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慕容彻
其实元八涓暂时是不能杀的。 杀了她, 断了线索,要追查其他外敌卧底, 就更有难度。 可她偏偏负隅顽抗…… 柳三汴一路想, 一路赶,好不容易赶至伊犁附近的主营, 又被人拦下。 柳三汴无语, 她手持尤秀的官印,打扮也是俏书生的打扮, 凭什么尤秀能成功,她就不顺利。 原因很简单, 尤秀见的是言戈, 她想见的, 可是日理万机的陛下。 柳三汴在营外等了两个时辰,那位拿走她官印的军爷才过来通知她,说尤大人请。 慕容彻听说尤秀擅离职守, 一开始大怒,后来细想之下, 知道肯定出事了,方派人传他入内。 慕容彻见到柳三汴时,又震惊了片刻, 很快回过神来,把人都打发出去,要跟“尤大人”密谈。 柳三汴递上尤秀的密折,顺带解释几句他们是怎么来的。 慕容彻看完折子, 啪地一声合上,掼在几案上,他握紧双拳,抬头已是怒意滔天。 柳三汴忙道“陛下息怒”。 慕容彻怒极反笑:“你特意来看朕笑话?” 柳三汴躬身施礼,神情认真: “臣只做该做的事。” 慕容彻嘴角含苦,复又上扬,心头一阵荒凉。 她该做的事,就是想到我的时候过来看看,不想见我的时候溜之大吉,我在她眼里,竟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慕容彻很想揍她一顿,很想大骂她没心肝,最终却没有力气,也放不下这威严脸面。 柳三汴垂目微叹,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再怎么难过,我竟也无动于衷。 一时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彻感觉到眼前的阴影,才发现有个人站了那么久,都挡住他的烛光了。 慕容彻很想让她滚,又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虽然没什么话可说,还是得絮叨几句。 慕容彻看似无意道:“又是夜里了。” 夜间朕偶尔也会怕,好像抓不住什么似的。 柳三汴在心里答:那都是岁月啊,抓不住就放下,反正你也不需要。 柳三汴说: “万古长夜,陛下并不需要明灯,因为陛下自己,就是这光芒。” 你这盏灯,光明天下,以无情为芯,以鲜血为祭,以骨肉为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生来就是这个角色,我们生来就是这个命数,你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 我们为你供奉所有,是因为爱你,我们对你阳奉阴违,是看穿了你才更爱自己。 慕容彻知道她不是真心歌颂,却没有听出她的嘲讽,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他生来就是个帝王。 他果决、狠辣、阴险,但他是个出色的君主。 踩踏着无数鲜血的帝业,绝不是所有帝王都有勇气与手腕实现的。 九死夺嫡、武力撤藩、斩杀污吏、肃清党争、三征北漠,这些无不让天下动荡,让人心失望,他顶住所有压力,最终证明他是对的。 这疆土广阔,这四方称臣,这安居乐业,都是他拼出来的。 人世间的功与过,到底谁能说得清呢? 若生为百姓,大概会真心爱戴他。 若为身边人,大概日夜想杀了他。 菩萨啊菩萨,到底什么是妖魔? 柳三汴在心中平息哀叹,慕容彻却已盯着她看了许久。 事到如今,他也不明白他爱不爱她了。 若说爱,他也能放她走,若说不爱,为什么看不够她呢。 柳三汴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冲他笑了,她笑如清风朗月,不带丝毫缠绵,偏偏坦荡得教人留恋。 慕容彻也笑,如今还有什么好执着的: “咱们也算一笑泯恩仇。” 慕容彻赏识柳三汴,于柳三汴有恩。 慕容彻折磨柳三汴,于柳三汴有仇。 无论恩仇都出于怎样的心思,至少他肯承认所有,她还有什么可说。 无论是对慕容彻,还是对陛下,柳三汴的要求,始终是不高的。 柳三汴终于坦言: “臣曾愤恨,为何命如草芥,后来方知,原来沧海一粟,未尝不自由自在。” 慕容彻不由抱怨: “你是自由自在,朕却孤枕难眠。” 柳三汴噗哧笑了,说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怎会孤单呢。 慕容彻说,她们都太刻意啦。 朕每次都能偶遇她们,大冷天|衣着暴露,香粉厚重,狂抛媚眼。 方法也非常老套,要么吹笛奏曲,以为自己是冷宫嫦娥,要么唱歌跳舞,以为自己是掌上飞燕,要么吟诗作对,以为自己是过气秋扇…… 柳三汴的客观评价是: 论毒舌慕容彻都不输程九思,不过这货是个隐性毒舌,平常装得一手多情帝王。 后宫上下都敬爱他,皇贵妃是头号粉丝,程观音也偶尔迷失,认为他会在意自己的孩子。 其实所有的恩爱与缠绵,不过是因为他根本不爱。 你要宠,我便宠,今日是你,明日是谁我不在乎。 你们要在打胎上作文章,我便推波助澜,明辨忠奸。 孩子?来了我接受,失去也不伤悲。 所有的戏都能陪你演,不是因为帝王宠爱,仅仅因为不在乎,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虚妄。 世人以为我深情,我便表演深情。 世人妄想我慈悲,我便演出慈悲。 如是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彻是个帝王,情之一字,于他而言,似远非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