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着手布局
酉时一刻的时候,杭天曜尚未回来,风荷便命丫鬟们摆饭,一个人先用。除了小厨房的份例菜,太妃娘娘那边赏赐了两个菜下来,一样是竹筒鱼羊三鲜羹,一个炒珍珠鸡。
风荷指着三鲜羹道:“这个送去小厨房热着,你们爷爱吃,待他回来吃吧。”
云碧在一旁布菜,闻言嘻嘻笑着:“少夫人如今待也是越发好了,奴婢看着真是羡慕。”
“贫嘴,我是不爱吃这个味儿,腻味得很,谁欢喜吃了。”风荷略微红了脸,随即又打趣道:“你既羡慕,不如我也给你挑个好人家,早点把你嫁过去,那时候你只要羡慕自己就够了。”
“少夫人。”云碧羞得通红了脸,啐道:“你要想打发奴婢走,可没这么容易,倒是含秋那蹄子,少夫人该操操心了。”
风荷听得诧异,笑问道:“可是有什么故事,说给我也听听,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儿。”
云碧左右望了一眼,知道含秋这会子在自己房里用饭,附在风荷耳边轻声笑道:“奴婢瞧着,含秋与谭侍卫,怕是对上眼了。前儿中秋节,少夫人吩咐她送些月饼去给谭侍卫几人吃,论理这种小事交给小丫头就好了,谁知她竟是特特打扮了,然后亲自送去的,回来时小脸红红的,手里提了一大摞葡萄、橘子。奴婢当时不过随意打趣了几句,谁知她那样子越发不对了,奴婢才放在了心上。这几日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谭侍卫来,她每次都是脸红红的,低了头不说话。少夫人想,含秋可不是这样扭捏的人儿,所以啊,肯定是有故事了。”她知道风荷不是那等规矩甚严的主子,只要不越了线,她是乐见其成的。
风荷越听越觉得有理,捏了捏云碧的脸颊,笑道:“就你鬼机灵,小心含秋一会子找你算账。”
云碧不服,高声道:“奴婢可是为她打算,她不感谢奴婢就罢了,如何还与我算账的。不过少夫人,少爷今儿拿了那么多银子,你果真一点都不担心?”她一副八卦的样子。
风荷好气又好笑,勉强板着脸笑骂道:“那银子反正都是你们爷的,他想花就花,关我什么事,我几时成那小气的人了?”
“少夫人自然不小气,少夫人只是担心少爷出去鬼混。”说完,云碧捂着嘴跑出去了,气得风荷在房里跺脚。
不料这时候,青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咋呼地喊道:“少夫人,五少爷房里出事了,王妃娘娘已经赶过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风荷止了笑,坐直了身子问道:“慌什么,究竟什么事?”
“听说绿意姑娘伺候五少夫人用茶时不小心烫伤了五少夫人的手,五少夫人大怒,喝骂绿意是故意的,绑了她命人打二十大板。谁知二十大板还没打完,五少爷恰好回来了,一看大惊,不许她们打绿意。为此,五少爷和五少夫人僵持住了,五少夫人一气之下居然晕了过去,这会子院里乱成了一团。”说完,青钿连连喘了几口气,显然还是挺兴奋的,五少夫人为了一个通房丫头气晕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风荷抚额,这流莺阁最近是鸡飞狗跳,没几日安生日子呢。王妃既然去了,事情就不会发展恶化下去,不过作为媳妇妯娌,她总是要过去劝慰几句的,顺便瞧瞧绿意的伤势。
沉烟那边已经用完了饭,听到这里的动静,忙忙过来伺候风荷起身。
天还未大黑,倒是有稀薄的雾气。
风荷扶了沉烟的手,一面走一面问道:“此事有没有传到太妃那边?”
“应该还没有,估计王妃也不让他们去打搅太妃。”青钿的消息还是比较快的,流莺阁里刚闹起来的时候就跑去打探了,太妃房里的丫鬟都是比较谨守本分的,没这闲工夫管这趟闲事。
大家族里,当通房的往往还不如主子跟前得脸的一等大丫鬟,尤其男女主子闹气别扭来,通房往往是使气的对象。沉烟心下暗暗感叹,多亏她跟的是少夫人,少夫人绝不会逼迫身边人当通房什么的,不然她们夹在中间,这日子也不会好过。她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少夫人,你看绿意是真的烫伤了五少夫人的手吗?”
娇柔的笑声响起,风荷远远望着流莺阁的方向,低声道:“当然是真的,而且她还是有意为之。”
芰香不解,歪了头道:“她疯了不成,难道烫伤了五少夫人有她什么好处不成?反是自己挨了一顿打。”
沉烟一开始也没有想透,很快跟着笑了起来:“少夫人的意思是虽然她挨了这顿打,但打得太是时候了,还没打几板子五少爷恰好回来撞见了。而且为了这,五少爷与五少夫人之间的矛盾愈加激化了,五少爷几乎表明了立场要护着她,五少夫人才是真正吃亏的那个。”
“不错,大家不是都传闻自从宫里领宴回来之后,五少爷便没有踏足过五少夫人的房间嘛,竟然一多半都在绿意房里过的夜,或者就是在小书房里。你们想想,以五少夫人的性子,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这时候她要责罚绿意,落在旁人眼里都当她是嫉妒,公报私仇呢。即便五少爷从前对绿意没几分感情,也会为了此怨恨五少夫人的,所以最后得利的是绿意。”
风荷轻笑,这个绿意,还真有两把刷子,孺子可教也。以她这样的手腕,便是不能斗倒蒋氏,蒋氏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好像自从纳了她之后,流莺阁就不曾有过平静的时候。
芰香听着这里边的算计阴谋,脸都白了,乍舌道:“这通房还真不是好当的呢,不如安安分分当个丫鬟来得舒服。”
沉烟笑着点她的头:“你以为人人都能当通房啊,哪个不要点品貌。只管跟好了少夫人,日后少不了将你体体面面地嫁出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流莺阁,院子里灯火通明,王妃的丫鬟守在院门外。
王妃正在内室里安慰蒋氏,蒋氏不过一时气血上头,很快就转醒了,只是不说话一味地嘤嘤哭泣。
王妃看见风荷过来,心下有些不快,儿子媳妇丢脸就是丢她的脸,她并不想被风荷看到,尤其不满风荷那边的消息来得这般快。
不等她开口,风荷已经解释道:“媳妇用了晚饭,正想去祖母房里请安,谁知遇到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冲祖母的院子跑过去,忙唤住了她,才得知五弟妹身子不痛快。媳妇想着,时辰不早了,不该去打搅祖母安歇,就做主让那丫头自己去用饭,五弟妹这会子可好些了?”
她这般说,王妃不免带了三分感激,叹道:“还是你虑得周到,太妃娘娘年纪大了,无事就不要轻易扰了她,我刚才也是一时急忘了。”
风荷心下冷笑,王妃想得也太简单了点,今儿不说,难道保得准明儿没人去告状,到时候太妃依然不会待见蒋氏。
蒋氏对她们两人的对话恍若未闻,只是哭泣。
王妃几次唤她,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旁的话,王妃的脸渐渐黑了,几欲发怒。
风荷不想留在这被祸水牵连了,而且她知道王妃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说,她忙笑道:“五弟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唉,他去看着人给绿意上药呢。”王妃的话音未落,蒋氏就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既如此,那些小事五弟一个大男人也不大懂,不如媳妇过去瞧瞧,顺便请五弟回来陪母妃说说话。”她一副温柔讨巧的样子。
王妃虽不喜她,也知她是为了自己考虑,忙强笑着应了:“那就辛苦你了。”
风荷前脚踏出门,王妃就轻斥了起来:“你素日的伶俐劲都哪儿去了,当着满院子人的面非要处置了那丫头,叫你们家爷的脸面往哪儿搁。你若是要治她,暗地里有多少法子不能用,偏要闹得人尽皆知吗?还当众顶撞你们家爷,往后院里的丫鬟谁还当他是主子,传了出去你的名声就好听了?一个通房而已,要打要杀还不是由着你的,你与她置得什么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只会被人说一声善妒。你好声好气与小五说,他还会护着那丫头不成,你却一句不肯解释,非要打人,你这哪是打人,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王妃气得身子都在颤抖,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王爷太妃不听到消息就奇怪了,回头还不知如何将这事儿圆过去呢。
蒋氏听王妃厉声呵斥她,心下只觉得委屈,但不敢驳斥,却是哭得更大声儿了。
王妃看她压根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导,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恨不得甩她一个耳光,忍了许久方把这口气压下去。
再说风荷领了人到绿意房中,只见绿意躺在床上无声啜泣,但依然容颜整洁,而杭天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风荷进来都未发现。
直到风荷第二次唤他,他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风荷。
风荷只得说道:“五弟,夜深露重的,母妃身子好了没多久,撑不住。我们劝着总不及你劝了有用,还是你送她回房吧,好生安慰几句。咱们年轻人,小小吵闹几句是常事,原没放在心上,让母妃跟着着急倒不是咱们的本意了。”
杭天睿听她说得有理,连连点头,谢道:“多谢四嫂了,绿意这里拜托四嫂多看顾些,我去送送母妃。”
风荷笑着送他出去:“放心,不会吃了她的。”
杭天睿被她说得微微红了脸,又忍不住回头对绿意道:“四嫂最是和善的,你有哪儿不舒服不便与我说的,只管告诉四嫂,我回头再来看你。”
“少爷,你快去吧,别让娘娘跟着忧心,奴婢不过贱命一条,能伺候少爷就是奴婢的福分了。”她话未说完,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滚,看得杭天睿心疼不已,却不得不出去。
待他去得远了,绿意才擦了擦脸上的泪,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四少夫人看笑话了。”
风荷摆手,芰香会意,与青钿拉着手到门口守着,两人随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
“你虽是个下人,但如今也算半个主子了,何况你还是五弟的人,我是从未将你当下人看待的,更何来笑话之说。咱们女人,一辈子身不由己,想为自己搏一搏也是被逼的,你敢去争去抢,何尝不要勇气呢。”风荷并不觉得妻妾制度有何不妥之处,这个世上,何处不是竞争,女人之间的竞争往往还要温和些。
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谁棋高一着,谁就笑到最后,只要这个过程不要太过血腥就好。男人既然把这个女人娶进门,他就负有保护她善待她的义务,他倘若做不到,那这个女人想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也无可厚非。所以,她不会反对杭天曜纳妾,也不会把他那些妾怎样,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她不会亏待她们吃穿。当然,谁若敢欺到她头上,她动起手来也不会留情。
而男人的爱或者情,最后给了谁,却要看各人的本事了。如果一个正妻,无法得到夫君的心,那么正室之位不要也罢。风荷就是这样的人,她想要的她一定会去争,也不会怪别人跟她抢,若她失败了,她也就一笑而去。当然,杭天曜既然喜欢她,她就绝不容许他跟别的女人发生任何关系。
绿意不想风荷会说出这番话来,大是震惊,但她很快就笑了,笑的时候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低低泣道:“少夫人是个尊贵人,奴婢一个贱人不敢跟少夫人比,但奴婢这条贱命好歹也是爹娘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奴婢不想随随便便就还给了阎王。既然她非要让奴婢做了这通房,就别怪奴婢也想过过人上人的日子。倘若她能有少夫人一半的容人之量,奴婢也不至于走到这份上。奴婢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总比白白死了强些。”她是在辅国公府长大的,夫人那些手段没少落在她眼里,那时她只觉恐怖,不意自己有一日会拿那些东西去对付她的女儿,这算不算是报应?
蒋氏与妾室的斗争,风荷无权插手也不想插手,但是她的母亲胆敢加害自己,那自己也不会念着这稀薄的妯娌情谊,就让她的女儿来代她受过吧。
风荷拍了拍绿意的胳膊,莞尔笑道:“那些事,都是你们房里的事,我并不想理会。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你若不愿意只管与我实说,我不会逼你。”
绿意怔了怔,她一早就知道四少夫人不会平白无故待她好,一定会有她的目的,她迟疑地点点头:“少夫人请说。”
“你别紧张,我只是有些话要问你,不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的。”风荷扶了扶鬓角的簪子,正色说道。
“奴婢知道的,绝不会隐瞒少夫人。”绿意也不是傻子,大略猜到会是关于蒋氏或者辅国公府的事,她没有必要替她们隐瞒。五少爷现在是待她不错,但谁知往后会怎样呢,尤其五少爷手中没有权利,靠他一个是护不住自己的,与其如此,她还不如找了四少夫人当靠山,好歹比现在强些。
风荷也不迟疑,当即就问道:“你们世子妃身边的人,你可都认识?”
绿意想不到她第一个要问的居然是蒋家大小姐,细细说道:“世子妃一共陪嫁了十二个丫鬟嬷嬷过去,其中两个是备着给世子爷当通房的,四个是世子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如今,两个通房,一个还在世子身边,另一个却早没了。丫鬟多半配了府里的管事小厮侍卫,现在都是世子妃身边得力的管家娘子,还有几个管着世子妃在外边的陪嫁产业。留在世子妃身边的一共五个,她们都极其忠于世子妃,一家子老小的卖身契都在世子妃手里呢。现在伺候世子妃的丫鬟我几乎都不大认识,都是顺亲王府的家生子儿,慢慢提上来的,不过听五少夫人的语气,世子妃最器重的还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旧人。”
听着倒是符合一般女子出嫁后的规律,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好办了。大蒋氏信任的人,年纪都打大了,不会贴身伺候;贴身伺候的,都是她不信任的,那么她必定会瞒着她们许多事。看来大蒋氏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想要收买她身边的人或者安插别人进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看来这条路是死了。
风荷听了,并不表现出失望,只是笑笑,又问道:“辅国公夫人呢,她身边有哪些人?”
绿意的身子抖了抖,脸色发白,轻颤道:“夫人身边大姐姐都是很厉害,从前我在夫人房里干过洒扫的小事,没少被她们教训,现在夫人最信任的是她陪房的女儿,大家都叫她采芝姐姐,手里掌着夫人大大小小的事。还有一个露痕,露痕其实只是二等丫鬟,但领着一等的份例。因为露痕有个姐姐,过去也是伺候夫人的,后来夫人怀疑她与老爷有点首尾,一次借了件小事为由头把她嫁给了庄子里一个鳏夫,那鳏夫是个粗人,常常折磨露痕的姐姐,没想到露痕姐姐是个烈性子的人,居然上吊死了。最后才得知与老爷有首尾的不是露痕的姐姐,而是另一个丫鬟。夫人可能是愧对露痕姐姐,就提了露痕上来。她们俩之外,还有些丫头婆子们,夫人平日都不会交代她们亲近的事,都是寻常事务。”绿意明白风荷打听辅国公夫人身边的人是有用意的,她乖乖拣了要紧的说,却把其中最关键的点了出来。
风荷对绿意的回答很是满意,笑着看了看蒋氏的屋子方向,徐徐点头道:“你们少夫人是宽厚的人,只是偶尔脾气急躁了些,你不用害怕,咱们家一向讲究规矩,只要你守着本分,没人能把你如何。”
绿意闻言,当即大喜,她当然明白这是风荷对她的承诺。只要自己行事小心不要被人抓到了把柄,四少夫人是一定会保住她的,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不想要太多的荣华富贵,不想要多高的权势地位,她只想有一笔足够她舒适地过完这一辈子的钱,顺便看到蒋氏没有好日子过。五少爷将来怎样不是她关心的,她一个小小的丫头也关心不起,只要四少夫人能安顿好她的将来,她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回去时,夜色已深,沉烟刚才一直在房里伺候着,不由皱眉道:“少夫人,瞧样子,世子妃身边,咱们是安不了人的。”大蒋氏的奸情她是知道的,也明白她主子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一定会善加利用。
风荷嗤笑一声,问道:“那又怎样?”
“那咱们怎么抓她的把柄?”沉烟一下子绕晕了,少夫人弄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这吗,现在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风荷抿了嘴笑,嗔道:“笨蛋,那种事情一个人能行吗?她身边咱们没法安人,那另一个呢,咱们难道还没法子,随便一个美人估计就能拿住了他。”
沉烟听得好笑,故意反问:“可是少夫人要派谁去,这个人选不好选吧。”
风荷一扬眉,小手一挥,笑道:“你们爷是死人不成,要他来干嘛的,京城几个美人还不都在他肚里。他别的事不行,这种事最是拿手,咱们只等着看戏就成。”
听着似乎有道理,但沉烟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少夫人为何还要问绿意的话呢,直接行事不就好了。”
“因为啊,如果世子妃身边伺候的是既机敏又忠心的人,会很容易发现异样,那样对咱们反而不利。既然忠于她的人不在内院,内院的不是心腹之人,咱们还怕什么,估计她出点什么事,那些丫鬟还蒙在鼓里呢。”风荷冷笑,世子妃倒是好准备,想要不被人发现自己的奸情,就放了些陌生的丫头在房里,这样还能借口不习惯她们伺候打发得远远的,好算计啊。
略带凉意的夜风吹拂在面上,激得杭天曜清醒过来,他四下一瞧,知道这都已经回府了,便推开搀扶的小厮道:“行了,我自己回去,你们都退了吧。”
平野看他走路还是有些歪歪扭扭的,不大放心,诞笑着说道:“爷,你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回头少夫人见你独自回去,非得怪小的们不会伺候人不可。而且少夫人这会子还不见你,都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还是让小的们快点伺候你回去吧。”
“怕什么,她还敢打你们不成。你们几个死小子,老实交代,谁把我不去茜纱阁的话传出去的,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他虽吃多了酒,但其实并不完全醉了,不过是怕他们一会儿真要拉了他去青楼脱不了身,才借口喝醉了先回来。
“这些话,咱们哪儿听过,定是内院的小丫头传出去的。其实这又不算什么大事,少爷疼惜少夫人那是咱们都心知肚明的。”平野说得起劲,忙讪讪住了嘴,少爷在外边那么爱面子,自己这么说不是揭他的老底嘛。
杭天曜果真瞪了他一眼,低低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知道看你主子我的笑话,害我今儿差点丢人。”
平野跟了他这么些年,当然明白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乐意的,不由马屁拍得响:“少爷怜香惜玉那是多少年前大家就听过的,何况少夫人生得那般好看,哎呦、少爷……”
原来杭天曜重重在平野肩上捶了一记,恶狠狠问道:“少夫人生得怎么样,你这小子也敢偷窥不成,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平野发现自己说什么错什么,哀怨地不敢再说,搀了杭天曜往内院走。
进了二门,杭天曜摆手道:“行了,我自己回去,免得你们进进出出麻烦。”
平野见他执意如此,也不敢劝他,眼睁睁看他一个人东倒西歪地往里边去了。
杭天曜估计自己今儿喝得确实有点多,身上都是酒味儿,怕是要被风荷嫌弃了。今儿被众人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怕风荷了,一个大男人的,怎能什么都听她的,谁家男人吃了酒不沐浴就不许上床了,都是哪儿来的规矩。
到处黑漆漆的,他只得沿着甬道摸索着走,这个时候,各院的人多半都歇着了,至少也在房里,路上几乎没遇见什么人。
直到过了太妃的院子,在凝霜院的拐角处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紫色披风裹着的女子站在树的阴影下,倒有点风荷的身形。
杭天曜以为是风荷来迎他,勉强睁大了眼,笑着扑上去,抱了那女子道:“娘子,你在这儿等我啊。”女子身上但发出清淡婉约的兰花香,与风荷身上的类似,但她不说话,微微挣扎着。
“娘子,不要动,让人家香一个。”杭天曜脚下站不太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女子身上,再一压索性就把她压在了树干上,唇往上凑。
“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们爷。”风荷大怒,冷冷说着,好,真好,竟然敢在自己院门口与别的女人亲亲热热,哼。
清冷的声音把杭天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唰地放开怀中的人,猛地往后看,竟然看到风荷被人簇拥着站在他身后,俏脸寒霜。他再回头看,还是没看清之前那个女子是谁,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好像是江雅韵,登时大窘,随后又怕,可怜兮兮挨到风荷身边去。
风荷看也不看他,越过了他直接往院里走。
杭天曜欲要去拉她的手,又不敢,小声唤着:“娘子,你等等我。”跟在后边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雪姨娘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底下,整个身子冷得像一块冰,秋风吹在身上好比十二月的猎猎北风,让她头疼无比。那个男人,果真忘了她不成,甚至连她长得什么样都认不出来。难道,他做的那一切,也是假的不成,求娶自己,温存体贴,都是假的?他心里,都被那个女人占得满满的了吗?
她一生气,就吓成那副样子,巴巴追上去,根本忘了自己的存在,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当真什么都不是,还是自己从未占据过他的心?进府至今,将近三年,不论是他的欢爱还是冷落,自己都能默默承受,可是她受不了他待别的女人那般不同,那自己算什么?
风荷刚进屋,就吩咐道:“把你们爷明儿穿的衣服收拾出来,送去茜纱阁,一并把他人也送过去,别再走错地方了。”风荷当然知道杭天曜是喝多了酒,又在自己院门口,想当然以为那个女人是自己。可是他实在太糊涂太混账了,谁让他喝那么多,谁让他这么晚才回来,谁叫他不叫个人送进来,再不给点颜色看看,改天就得把别的女人带上她的床了。
杭天曜一点酒意都没了,情知自己是犯了大错,要是这回不把风荷抚慰好了,他估计一个月内都别想进房。
沉烟笑着拦在门口:“少爷,你略等一等,奴婢这就去收拾你的东西。”可怜的少爷,不是我们不帮你啊,实在是你犯的错太严重,谁帮谁就是同谋了。
杭天曜不想这些丫鬟真将他挡在了外头,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骂,只得好言相求:“好姐姐,让我进去吧,我的头好疼。你们少夫人又要歇息了,不能没人伺候,我不去怎么办?”
“少爷费心了,少夫人有我们呢,这点小事还是能伺候好的。雪姨娘还在茜纱阁等你,你看给你带三天的衣物够吗?”沉烟笑眯眯的,却半步不让。
里边传来风荷冷笑的声音:“三天哪儿够,给他收拾一个月的衣物。我也不是那等妒妇悍妇,要去妾室房里又不会不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杭天曜相信,风荷是真的生气了,他不由大急,心里火烧火燎的,欲要推开沉烟闯进去,谁知沉烟小声劝道:“少爷,奴婢看你还是和缓着点好,不然只会让少夫人更生气。少夫人的脾气你是清楚的,惹恼了她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劝好的。”
杭天曜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干什么不好要去喝酒,喝酒也罢了吹嘘什么,吹嘘就算了还一高兴喝得大醉,醉了安安分分回房也没什么,怎么偏偏就认错了人呢。这下子误会大了。要是风荷今晚不原谅他,他相信自己会被急疯的,可是眼下的情形看来,风荷应该没有这么好说话。
云碧动作还挺快的,当真与丫头抱了几个包袱过来,恨声恨气地道:“爷,你的东西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什么?”杭天曜大声质问,随即忙软了语气,讨好地笑道:“云碧姑娘,你们少夫人在里边作甚呢,你们都不在跟前伺候,她要叫人怎么办?”
“爷放心,含秋、芰香正在里边呢,少夫人要使唤人叫一声我们也能听见的。”云碧笑得和煦,只是话却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杭天曜发现自己简直是四面楚歌,非但没一个愿意帮他说好话的,还都是一堆幸灾乐祸的,他只得求道:“两位姐姐,算我求你们了,就让我进去一下好不好。少夫人生气要打要骂我也好扛着,万一摔了东西伤了人倒是不好,还是我皮糙肉厚耐打些。”
说得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沉烟见他还算有诚意,低声指点:“爷,你还是再等等吧,过个一时半会少夫人气消了你再进去也不迟啊。”
杭天曜愁眉苦脸地点头,又道:“那她多久气会消?”
沉烟细细回想了一会,很快笑道:“少夫人等闲不生气,听说小时候有一次大少爷不肯带她去爬树,她整整三天没理大少爷,后来还是大少爷寻了一大堆玩意来,才哄转的。”
杭天曜愤恨地感觉她们就是在耍他玩儿,认为自己不能被这两个丫鬟左右了心神,故意指着里边叫道:“娘子,你来啦。”趁着沉烟云碧回身去看的时候,他忙溜了进去,待到二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去了好远,只得跺跺脚罢了。
他进去时,恰好听见风荷在让丫鬟服侍她沐浴,他赶紧狗腿地跑过去,乐颠颠问道:“娘子,你要沐浴?我来伺候你。”
风荷不料他会进来,立时瞪圆了眼睛斥道:“请爷出去。”
含秋无法,笑着上前,可是杭天曜哪里肯听,也不管一群丫鬟看着,上前就把风荷打横抱起往净房而去。
风荷又气又急,拼命拍打着他的背部,哭道:“你放我下来,我不要理你了。”
“娘子啊,你累了一天辛苦了,还是让我服侍着吧。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五脏六腑都在痛,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你想咬我解恨也没关系,尽管把我身上咬出几个窟窿来吧。”他也不给风荷脱衣服,直接抱她坐进了浴桶里,关切地问道:“烫不烫,凉不凉?”
风荷犹在挣扎,却一面挣扎一面被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倒是想出去都不能出去。风荷恨得牙痒,往杭天曜身上泼着水,问道:“你出不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了。”
“娘子,你要叫谁进来,我帮你喊。”他顺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他就不信风荷会大方到让丫鬟看到他赤裸的身子。
风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娇斥道:“那你把头埋在水里半个时辰,我就原谅你。”
杭天曜一听,二话不说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往下滑,把头埋进了水中。
风荷往后退了退,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勉强扯了一块手巾来盖住自己关键部位,悄悄爬了出去,取了浴袍披上,然后说道:“半个时辰后我再来,你不许偷偷出来,我会叫人盯着你的。”
风荷靠在床栏上,绞着手中的帕子,问着浅草:“他一次都没出来过?”
“没有呢,少夫人,少爷不会出什么事吧,我们叫他都不理。”浅草有些害怕,改明儿传出去四少爷在沐浴时淹死了这样的笑话,她们几个都别想活了。
“他憋得住就让他憋去,憋不住自己自会出来。”风荷强按下心里的焦心,淡淡说着。
浅草无法,继续回去监视。
风荷听到丫鬟一次次的汇报,不由急躁起来,可别真出什么事好啊,换了人只怕一小会都坚持不住,他这都半刻钟了,不会出事吧?
浅草第三次试探地问道:“少夫人,要不你去看看?”
风荷咬咬牙,起身去了净房,看见杭天曜还以先前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跟死了一半,她试着唤了两声:“杭天曜、杭天曜……”
一直没反应,风荷也有些怕了,上前探到水中摸了摸他的胳膊,好像冰冰的,就去拉他的身边,谁知自己腰间被一双大掌环住,整个人前倾扑到了浴桶里,坐到了杭天曜身上。
杭天曜大笑着探出头,在她两颊分别亲了两下,问道:“娘子,你原谅我了啊?”
风荷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索性抱着他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下去,这一口确实很重,痛得杭天曜闷哼出声。
咬过之后,风荷觉得胸中的恶气出的差不多了,揪着他鼻子问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收买了那几个丫头一起蒙骗我?”
“没有,我保证,绝对没有。”杭天曜赶紧发誓。
“哼,我才不信你那么厉害,能憋这么久。”风荷懊恼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刚穿上,这回又湿了,而且由于她刚才摔进去时用力过大,整个净房里积满了水。
杭天曜捧着她小脸,轻轻啄了一口,小小声道:“娘子,我之前真以为是你,不然我才不要碰一下呢。我以后都不吃酒了好不好,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娘子,莫非你要看我在水中憋死了才满意嘛,你要当了寡妇谁给你温暖谁给你怀抱,虽然我犯了一点错,但念在错误不大的份上,你考虑考虑再试用试用我,好不好?”
风荷被他说得好笑不已,却仍板着脸:“我与雪姨娘明明就不一样,你岂会认错,我看你是想将错就错吧,打的好算盘。你要是想去她们谁房里,我难道还拦着不成,何必演这么一场戏给我看,我不稀罕。”
“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我稀罕你。只有娘子你身上才是香香软软的,别的女人都好脏的,求娘子你收留我吧。”他一面谄媚,一面暗暗去解风荷的衣带。
风荷尚未发现他的企图,扭着头撇了嘴:“当我傻子呢,我才不信你这些话,那些姨娘,哪一个你不是欢欢喜喜纳入房中的。”
杭天曜故意将她拉到怀里,掩盖自己手中的动作,正色说道:“瞧娘子说的,难道我就是那种好色之徒?我看今天这事不是巧合,江雅韵穿的那件披风很像你有的一件,而且她身上的香味的模仿你的。换了平时我肯定能辨别出来,可当时喝得昏昏沉沉的,就没注意太多,我看要把她好好盯着了。”
风荷已经发现他私底下的行动了,忙拉住他的手,用腰带给他缠住了,一面还说:“你说的要是真心的就不许动,不然我就不信你。”
“我不动,娘子想要主动,我自然要奉陪到底。”杭天曜美滋滋地想着,风荷还说很心软的。
风荷拉他起来,嗔道:“洗了这半晌,也该好了,咱们回房吧。”她提手将杭天曜的浴袍裹在自己身上,然后只拿了一条手巾缠住他的腰间,便提了提腰带往屋子里走。
杭天曜乖乖跟着,暗道丫鬟都不在,不然这脸丢大了。
风荷哄着他俯身躺下,然后她又拿了几根腰带来,将他手脚都给捆了。杭天曜心里越来越紧张了,风荷不会把他抬去茜纱阁吧,不要啊,那样他宁远咬舌自尽以保清白。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风荷并没有这个意思,倒是很好心地伺候他,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哀求地唤着:“娘子,宝贝儿,快点吧,快……”
谁知风荷直接盖了被子睡觉,理都不理他。于是,杭天曜相当悲惨地被捆了手脚顶着欲望过了一个晚上,早上醒来时手臂麻得好像是别人的。
风荷一觉醒来,才记起杭天曜急着拿了一千两银子,昨晚光顾着与他生气,还没问他用来做什么了。杭天曜不敢瞒她,尽量委婉地交代了一切,听得风荷心火腾腾腾往上窜,本来都要放了他的,这回索性再绑他一天。
直到午饭时,风荷终于把他给放了。
“你这小妖精,折腾了我一晚上,你说说怎么补偿我?”杭天曜压根不用她放,自己随手一扯就解开了,真是,一根绣花腰带就想捆住他,也太小看他了。
风荷愣得睁大了眼睛,想到自己折磨人家,人家这是要报复了,好哥哥好夫君哀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