光看到何放咳着嗓子似在提醒她适可而止,一耸肩:“ok,我原谅你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完全对标张清的态度,随意至极,可不知怎的,张清一张脸却愈发难看,刚喝的菊花茶仿佛没起任何作用就原地蒸发了一干二净。

    “何老师,那我先走啦。”见许成蹊不在办公室,时浅也没再逗留。

    何放挥挥手,心里感慨这孩子气人是真有一套。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加那几个字,原谅我?我做错什么了需要她原谅?!”时浅刚走,张清抚着起伏的胸口跌座位,气得鼻孔一张一翕。

    “哎呀你和她较什么劲儿,这孩子就这脾气,家里惯的,不太会考虑人。”旁边一个女老师低声劝道,“人爸妈有钱,宠出这样的女儿也乐意,平时教导主任都对她睁只眼闭只眼,咱啊也少管那么多......”

    时浅坐在葡萄架旁边的石凳上,就着玫瑰色的晚霞,捡起一颗掉在地上的青提,用水冲冲尝了口。

    艹,好酸!

    她酸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忙吐掉,扔进垃圾桶,转过身时,对在晚风里摇晃的葡萄架吐舌头:你又没熟你掉下来干嘛呀,浪费感情。

    吐槽完,时浅继续坐在那,一边盯着许成蹊的办公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

    嘈杂的办公楼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那人影子,时浅有些不安,找出手机。

    【时浅】:学长,你走了吗?

    【时浅】:我还没和你汇报我的成绩呢,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我要当面送你小红花。

    ......

    【时浅】:学长?

    【时浅】:[对手指]我的手机你也没还我呢......

    暮色渐暗,星星点点的光从四周漂浮,学校亮起路灯,时浅等来了文综成绩,等到了英语成绩,等到全校教学楼的光暗下,等到办公室的门也逐一落锁,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信,静寂地像从没有在她的世界来过。

    时浅彻底慌了。

    他真的绝情到不当面和她告别就从学校离开了吗?明明今天中午遇到时他还叮嘱她好好考试......

    她想回他办公室再看一眼,确定他的东西到底还在不在,拔脚朝楼上跑去,却被保安喝止。

    学校已经即将关门,时浅沮丧地往外走,拼命回想当时随意瞥见的他的办公桌,可他的桌子一向干净,实在没留下任何清晰的记忆。

    时浅无比懊恼,后悔自己不该沉溺于这两天他难得的纵容,后悔自己不该得意忘形,以为他帮过她自己就真的朝他心里走近了一步。

    时浅接到司机打来的电话,说了句“再等一会”就挂断,坐在正对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盯着四通八达的路口——如果他还会来,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夏风闷热,肆虐的蚊虫沿活物叮咬,飞蛾朝着路灯扑身,时浅被嗡嗡乱转的蚊子围攻,裸露的小腿红成一片,没带花露水,只好靠掐十字止痒,到后来,普通的十字已经无法麻痹,索性每一个红包掐一片六瓣的雪花,默默地在心里计算:集齐六十瓣,是不是就可以等到他了?

    1,2,3......30,31,32......57,58,59——1,2,3......

    当时浅集齐不知道多少个六瓣雪花时,远处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步伐极快,夏夜模糊着他俊朗轮廓,地上长影却无比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她抬眸,闻到一股苦涩的中药味,不算明显,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席卷而至。时浅鼻尖有点泛酸,不是因为他晚来升起的委屈,而是那种小时候爸爸答应她回家风尘仆仆归来时终于心安的喜悦。

    她扬起脸,压下这个瞬间不该有的酸胀,露出甜甜的梨涡:“学长,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许成蹊呼吸有些喘,偏头压了一下:“怎么还没走?”

    “小红花没等到他的主人,当然不可以先走了。”时浅甜笑,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支玫瑰花,“学长,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我进步的成绩要和你一起分享。”

    路灯落下昏黄的光,勾勒出少女手里纸折的川崎玫瑰,精致逼真,他不接,她就一直举着,直到他败下阵来。

    时浅弯了弯眉:“学长,你知道我每一科都考了多少分吗?”

    许成蹊配合地摇摇头,即使下午离校前已经从其他老师那知道了她的两科成绩,“多少?”

    “数学九十语文九十七,英语九十八文综一百,总分三百八十五,比上一次足足多了七十多分呢。”时浅骄傲地一扬头,“排名二十八,进步了七名。”

    她好棒棒,按照小学标准都是学霸了呢。

    许成蹊看到姑娘亮晶晶的眼,被镜片遮挡的清眸也跟着无声弯起,一丝浅笑:“继续加油。”

    时浅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我的手机呢?你之前说月考结束给我,不会被你锁在办公室了吧?”

    她说着,踮脚朝学校围墙看去,开始计算俩人翻.墙进去的可能。

    没等她算好,被许成蹊一句话浇灭旖旎的心思:“我交给唐铭的班主任了。”

    时浅:“......”

    死唐铭,啊啊啊啊啊,破坏了她和心上人夜晚独处的机会!

    时浅抓狂地揉头,见许成蹊看手机,以为他要催自己回家,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和他多待一会儿,忽见他抬眸,语气微微顿了下:“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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