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贾平!”紧随其后赶来的秦正卿,上前一步将建章公主护在身后,和贾平对峙道。 贾平脸上的笑意一收:“你算哪门子虚有其表的世子啊?要不是陛下看在清河郡主红颜早逝的面子上,你现在见着爷都只配提鞋,轮到你教训爷了?” 秦正卿听了这话没有什么反应,江窈一听那还了得。 她帮腔似的拦住秦正卿,开始唱双簧:“算了算了,世子不必同这种狗嘴里吐出象牙的玩意计较。” 贾平脸上的表情别扭:“殿下……” 江窈直接打断他:“听你这意思,是要视我的话为耳旁风了?” 贾平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口:“殿下您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是我贾平做得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江窈看着都替他硌得慌,身上看起来没个二两肉,个头也比秦正卿矮一截,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得意洋洋。 “给哑奴赔礼道歉。”江窈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哑奴,“哑奴肯点头原谅你,这事才算揭过去。” 哑奴听了她这话倒也争气,腰杆子都直几分,大步阔首朝贾平跟前一戳。 江窈暗自庆幸,好在她发善心救的这位不是圣母属性,对付这种欺凌自己的恶霸,认怂只会让小人得志。 贾平“嘿”一声,显然不太乐意,“我凭什么给他赔礼道歉?” “天子脚下,谁许你为虎作伥?都说我跋扈,也没见得我在国子监横行霸道。”江窈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她都觉得自己胸前快飘扬起红领巾,“再说了,你凭什么这样糟践人家?” 贾平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给哑奴赔礼道歉,大庭观众之下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伸出指头,不敢控诉建章公主,只能指着秦正卿破口大骂道:“就你们这些个绣花草包,背两句诗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为所欲为,你们扪心自问,有一个没打过府上家丁的?横竖一笔遣散费打死了拉倒。” 他身后传来两道附和声,贾平更来劲了,“啪”一个耳刮子落到哑奴脸上,“爷勾一勾指头,你还不是照样腆着脸要赏钱?” 哑奴脸上很快就出现一道巴掌印。 江窈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呢?” “巧了,赔礼道歉恰恰是我做不到的。”贾平钻起说话的空子,“打狗也得看主人呢不是?殿下,我今儿和他的账一笔勾销,您看怎么样?” 江窈身后传来一道脆亮的嗓音,她回头一看原来四方堂的同袍都围过来,个个脸熟的很,“贾平,你目无遵纪藐视王法,平日里戏弄自己房里的丫鬟便算了,今儿连殿下都敢戏弄?” “越计较什么,说明越惦记什么。”江窈字字在踩贾平的痛脚,“这么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自怨自艾,你若当真同我一样,念不进去书的,便安安分分不要耽误同袍的学业,更不能去祸害其他人,我看你是无药可救。” 贾平活脱脱一副地痞无赖样:“爷今儿就破罐子破摔了,你们能拿爷怎么样?” 江窈撩起袖口,差点儿冲上去和贾平打一架。 下一秒她身后的秦正卿等人已经蜂拥而上,和贾平物以类聚的一堆人也不甘示弱:“四方堂的人明目张胆欺负人啦!” 江窈:“……”怕是要上头了哦。 一场群架打得轰轰烈烈,作为□□的江窈却被晾在一边全程当吃瓜群众。 两拨人刚开始是贾平一方占尽上风,渐渐的体力不支,四方堂的人不仅舞文弄墨还善骑射,没多久就找回主场。 国子监府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传来,手上拿着长缨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拨人成功分开,中间隔开一道楚河汉界似的,站着一列密不透风的府兵。 司业负手站在檐下,焦头烂额的踱步。 等局面控制住以后,司业大手一挥,对着左边国子监的人张口就是一句:“可伤着碰着没有?” “没有!”秦正卿等人异口同声道,即使有两三个鼻青脸肿的,此时都摆出一副大丈夫无所畏惧的模样。 司业对着右边贾平等人当即长脸一拉:“活腻歪了你们!” 贾平等人传来一阵唏嘘,不是搂着胳膊就是瘸着腿,气势上顿时又矮了一截。 “先自行反省,半个时辰后再议。”司业转头看向和自己一起站在檐下的建章公主,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殿下请随我过来。” 江窈听着他这语重心长的叹气声,好像她才是始作俑者一般,心里头不由得发渗,天地良心,她觉得这事真不赖她。 江窈跟着司业围着四牌楼都快转了个圈,司业才把她引见到一座雅致的阁楼内。 里头的摆设似曾相识,江窈抬眼一看,脚下跟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连门槛都不想进。 谢槐玉坐在席上,摆弄着手上的茶壶工序,衣冠楚楚,那叫一个道貌岸然。 嗬,也不知道他狐假虎威什么呢。 “谢相这儿刚好可以纵观国子监的全貌,”司业临走前不忘嘱咐道,“殿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有些话不可全听,也不可偏听。” 当然了,后面那一句话,是司业压低了声提醒她的。 “听说小殿下在这场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中,还是起头的?”谢槐玉眉宇一低,仿佛他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茶具上。 “谢相听谁胡诌的啊,这话你也信。”江窈有意抬举他,“人人都说谢相明察秋毫,断案如神,我看也不过如此。” 谢槐玉“继续。” 计策得逞,江窈眉眼一弯,笑容灿烂,摆明在捧杀他:“之前广阳王三司会审的时候,你该不是屈打成招的?” “若当真同你一样是个念不进去书的,便安安分分不要耽误同袍的学业,更不能去祸害其他人。”谢槐玉学着她当时说话的口吻,“原来在小殿下的心目中,无所事事也有三教九流之分。” 说无所事事都是轻的,说直白点就是指她混吃等死的咸鱼行为。 “那当然。”江窈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甚至有些引以为豪。 谢槐玉慢条斯理的问道:“依小殿下看,这事该怎么处置?” 这问题简单,甚合她意,江窈毫不犹豫道:“即日起将那贾平逐出国子监。” “过来。”他忽然朝她招了招手,哄猫似的逗她。 等江窈稀里糊涂迈过门槛,站在他跟前,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她就不该进来。 要是她耳朵有自动过滤功能就好了,她这样想。 谢槐玉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沏茶,茶叶尖的芽根紧裹,秀颀饱满,三沉三浮后,他才递到她手边。 茶香袅袅,勾得人爱不释手,可是真要喝起来却完全是两码事。 谢槐玉问道:“怎么样?” “一般。”她说得老实话,在凤仪宫她只爱喝清甜的茶水,这习惯她在外从未表露过。 谢槐玉重新斟了一杯给她,她轻轻抿了一口便不再碰。 “尚可?”江窈试探性的问道。 谢槐玉又重新斟了一杯给她,相较之前醇和很多,却还是带着股子苦味。 “谢相煮茶的手艺那真正儿是无人能及,让人巴不得一辈子都喝呢。”才怪。 谢槐玉神情讳莫如深,他归置好茶具,起身从书架里取出竹筒给她:“回去。” “这是什么?”江窈抱着竹筒,掀开盖朝里头看了一眼,“敢情儿你这字帖还是分卷的?” 谢槐玉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不疾不徐的开口:“过几日休沐,之后便是国子监月试。” “我知道。”她才不用他提醒呢,靠着休沐的日子她记得可清楚了好不好。 “回去好生念书。”莫要和不三不四的人出去虚度光阴。 该怎么样才不是虚度光阴呢,谢槐玉觉得,其实她要是成日里和自己待在一起,便不是虚度光阴。 江窈下意识回道:“我会记得临时抱佛脚的。” 话一说完,她别开生面的害起臊来,毕竟临时抱佛脚这种事说出去实在不光彩。 听在谢槐玉耳里,只当是小公主在向自己伸橄榄枝,他倒是不介意给她抱抱佛脚的,“过几日我会考你背书。” 江窈淡淡的嗯了一声,抱着竹筒从他这里离开。 走到半道上,她才发觉不对劲,不对呀,过几日不是休沐么。 谢槐玉想考她背书,也要看她乐不乐意。 再说了,她届时肯定呆在凤仪宫的一方天地里,背书背书,他去考鬼背。 国子监当天傍晚就张贴出告示,由贾平为首的三名纨绔,终生不得入学,参与斗殴的其他人等都休学一周,面壁思过。 要知道,被国子监除名可不仅仅是终生不得入学,不仅普通的教书先生不能再去教,私塾也会拒收,更别提以后入仕。 秦正卿的敬佩溢于言表,只差手舞足蹈的给谢相喝彩,丝毫没有把休学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富有深意的看着江窈:“其实谢相的为人没有殿下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你现在怎么给他当起说客来?”江窈对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不就是迷弟在安利自己的爱豆么,“他知道你这么维护他么?” “谢相怎么会知道……”秦正卿唏嘘道,“他从来不搭理我们这些人的,等我来年入仕后,想来就能和他搭上话了。” 江窈不以为然:“这也至于你如此憧憬?” 秦正卿郑重的点头:“任何一个大邺男子都是这么想的。” 江窈:“……”难怪大邺要完。 等到真正休沐的日子,江窈收到世子府传来的口信,这才想起赋诗会的事情,她之前答应过秦正卿要一起去城郊湖心亭。 江窈高兴的命人准备马车,连枝一惊一乍的进殿:“御书房派人传话,请您务必过去。” “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你便帮我推脱了。”江窈给了连枝一个眼神示意。 连枝禀告道:“奴婢已经替您打听清楚,郑太后和许皇后都在那儿,和陛下商议着给您做生辰宴呢。” 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窈失望道:“你差人去世子府回话,说我今儿去不成了。” “奴婢遵命。”连枝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