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颗甜
七年后。 西雅图的天气就如同孩子的表情一般, 说变就变。 云溪皱着眉头看着外面连绵的阴雨,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 也就是转身买咖啡的功夫,便下起了如瀑布般的雨。 云溪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拿铁,氤氲的热气从杯子中传来,暖和了冻僵的手指。 咖啡店里放着老旧的唱片,是《卡萨布兰卡》。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云溪听着餐厅中放着的歌, 不由得慢慢哼了起来。 雨幕渐垂, 乌泱泱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 一切都带了一丝薄雾, 连咖啡厅里的透明玻璃上也糊上了一层雾气。 这样慵懒的时光仿佛是从上帝手上偷窃来的,让这一个月忙到没有时间喘息的云溪顿时无比享受这样的雨天。 不同于国内繁忙而疲倦的节奏, 西雅图如同一个人间天堂,路人闲适而舒缓的步调,路边随处可见的咖啡厅, 若是下雨了,花上一块钱租借一把小黄伞,可以乐此不疲的在路上踩着水塘。 云溪希望这样的时光走的慢一些, 再慢一些。 只是没过一会儿, 手机便传来了一封简讯。 紧接着,静谧的咖啡厅的门被推了开来, 门上悬挂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 云溪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了门边。 “溪, 终于找到你了,”进门来的是一个满头金发还带着微卷的白人年轻小伙,个子欣长而高挑,特别是一双笔直的腿,穿着普普通通的破洞牛仔裤也显得无比的夺目。 他带进门了一身雨的湿意。 “你来啦,”云溪抿唇一笑,她把旁边座位上的凳子挪开,“坐,”她拿开自己的双肩包给眼前的白人年轻小伙,“想要喝点什么?”她顺手给酒水单子。 “来一杯摩卡,”白人年轻小伙纯正的英国腔调混着低沉的嗓音说出口,听的人背脊一声酥麻,只是云溪早已经免疫了。 她伸手叫来了服务员,给白人年轻小伙点了杯摩卡,随后她撑着脸颊,看着他说道:“明天排练别迟到了,布莱恩。” 对面的小伙叫布莱恩,是从英国来中国学习交换的芭蕾舞男演员,这年头跳芭蕾舞的女演员不稀奇,倒是男性着实稀奇,特别是在中国,几乎很少有能够搭伴一起演绎舞蹈的男演员。 因此布莱恩在舞蹈团里显得格外珍贵。 而为期一个多月的来美国的舞者交换人选大任则是落到了布莱恩和云溪两位舞蹈团的领舞肩膀上。 他们两人要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和西雅图的当地芭蕾舞团一起合作演出举世闻名的芭蕾舞蹈《胡桃夹子》。 本来训练的时间就很短了,加上刚到美国,云溪因为时差和水土不服,硬生生的浪费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没有能跟上训练。 因此只能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再抽出自己的休息时间进行练习。 好在云溪的底子好,外加上周围配合的都是顶尖的芭蕾舞演员,因此排练格外顺利,大家的效率着实出乎了云溪的预料。 所以云溪才难得可以抽出一天的时间,不进行任何的排练,懒散的坐在咖啡馆里,看着外面的雨幕与乌云,浪费大把的时间。 而布莱恩则是来咖啡馆约云溪一起吃午饭。 顺便一起逛一逛这个陌生的西雅图城市。 西雅图常年阴雨,但是好在是海洋性气候,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太热,如今已经是深秋,裹个羊绒大衣也照常可以在外面行走。 云溪窥见外面的雨快要停了,便和布莱恩一起起身准备离开。 “带本地图,”临走前,云溪从咖啡馆的纪念品架子上抽出一张地图随意的说道,“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她可不敢恭维布莱恩的方向感。 布莱恩是个典型的英国人,瘦瘦高高的,棕色的头发带着微卷,眼眸是深棕色的,每当起舞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自己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看着舞伴,因此舞蹈团很多小姐姐们都非常喜欢他。 总是想要和他搭伴跳舞。 但是他却总喜欢粘着云溪。 说云溪笑起来像伦敦乌云天里的突然转晴的太阳,感染着人,让人觉得温暖。 虽然云溪对这样的解释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出于舞伴的原因,她也没有过多的拒绝与布莱恩的接触。 毕竟大家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抵抗。 特别是布莱恩就像是软绵绵的可以任人欺负的小猫,在舞团里,四处都是女孩子的地方,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的确让人心存了些怜惜。 “波音工厂还是奇胡利玻璃博物馆,”布莱恩提议道,“溪,你选一个。”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云溪手上的地图说道。 云溪掏出手机查了下两个地方的距离,最后决定两个人打urber去奇胡利玻璃博物馆。 “等这阵子忙完我们租车出去玩,”布莱恩他抿了口杯中的摩卡,笑着说道,“听说周边有两个不错的国家公园,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哪天抽了空租车出去玩。” 云溪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哪天有空?布莱恩你可看看你的行程表,到月底演出结束之前,我们两个是哪里别想跑,天天泡在舞团里面跳到天荒地老。” 布莱恩有点郁闷,他心里清楚云溪是个工作狂,只要穿上舞鞋开始伸开手臂张开双腿,便无法停下,犹如穿上红舞鞋跳舞的小姑娘,跳到至死方歇。 看来单独约出来玩儿这个方法行不通,得再换一种方法试一试,布莱恩在心里偷偷琢磨着,他低吮着杯中的摩卡,甜腻腻的感觉犹如他心头对云溪的感觉,又像是西雅图时常阴雨的天气,偶尔会低气压。 云溪身穿着长裙,打着透明的玻璃伞在雨中走着,身边站着身材高大的布莱恩,引得路人时常观望与侧目。 奇胡利玻璃博物馆里精彩纷呈,各色各样的玻璃从明亮的灯光下透过,带着浓郁的艺术色彩。 “可以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美丽的小姐?”布莱恩假装脱下头上的绅士礼帽,身子微微弯曲,这是个典型的英国绅士的邀请动作。 布莱恩穿着白色球鞋和破洞牛仔裤的样子做着这样的动作滑稽可笑,她抿着唇笑了,笑意顺着唇角滑到了眼角,“太晚了布莱恩先生,”她略带歉意的说道,“晚饭我就不参加了,不过祝您有个好梦,”说完她便合上了房门。 徒留下布莱恩有些沮丧的一个人站在门口。 寂静的夜晚。 云溪把窗户打开,高耸入云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对面的海岸,和海岸边停泊的船只。 她给自己泡了杯热红茶,对着渔光闪烁的海岸坐下,一不小心,自己便会晃了神。 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呢。她漫无目的的想着。 一年、两年、三年……还是…… 七年? 还是要一辈子呢?她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茶杯把柄,思绪渐渐浮沉。 云溪放下手中的红茶茶杯,她起身推开窗子,外面夜色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银河,像是他黑漆漆的眼眸凝视着她的模样,眼底也是一片的星辰大海。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他呢? 她在心底苦笑,明明……这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那么久,却还是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翻涌出他的轮廓。 正如有时候自己在街角会看见穿着黑色卫衣,带着棒球帽和脚上踩着白色球鞋、瘦瘦高高的男生,会误以为是他一样,她甚至会不自觉的追上去,只是走进了,靠近了,才突兀的想起,哦,那个人不应该是在美国嘛。 又怎么会出现在街角。 也许是自己到了他所在的国度,便以为自己可以离着他稍稍近一点,西雅图和洛杉矶,也不过就两个多小时的飞机时间,就像是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至少都活在了一个时区里面。 不再是自己要在心底默默算着,哦,夏令时了,哦,换成冬令时了。 不知道他的篮球还打不打了,也不知道,他手臂上的纹身有没有洗掉,更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周围的人似乎都学会了缄口不谈这个人的存在,陈茵、林萌萌还是路上偶然遇见的高中同学,都对他三缄其口,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谈起这个人的存在。 就好像,这个人真的不存在。 她的思绪在寂静的深夜里翻涌着,空气里突然响起的电话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把她唤了回来。 接起电话。 传来的是前台小姐标准而柔和的声音。 “您好,许小姐,您的房间下午的时候有人来过,我们清洁房间的工作人员有注意到,并且来客离开的时候在您的房间门口留了一张字条,如果您先在方便的话,是否可以过来取一下?” 云溪赶忙应答。 她匆匆下楼,穿着还是房间里的白色拖鞋,针织衫在大厅里显得单薄了,吹着大厅的空调,整个人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只是在从前台小姐手中接过一张白色卡片打开之后,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显得愈发的明显。 卡片里写着潦草而流畅的四个中文字: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