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进入包厢,点上了菜。
千阳坐在主位上,杨茂和张道长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
世安和杨微坐在一起,正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
“大家好啊,我是世安。”
【大孝徒你好啊。】
【哈哈哈长得好像一只小狗狗。】
【世安世安,你和师父住在山上开不开心呀?】
【好淳朴的孩子,除了丰富的物质条件以外,张道长已经能给他的都给了。】
“我长得像狗狗?我还以为像兔子呢!师徒总是兔崽子兔崽子地喊我,我是兔崽子那他是什么?老崽子。”
张道长回头瞪了他一眼,“皮痒了是不是?”
世安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继续回答观众的问题。
“开心啊,我们在山上可好玩了。师父骂我我就往山里跑,他追不上来就在底下瞪着我,嘿嘿,等他消气了我才敢下去。”
“什么物质条件?挺好的啊,吃得饱,穿得暖,还可以到山里挖野菜、刨地瓜,可好玩了。”
【哈哈哈这些我们这一辈小时候也玩过,现在的小孩子大多生活在城市里,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是啊,我觉得小孩子还是亲近大自然比较好。】
【我就经常带孩子去植物园。】
【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外公一起住在农村,每天都和小伙伴一起抓螃蟹。】
“我也抓螃蟹,我家道观附近有一条小水沟,里头螃蟹和我手掌一样大,上周我还和师父一起去抓了。”
“你们不知道,山上野猪野鸡特别多,我们种的好多庄稼都被破坏了,临走之前我还布置了一个陷阱,不知道回去以后我的大白菜还在不在。”
“师父,咱们来这儿待几天啊?”世安仰头问道。
张道长斜他一眼,说道:“这里不好吗?回去做什么,你白天不还说要拜千阳大师坐下的大弟子为师?”
“嘿嘿。”世安憨笑两声,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我那不是说着玩儿,故意气气您嘛。”
张道长抬起下巴,“我看这样也挺好的,省得我清静。”
他从衣襟里取出一个被黄布厚厚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将其展开,露出一本古籍。
“千阳大师,这就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张道长双手捧着古籍,郑重其事地将它放在千阳面前。
千阳扫了一眼,蓝色封面已经褪色,纸张泛黄,边角位置有了裂痕,看上去不少年头,是一本真迹。
千阳接到手中,随意地翻看两下。
这玩意儿已经有些年头,纸张变得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撕毁。
张道长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面露紧张,“千、千阳大师,您轻……稍微轻点儿。”
世安笑道:“这东西我师父宝贝得很,平常看都不让我看一眼,更别说碰了。”
【传家宝嘛。】
【话说,张道长把它送给千阳,不就是……】
【嘘!世安好像还不知道,先别说吧。】
世安疑惑道:“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哎呀,今天的花儿别样红啊!】
千阳翻到其中一页,好像发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重新翻到第一页,逐页翻下去,眉头却是皱得越来越深。
“千阳大师,这本医典虽是祖上流传下来,但是我辈无能,竟无一人能够参透其中的奥秘。”张道长语气不无叹息。
“这东西怎么来的?”千阳问道。
她语气十分严肃,张道长怔了怔,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咳……”
“说起这事,和我师祖有关。”张道长缓了口气道。
千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年玄门没落,许多古籍失传了,师祖他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这本《清穴典》,只可惜他用尽平生所学也没能参透这本书。”
“师祖去世后,将典籍交给我师父,他钻研了大半辈子,依然没能成功,更不用说我了。”
千阳抿唇,将典籍交给桑辰,“行,东西我收下了。”
“不过,你手里有没有拓本?”
“拓本?”张道长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行。”
张道长看了眼一无所知的世安,说道:“那您是同意……”
千阳道:“我收了你的东西,自然会答应你提出的条件。不过,或许你应该征求一下世安的意见。”
张道长看向和直播间观众插科打诨的世安,叹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千阳抿唇,“小孩子说不定比你想象中懂得多。”
饭菜渐渐端上了桌,众人投身到了美食大业中。
世安是个话痨的性格,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包间气氛无比热络。
吃完饭,时间才八点多。
世安在杨茂带领下去了卫生间。
张道长将一封信交给千阳,说道:“这里面是他的身份证件,我跟他说先留在您身边学习一段时间,等他习惯下来就好了。”
千阳神色微怔,“你呢?”
“晚上的车票便宜一点,我就先回去了。”
“你不和他道别?”
张道长眨了眨湿润的眼睛,说道:“他从小到大没和我分开过,没见到还好,见到了怕是要闹一场。”
“为什么?”千阳不解地说。
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在思考的问题,师父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和她道别就离开了。
他当时在想什么?
张道长垂下眼睛,眼尾泛着红,笑道:“那当然是舍不得了。”
“舍不得?”
张道长擦拭眼角的泪水,“那小兔崽子毕竟是我手把手拉扯大的,我怎么可能舍得呢?”
“但是道观已经开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他又是个死脑筋,认准了宗门传承那一套,怕是和我一样,一辈子都会待在山上。世安这样的性格不适合一个人,所以我才希望能用《清穴典》给他换一份安稳,反正这东西留在道观里也没有用处,不如把它交给真正能够用得上它的人。”
“那为什么不能道别?”
张道长笑道:“千阳大师,我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我视如己出的孩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又何尝狠得下心呢?”
张道长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我是一个无用的师父,比不上您,没能给他留下什么东西。只希望您看在他无父无母,身世可怜,收容他一下。”
“日后他若是犯了什么错,无伤大雅就请您多担待,要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您就将他扫地出门罢了。”
千阳似懂非懂地点头,“担心自己恨不下心丢下他一个人,所以才不告而别,一走了之?原来是这样……”
张道长看了眼时间,“千阳大师,时候不早了,天黑路滑,我就先走了。”
“好……”
张道长来时不带什么东西,去时依旧不带,一个人缓缓地离开了。
“师父,让他一个人回去吗?”桑辰皱眉问道。
千阳若有所思地摇头。
【啊?补药啊。】
【不打声招呼吗?】
【现在回去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张道长离开不久,世安和杨茂回到了包厢。
“我师父呢?”世安四处张望,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家师父不知去向。
千阳道:“他先出去了。”
世安皱起眉头,神情有些紧张,“他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他背起放在墙角的行李,提上装满东西的口袋,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千阳几人紧随其后,来到了餐厅外的马路边。
“师父?师父!”世安看着路边人来人往,始终没有看到师父的身影,急得跺了跺脚,“这个老头子,一个人乱跑什么呢!”
“千阳大师!千阳大师!”世安焦急地跑到千阳面前,“我师父他没来过这种地方,天还这么黑,万一……您能不能帮我找一下?”
千阳道:“他跟你说了,让你留在我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世安道:“师父跟我说了……”
“他已经回去了。”
世安神色微怔,眼眶泛着泪光,“回去?他回哪里?”
千阳道:“回道观。”
“为、为什么?”世安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慌乱,“他不留在这里吗?”
“他不和我一起吗?”世安看着陌生的环境,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师父为什么要回去?师父不要我了?”世安紧紧拽着手里的东西,哭得伤心极了。
“那么晚了,他一个人怎么回去……呜呜……”
【啊啊啊啊世安宝贝别哭。】
【师父干嘛非要把世安送走啊?】
【看不得这讨喜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
【揉揉世安。】
【我也觉得师父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不……”世安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师父肯定不会不要我,他肯定只是想让我好好学习,我、我不行……”
“太晚了……师父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世安抬起头,泪眼朦胧,“千阳大师,您一定知道我师父在哪里,您帮我找到他好不好?现在太晚了,山上路又特别黑,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千阳沉默片刻,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师父离开的第二天,她一觉醒来,他就已经不见了。
千阳来到老树下,站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
老树掉了两片叶子下来,落在她头顶。
“奇怪……”千阳站在树下嘟囔道。
那时,师父明明还没有离开。
如果张道长和师父是以同样的心情不告而别,那么,实际上他并没有离开。
“千阳大师……求您帮帮我……”世安哽咽道。
“他还没走。”
千阳转过身去,看着他们离开的餐厅门口。
张道长红着眼睛从里头走出来,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为什么丢下世安啊呜呜。】
【师父没走!】
【就算要走也等到白天吧。】
【晚上不安全,而且师父对山下的路也不了解。】
“师父!”世安东西一撒就扑了上去。
“我不学习了,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吧!”世安拉住他的手,哀求地晃了晃。
张道长瞪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哭?”
“谁让您突然不见了!您连地图都看不明白,一个人肯定得走丢!”
张道长和她的师父一样,不告而别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自以为地藏在什么地方,默默陪伴着她,直到千阳彻底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千阳大师,不好意思,我实在放心不下……”张道长道。
千阳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是小孩子,你可以告诉他你的想法,而不是这样自作主张。”
世安立刻紧张地问:“师父,怎么了?”
张道长叹息一声,“千阳大师,您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什么?到底在说什么啊?师父,您真的打算丢下我一个人?”
张道长道:“我和师父、师祖潜心修行,尽管参不透《清穴典》也是用了毕生的精力,然而无一例外,都会在六十岁之前身亡。”
世安脸色噌地一下白了,“什么身亡?”
张道长闭上眼睛,“如今距离我六十生辰,只剩下不到两个月。”
世安嘴角一撇,眼泪哗哗流下,“师父……”
“我大限将至,在那之前,我只想给世安找一个好去处。”
【啊??】
【补药啊!】
【为什么?】
【那就更不能一个人在山上啊!】
“我不!师父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大限……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世安试图捂住他的嘴,“你快点呸呸呸!”
千阳道:“好了。”
“世安我可以留下,现在你也可以问问我,能不能救你。”
张道士怔愣看着她,慢慢放大了瞳孔。
“千阳大师,您、您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