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宋云离分开后,千阳独自步行前往地铁站。
下山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搞懂了怎么搭乘交通工具。
寻思这会儿杨茂已经下班了，千阳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深林公邸那件事之后,她就保存了杨茂的联系方式，出行也将手机带在身边。
“徒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千阳语气轻松雀跃。
“怎么了？彩票中了二十亿？”杨茂张口说道。
这段时间杨茂精神状态不太好,秦舒怡夜里不睡觉四处乱晃，说他半夜做梦都在念叨怎么发大财。
千阳笑道：“差不多,赔偿金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杨茂拔高声音，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对啊，解决了。”
“不会吧？怎么解决的？”杨茂震惊道。
千阳解释道：“我答应为他延长几年寿命，抵了二十一亿赔偿金，还倒给我四亿。”
“……”杨茂沉默片刻，声音并不见得轻松几分，“师父，你之前不是说,被他的事情牵扯进去，你自己也不能轻易脱身吗？”
“嗯。”千阳应了一声，“他阴气太重,本来应该灾厄缠身,大概有人帮他暂时躲了过去。不过,持续不了一年，他必死无疑。”
“那你……要怎么帮他延长寿命？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杨茂问道。
“影响嘛……我向来气运强盛，只是延续几年寿命，基本没有影响。”
“真的？”
“当然。不过,倘若他要安度余生,只能委屈我,与他结成正缘，方能抵消。”
“结成正缘？”杨茂疑惑道。
“就是……将他的命盘与我绑在一起，以我的阳气，消他的阴气；以我的功德，抵他的恶绩。”
“噢……”杨茂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脱不了身，是这个意思！”
“那他岂不是要……”
“不过，只是延长几年寿命，不需那么麻烦。我可以用一个类似的方法，不会让自己无法脱身。”
“他……不要命了？”杨茂唏嘘不已，“二十五亿，只换几年时间？”
千阳不以为意道：“他求生欲不高，而且，如果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真的牺牲自己。”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师父我不会破产，你和杨微不用那么紧张了。”
杨茂语气轻松了些，“对您没有影响就行了。”
“嗯，你们还是沉不住气，这一点多跟你师妹学学。”
杨茂吐槽道：“师妹？她一只鬼，当然觉得没关系，她还觉得做鬼挺好的呢！”
了却一桩心事，千阳回去的步伐轻松了不少。
她终于算是守住了自己的钱包。
晚上回家，千阳和直播间观众也分享了这件事。
不过，宋云离毕竟不算公众人物，千阳没有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只是说自己已经合法、合理地解决赔偿金。
第二天，千阳照常前往附近天桥下。
“来了来了！千阳小师傅终于来了！”
“小师傅，我把场地腾出来了，咱们打两套拳吧！”
“嘿嘿，跟着小师傅打了几天，我胳膊不酸腿也不疼了！”
千阳的名气已经在天桥附近传开了，每天早上七点钟，这些老头儿老太太准时出现在广场上，等着她一起强身健体。
“好，我先带你们打两套。”千阳放下布袋，走到众人前方，带领他们一起打拳。
“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是首都时间早上七点过十分，我们来到了太行市分也区老头街的红联广场。”
这时，几名摄像和记者当着镜头介绍起了所在地。
千阳专注于打拳，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反倒身后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一个个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打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
“最近我们电视台接到一些投稿，声称家里的老人连续一个月每天早上六点半出门，经常从家里带走一些粮食，大米、蔬菜、鸡蛋、腊肉等等。出去之后，汗流浃背地回来，东西也全部不翼而飞。”
“并且在家里就像中了邪似的，天天听什么咒语，嘴里经常念叨=一位大师，仿佛进入了什么非法组织。”
“太行电视台接到投稿后，立刻打算一探究竟，来到了事发地，老头街的红联广场。”
说完，记者走出镜头，为观众展示红联广场上的情况。
只见，偌大广场上，左右前后间隔1.5米的距离站满了人，正在整齐划一地跟着一位小道士打拳。
那个场面堪比武侠剧的门派弟子晨练。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应该可以看到，红联广场上竟然出现了一群训练有素的老年人，正在和一位小师傅锻炼打拳。”
记者惊奇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非法组织？让记者带大家深入了解一下。”
镜头不断推近，掠过了广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一身道袍的千阳身上。
“观众朋友们，这位小师傅应该就是老人家经常念叨的大师了，让我们一探究竟吧。”
“咦？这位小师傅，怎么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呢？”记者疑惑地说。
千阳打完两套拳，将双手平放于胸前，呼出一口气，收了动作，依旧脸不红气不喘。
谁知睁开眼，一个黑乎乎的摄像机几乎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千阳疑惑地看着对方。
“这位小师傅，请问您带这些老人家在做什么？”记者举着话筒来到了她面前。
“打拳啊。”千阳皱起眉头，很难看出来吗？
“这段时间，您每天早上都会和老人家一起打拳吗？”
“是，怎么了？”千阳不解道。
“那么请问，除了打拳，你有没有收老人家什么东西？”
“鸡蛋？”千阳神色诧异，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是太行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我们接到投稿，疑似红联广场出现了非法组织，骗取老人家财物，进行洗脑。”
“非法组织？”千阳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记者：“……”
“那么，请问你和这些老人在做什么呢？”
“打拳，看不出来吗？”
与此同时，一位打完拳的大妈在镜头旁接起了电话。
“喂？”
大妈打开了扩音，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妈，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以后早上不许去红联广场！”
“哎呀！我安全得很，没有进什么邪教组织！我们这个小师傅厉害得很嘞，和那些骗子不一样，你就别操心了！”
“妈！我看你是被人洗脑了！”
“我晓得！那些发鸡蛋的都是骗子，小师傅不是啊！你刘姨那个腿经常抽筋不是？就是她给治好的！”大妈苦口婆心地说。
千阳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她指了指自己，对记者说道：“我？非法组织？”
记者总觉得她有几分面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懵懂点了下头，说道：“对啊……”
千阳：“……”
大妈还在和女儿通电话，被训得不耐烦了，说道：“哎呀！太行电视台在这儿直播，你自己打开电视看一下，就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整天神神叨叨在做什么！”女儿道。
大妈一步站到千阳身边，说道：“小师傅，你等一下，我女儿要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哦……”
千阳稍微有点自闭。
她每天早上兢兢业业跟上班似的教这些老人家锻炼身体，结果被其他人当成非法组织头头了。
非法组织……从名字就能听出来，这玩意儿要坐牢的。
“妈，我已经打开电视了。”女儿在电话那端语重心长地说，“妈，那位千阳大师都说过了，这些东西不能乱信，可能会影响自己气运，你怎么还听人家胡说八道呢？”
千阳愣了两秒，感觉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妈，你看！你身边那个小道士，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会……”
忽然，女儿声音弱了下去，传来一道震惊的抽气声。
大妈尚未察觉，转头问道：“小师傅，我之前听刘姐叫你什么来着？怎么这么耳熟……”
“啊！！！”
电话中响起一声尖叫。
“千阳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卧槽！我想起来了！”记者露出一个醍醐灌顶的表情，“你是千阳大师！”
千阳：“？”
“妈、妈！你站着别动！你等我一下！”女儿在电话里激动地说。
“啊？你来干啥？”
“我、我来看看千阳大师啊！”
千阳并不觉得开心。
她耷拉肩膀，感觉非常挫败。
非法组织的头头一定会被抓起来，关进局子里。
听说只要进了局子，她这辈子就毁了。
难道教大爷大妈锻炼身体、算算命，合情合理收一点报酬，就已经违法了吗？
她之前还说自己不会触犯法律呢。
“千阳大师，我看过您的直播！您太厉害了！”记者惊喜地说。
千阳抬头看他一眼，闷闷不乐地说：“你们不是说不知者无罪？我不知道这是非法活动，大不了我以后不来这边了。”
她不想进局子，也不想和警察同志发生冲突。
早知道就不贪这么一点算命卜卦的钱了。
“啊……”
“小师傅？！”大妈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不行啊！你不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千阳大师明天不过来了？！”
“怎么搞的？你们谁欺负千阳大师了？！”
“那几个电视台的，非说我们小师傅进行非法活动！”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从事非法活动了？”
“小师傅带我们打拳，教我们强身健体，怎么就犯法了？”
记者和摄像师两脸懵逼。
本来不像非法组织，你们维护得这么凶，倒有那么一点像了。
杨茂正在上班，忽然感觉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他转身钻进厕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后台私信一分钟增加了上百条。
【大师兄！你怎么回事！我们师父受委屈了！】
【大师兄快看！我们师父好可怜！】
【（怒）到底是谁举报主播经营非法组织！】
【笑死我了，吓得主播以为自己要进局子了！】
杨茂一脸疑惑地点开私信中的一条视频。
看到了千阳被采访的全过程，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是被老人子女当成骗子了。
视频最后，记者当着几十位老人家和摄像机面前，郑重其事地说：“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记者已经深入了解老头街红联广场的具体情况，并不存在诈骗、洗脑、非法组织等违法行为。老人家只是在跟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傅练习打拳，强身健体，并不存在任何欺骗现象。”
“小师傅？你要回家了吗？”
“您明天还来吗？”
“您明天一定要来啊！”
“千阳大师，我们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记者瞟了眼镜头外，语速忽然变快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今天外采节目到此为止，咱们明天再会。”
说完，导播还没来得及切开画面，他已经将话筒扔给摄像师，三步并做两步消失在了镜头中。
“千阳大师！！！稍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杨茂无奈地笑了一下，料想应该没有其他事情，就关上手机回到工位上了。
傍晚，下班回到家，千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默默自闭。
“师父？”杨茂打开客厅灯光，看见千阳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千阳抬眼朝他看去，开口便道：“徒弟，我今天早上差点被抓了。”
杨茂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早上的事情，放下背包，说道：“电视台和老人子女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千阳抿唇说：“晚上吃什么？”
“红烧排骨怎么样？让杨微回来给你带两根烤肠？”
“嗯。”
饭后，千阳打开了直播。
白天她心不在焉，播了三个小时就下播了。
【主播晚上好！】
【怎么回事？感觉情绪还没缓过来？】
【哎呀！守法公民被误会，不开心了吧？】
千阳堂堂千家唯一继承人，被人当成诈骗犯在电视机面前公开处刑，无论怎么说，有点太伤自尊心了。
【啊啊啊啊！】
【千阳大师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我妈天天往广场跑，最近还神神叨叨，加上您之前说不可以乱信，所以我才……】
千阳没想到多日前的回旋镖会扎在她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我爸口中的小师傅竟然是千阳大师！】
【大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绝对、绝对不是骗子！】
【我爸十几年风湿这段时间*都没有发作了，他天天在家里夸你。】
【呜呜呜老年人骗局太多了，我们只是担心老人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啊！】
【还说呢！我妈担心您明天不过来，回家就给我一顿臭骂。】
千阳道：“我明天会过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大师，您放心，我们相信您！】
千阳心情明显好转一些，嘟囔道：“吓我一大跳呢。”
【哈哈哈哈！】
【主播也会害怕啊？】
【妈耶，连鬼都不怕。】
“那不一样，犯法是要坐牢的。”千阳认真地说。
既然下了山，她自然就要遵守法律法规。
回头就让杨茂买几本法典回来，她一定不要再做法盲！
【好奇，主播天天早上在做什么。】
【主播不考虑进行一次户外直播吗？】
【广场上的大爷大妈平常不看直播吧？怎么这么信任千阳呢。】
【主播！明天早上户外直播吧！】
千阳思考半晌，点头道：“可以。”
杨茂道：“正好我明天上午没什么工作，师父，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
千阳提醒道：“明天早上直播提前两个小时，七点准时开播。”
翌日，千阳起床时，杨微正好赶去上早自习。
“姐姐，早上好。”杨微揉着眼睛打了声招呼。
虽然杨茂百般不愿听她这么称呼千阳，总觉得自己吃了亏，奈何对着千阳这么一张年轻靓丽的脸，也喊不出更合适的称呼，就只能作罢。
“你哥呢？”千阳问道。
“舒怡去喊他了。”杨微说道。
和他哥哥性格不同，杨微并不害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几乎一瞬间就接受了这间屋子里存在着一个她看不见的秦舒怡。
而且，在某些方面，杨微比他这个哥哥靠谱不少。
不多时，杨茂睡眼惺忪起了床，草草收拾后和千阳一起出门了。
季节已经入冬，太阳刚冒了个头，冷风瑟瑟，吹在脸上和刀片一样。
“师父，你每天这么早出门，不冷吗？”杨茂冻得鼻涕直流，鼻尖通红。
千阳还是那身灰扑扑的道袍，随口道：“不冷啊，凉快。”
“厉害。”杨茂竖了个大拇指，立刻把手缩进袖子里。
步行来到红联广场，朦朦胧胧晨雾中，已经能够看到不少大爷大妈的身影。
他们活动了一下身体，全部脱了外套坐在一旁休息，和裹得严严实实的杨茂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师傅，您来了？”
“千阳大师，早上好。我自己泡了点儿咸菜，味道可好了，我给您装了两罐子，您回头下饭吃啊。”
千阳点头道：“好的，谢谢。”
自从发现千阳不爱收那些贵重的东西，反而对食物特别感兴趣，大爷大妈就经常塞一些蔬菜粮食给她。
作为每天陪他们打拳的小小酬劳，千阳就不会拒绝了。
千阳把手机交给杨茂，让他开启了直播。
【啊啊啊啊草！】
【高中毕业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在六点多起床。】
【好冷……不想离开被窝。】
【千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整个小区断网了，我蹲在小区门口蹭网看直播！】
【嘶……这么冷的天儿，楼上那位你是真爱。】
……
千阳和大家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我已经到广场了。”
【哇！广场上好多人啊！】
【笑鼠了！我听说住在附近好多子女知道主播教大爷大妈锻炼身体后，一大早就把叔叔阿姨叫起来送到广场去了。】
【啊哈哈！我刷到了！说是让他们体验一下当年天不亮就要被迫上学的感受。】
【跟着主播锻炼身体大家才放心吧？要不是离得远，我也想把我爸弄过去。】
没聊两句，千阳就去前面和其他人一起打拳了。
杨茂同样是第一次和千阳来到广场，一边举着手机直播，一边好奇地张望。
“今天来的人好像格外多啊。”杨茂看着人满为患的广场，不禁感叹道。
【（小声）我在现场，不敢出去打扰，悄悄找了个地方躲着。】
【哇！大爷大妈打拳好有气势！跟武侠片似的。】
【这些雾笼罩在他们身上仙气飘飘。】
【妈耶，难怪他们精神那么好？要我在这时候打一套拳，我估计也能多活几年。】
【啊啊啊！我没发现自己四肢这么不协调啊？完全跟不上千阳的动作。】
两套拳法打下来，千阳脸不红气不喘。
大爷大妈毕竟上了年纪，一阵功夫下来都有些气喘吁吁。
不过，和三步一喘气的杨茂相比，他们看起来健康得多。
“小师傅，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不好觉，你帮我瞧瞧什么原因吧？”一个老太太提着满口袋的排骨，凑到了千阳面前。
千阳习以为常，找了个石桌坐下，示意老太太把右手伸出来。
千阳两指摸上她的脉搏，沉吟片刻：“这两天喝了鸡汤？”
老太太笑道：“是啊，我姑娘熬了两锅，三天了，还没喝完呢。”
千阳道：“奶奶，你身体长期亏虚，不宜大补。鸡汤可以喝，每日只能喝半碗。”
“哦……我知道了。”老太太将她的话奉若圣旨，“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姑娘。”
【我擦……】
【主播还会中医？？】
【听说中医特别神，连你上一顿饭吃了什么都能号出来！】
【真的假的？】
【血泪教训，千万不要和家人朋友一起看中医，否则你会社死，真正意义上的社死。】
“小师傅，我昨儿丢了一只镯子，死活找不着，您帮我找一找吧？”
千阳询问了一些简单信息，脱口而出：“你昨晚和面取了镯子，掉面缸了。”
“哎呦！我想起来了！还真是！”
短短几分钟时间，千阳身边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果蔬鲜肉。
难怪她每天回家手里都提满了东西，完全够他们几个人吃了。
“小姑娘，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就在这时，一个大姨挤进了人群中。
千阳抬头看她一眼，说道：“二十一了。”
大姨嗤笑道：“这些老家伙这么看得起你，应该有几分真本事？”
这些时日里，千阳并非没有听到过类似言论，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大姨笑弯了眼睛，调侃道：“我有个大侄儿，他家那小孩奇怪得很，本来挺乖一个孩子，忽然一天就跟发了疯似的……听说是中了邪？他们小两口为了孩子操了不少心，我这个做长辈的都看不过去了。”
她说这些话没有丝毫怜悯与同情，反而带着几分轻蔑和幸灾乐祸。
“我来出钱，请你去给那孩子看看呗？先说好啊，看不好我可不给钱！”
“大伙儿可都听着呢！”
“王大娘，你平常这么抠门，别到时候不给钱啊！”
“就是！口头上承诺可不行！”
大伙开始讨论起来，大家都住在附近，经常在广场碰面，大多互相认识。
王大娘高声道：“只要这位小师傅能给看好，我当然愿意出钱！大伙儿可都听见这句话了？”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杨茂不禁感到担忧。
“生了病就应该上医院，我师父不是医生。”杨茂道。
【主播别去！】
【这位大娘八成没安好心。】
【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估计巴不得大侄儿的孩子永远好不了呢。】
【万一那孩子真是中邪呢？主播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
【主播会看脉象，或许可以看出一些毛病？】
“哎呀！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千阳低下头，陷入一阵沉思。
“师父？”杨茂唤道。
千阳抬头朝他看来，说道：“今天户外直播，去看一看不碍事。”
闻言，杨茂没再说什么。
“大娘，咱们提前把价格定好。我师父看不好，自然不收钱，我师父看得好……两万块如何？我看您浑身上下穿金戴银，应该不至于为了两万块赖账吧？”
王大娘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看不好，我一分钱都不给。”
“那要是看好了，两万块钱你给还是不给？”
王大娘道：“看好了，我当然给钱！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要是不给钱，我们王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杨茂点头道：“那就行。”
“等着，我打个电话给大侄儿，他就住在附近。大伙儿也都别走，做一个见证人吧！”
说完，王大娘就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人群并未散去，大家似乎都想凑一个热闹。
杨茂来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师父，你发现什么了？”
千阳摇头，“没有。”
“只是，她好像断定我看不好，总感觉事情没有简单。”
【去看看也好。】
【说不定就是中邪呢。】
【就算看不好，咱们也不亏。】
【送主播一个水公园。】
片刻后，王大娘回到了众人面前。
“小师傅，走吧？我大侄儿两口子正好在家，我带你们过去。”
七八个人跟着王大娘浩浩荡荡去了大侄儿家里。
期间，她与旁人高谈阔论，多次提及自己年幼的孙子，冰雪聪明，乖巧听话，言语间尽是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杨茂走在千阳身边，忍不住小声吐槽：“我看这位大娘，就是带他们去看笑话的。”
千阳抿唇，没有说话。
【包的。】
【明明知道人家小孩子出了问题，还在不停夸自己的孙儿。】
【谁家发生了这种事情，希望被其他人看笑话啊？】
【无语。】
【这人在落井下石啊。】
大侄子住的地方距离红联广场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杨茂顺路买了两份早餐，和千阳边走边吃。
直到此时，时间仍然没到早上八点。
来到附近一座高档小区，王大娘笑眯眯和保安搭话，让他开了门。
那名保安似乎认得王大娘，笑问：“王大娘，你又来看大侄儿啊？”
“可不是！我认识了个小师傅，看看能不能给他家孩子治一治，多么可怜一个孩子啊！”
“好嘞。”
进入小区后，王大娘轻车熟路往前走。
“王大娘，你这大侄儿家庭条件还不错，这里头房子最少也要五百万一套吧？”
王大娘抬起下巴，发出一声轻嗤，“那有什么用？孩子那副德行，有钱也治不好。”
来到一栋单元楼门前，王大娘带众人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上行，停在了十九楼。
“叮——”
电梯门逐渐向两侧打开。
“到了到了！”王大娘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电梯。
众人紧随其后，走到了一扇敞开的入户门前。
一位妇人听见脚步声匆匆忙忙走了出来，看到门前七八个陌生人愣了一下。
“干妈……”妇人脸色发白，似乎没想到她会带这么多人过来。
王大娘解释道：“大伙关心小加，都想过来看看呢。”
妇人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没有发作，看向人群中，问道：“干妈，你说的师父在哪里？真的能治好小加吗？”
“嗐！治不治得好谁知道？总要试一试，放心，如果她能看好小加，两万块钱我全出了！”
千阳上前两步，朝妇人微微点头，“女士你好，我是千阳，我想了解一下小加的情况。”
看到千阳格外年轻的面孔，妇人眼里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
妇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侧身道：“请进。”
千阳率先走进屋里，回头对众人说：“大家进来可能会打扰到我，请在门外等候，或是自行离开。”
这些人平常十分相信千阳的话，立刻止住了往里走的脚步。
见有一部分大爷大妈想要离开，王大娘立刻出声劝阻。
“你们不要走啊！否则，到时候有人赖账怎么办？大家可都是见证者！”
听到这话，众人果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观望。
“大师，请坐。”妇人道。
千阳坐在沙发上，抬眼问道：“孩子呢？”
妇人道：“和他爸爸在卧室里。”
“啊！！！”
妇人话音刚落，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叫声。
“啊！！！”
“啊！！！！”
这些惊叫声没有收敛，反而一声比一声大，伴随一阵阵挣扎和摔砸东西的动静。
“哎呦！小加又发作了！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家里被人虐待呢！”王大娘感叹道。
门外众人听见声音也不由一脸惊讶。
妇人大概早就习以为常，只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亲眼目睹孩子的情况，脸上不禁有些难堪。
进入房间后，杨茂并没有感觉到此地存在鬼魂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小加应该不是中邪。
千阳打量这间屋子，墙壁上贴满了隔音棉，防止小加的声音惊扰到其他人。
“他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千阳道。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妇人没有敷衍对待，回答道：“大师，小加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三年了。”
说这句话时，她的表情异常痛苦。
小加父亲在卧室看着伤害，尖叫声渐渐平息下去。
小加母亲三十多岁，头上有些白发，面容憔悴，为了孩子殚精竭虑，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疲惫许多。
或是想到了三年来噩梦般的日子，小加母亲情难自控的脸流出泪来，哽咽道：“他以前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幼儿园老师特别喜欢他，每一次他都会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给班上其他的小朋友……突然有一天，他毫无征兆地变成这样了。”
“他受到惊吓了？”千阳问道。
小加母亲摇头，“幼儿园有监控，在家里我们也从来不会让他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过医生吗？”
“看过……头两年我们带他去了国内外最权威的医院，全都找不到原因。甚至、甚至我们别无他法，找了师傅来给他驱邪，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情况。”
小加母亲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不想在面对了。
【毫无征兆变成这样？】
【怎么可能？总有原因吧？】
【那声音我隔着屏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孩子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杨茂问道：“姐姐，小加身体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加母亲摇了摇头，“最奇怪的就是，小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千阳沉吟片刻，问道：“他有正常的时候吗？”
小加母亲擦干眼泪，说道：“他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什么时候？”
小加母亲道：“他刚睡醒的时候，一定需要有人在旁边安抚他才会安静下来。”
这时，卧室房门被拉开，小加父亲走了出来。
他看到客厅中陌生的两人，皱了下眉头。
小加母亲问道：“他睡着了？”
小加父亲点头，“嗯。”
“这么快？”杨茂惊讶不已，两分钟前小加还在发病，两分钟后就睡着了。
小加父亲瞥了千阳一眼，转身走进厨房，“别浪费时间，你们要多少钱？”
看起来他似乎对千阳不抱任何希望。
大概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见过很多和千阳类似的人。
“大师，不好意思，我们以前遇到过一些骗子。”小加母亲解释道。
“小加他爸本来就不相信这些，遇到骗子之后就更加……”
杨茂道：“我们能够理解两位的心情。”
千阳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目光一直在整个屋子流转。
千阳起身，走到阳台，窗户正对远处的小千山。
她回过头，看向阳台的门，发现门框上方放着一个小小的牌匾，写着“三口之家”四个字。
客厅众人不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出声打扰。
千阳目光看向众人，说道：“你们家房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