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平行的“她”
皑皑白雪如同娇媚的舞娘一般, 随风飘落,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一呼气, 只感觉到露骨寒气儿直往头顶冒。 可那老嬷嬷却顾不得那么多, 跪在这冰天雪地里, 背挺得笔直, 脸上的沟壑深邃无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朵朵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 衣服上,可她却半点不为之动摇。 不多时, 她身上便布满了冰珠, 她就这般在地上开始磕头, “陛下,求您派位太医去慈宁宫。” 声音凄厉而无助。 殿内碳火烘的人们身上暖暖的,只是却无一人面露笑意, 均是紧张无比。 因为, 产房内的主子懿妃此刻正艰难地生产着,这是她的头胎又是早产,故而才艰难些。 温舒晴乌黑的头发早已被汗珠湿透了, 浑身上下像是被泡在水中一般, 满头大汗, 十指痛苦地抓着床单,青筋毕露。 嘴上咬着一个干净的布袋,孙嬷嬷怕她太过用尽咬烂了舌头, 只得出此下策。 温夫人在一旁目露忧切地鼓励着她,甚至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太医们在隔间里也着急的很,熬药的熬药,把脉的把脉,小声议论着当如何如何。 一墙之隔的厅内,朱彦绕着产房门口走来走去,秦子墨也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老嬷嬷粗厉的声音,只让人心中觉得越发不安。 朱彦听不到产房内的声响,心下本就开始胡思乱想,担忧地紧偏偏那老嬷嬷叫的凄厉,让他心下越发忐忑不安。 “来宝,堵了她的嘴,让她滚出去跪着。”朱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眼神冷漠地沉声道。 来宝不敢耽误,心下叹气,却也无法。 只得带了几个人出去,随即便再没有什么动静传来了。 慈宁宫内的太后此刻也淡定不了了,在屋内走来走去。 小小的大皇子此刻发烧地都开始低声啜泣了,身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 奶嬷嬷在一旁小声哄着,她略带忧虑地看着怀里的大皇子,心疼地叹了口气。 她不敢埋怨太后,可看着怀里稚嫩的娇儿,到底还是意难平。 感受着大皇子越来越烫的身子,她哀求似得看向太后,眼泪唧唧地落了下来,“娘娘,大皇子身上愈发热了,这可怎么办啊。” 太后心里何尝不着急,她的打算全都被打破了,那温氏没有来早产了,害得孙儿白白病了一场不说,竟是连个太医也请不来。 此刻,她心下也是惶惶然,生怕大皇子真的就这般去了,她如何对得起皇儿。 还有,朱彦那儿只怕也对她起了心结,这个温氏定然不会甘心,肯定会挑唆朱彦与她作对的。 怎么办,怎么办,现下太后心中一片慌乱,她努力运转着自己的思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开始想,该怎么办。 等等,太后猛然睁大了眼睛,秦大将军也在永宁宫。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刻薄怀孕妃嫔的事情也许会传出去?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虚。 不,秦大将军是独身一人,男子向来不会像女子一般说小话的。 况且,婆婆整治儿媳,天经地义。 一想到懿妃温舒晴独宠与后宫,哪怕是有孕也依然霸着朱彦不放,她心里就不舒坦。 她不是没想过给朱彦送美人儿,当初挑了清一色的美人儿,他竟是…… 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日的情形来。 “皇儿啊,这懿妃怀了身孕,你可得好好照顾她,莫要总是闹她。夜里啊,你就去其他宫里走动走动,别可着让懿妃一个人侍候啊。”太后端坐在上首,一脸慈爱地望着朱彦,好似很贴心的模样,又转眸望向温舒晴,“懿妃,你说是不是?” 温舒晴嘴角一抽: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该说啥?我倒是想说不行啊,你倒是给我机会啊。 心里吐槽着,面上还是温婉地笑着,“太后说的是。” 朱彦横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母后倒是说说,这偌大的后宫,朕除了永宁宫还能去哪儿啊。” 这话可说到太后心坎里了。 这不,太后矜持一笑,她已经能预料到朱彦惊喜的目光了。 “这不,哀家身边有几个宫女儿,贴心的很,皇儿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罢,太后霸气地挥了挥手,一排清雅秀丽的佳丽优雅地从宫外婀娜地走来,一齐娇声道, “奴婢等参见太后,陛下,懿妃娘娘。” 朱彦唇边的笑容一窒,太后这够狠啊。 就瞥了那一排宫人一眼,按照晴儿的话那就是无比的辣眼睛,一个个清汤寡水的,真丑啊! 温舒晴垂下眼眸,敛住嘴角的微笑,其实刚刚她差点笑出声来,啧啧啧,这大型翻车现场。 就那一排排太后眼中的美人儿,看在朱彦眼中,就跟那白萝卜似得,你对着一根白萝卜,能有感觉么? “怎么样啊,皇儿?可有中意的。”太后端着架子,眼中划过得意之色,这些可都是她从宫人中悉心□□出来的。 尤其是芝兰,这容貌这气质,就是比之侄女也不差什么了。 的确,一袭素淡青衣宫人中,芝兰确实是其中翘楚。 不错,也就是朱彦眼中丑的最惊人的那一个,啧啧啧跟表妹都不相上下了。 真是不理解,他的亲哥,当初怎么看上的卫贵妃。许是因为还没来得及见见真正的美人儿,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自己就不一样,朱彦饱含情意地望了望温舒晴,瞧瞧自己的眼光,自己的美人儿。 虽然只有一个,但是一个顶十个,不一个顶百个。 朱彦望向太后,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好似很不可思议一般,“母后给儿臣选的,就是这些个庸脂俗粉?” 太后:…… 这个逆子,为了给他选个贴心人儿,自己费心又费力,结果就得来一句庸脂俗粉? 那个芝兰可是最出色的一个了,一双软糯糯的杏眸里好似有着雾水一般,哪怕不施粉黛依旧姿色天成。 这也叫庸脂俗粉?那什么叫美人儿?那个温舒晴? 不错,温舒晴确实是个美人儿,可是太艳了,一看就不像什么好姑娘。 当初怕芝兰威胁到侄女,才迟迟没有把她退出来,好不容易现在把她送出来了,结果得到一句庸脂俗粉…… 朱彦不耐烦的起身,在温舒晴惊愕的目光中,拉起她的手,“既然母后不想给儿臣找个贴心人不找便是了,何必如此敷衍?” 说罢,一脸正气,雄赳赳地往外走。 一想起这件事儿,她就心肝疼,逆子。 大皇子朱承炽难受的哼唧声打乱了她的思绪,一扭头只见到他病歪歪,小脸红彤彤地倚在奶嬷嬷怀里。 顿时,心里更难受了,走过去把大皇子揽入怀里,“祖母的小心肝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好似自己多么命苦一般。 被她推到一旁的奶嬷嬷,心疼地望了眼不舒服的扭来扭去的大皇子,敢怒不敢言。 太后自己想给懿妃下绊子,偏偏要拿大皇子做梁子。 也不想想陛下本就不甚喜欢大皇子,懿妃再恼了大皇子,吹吹枕头风,以后大皇子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啊……”温舒晴一阵痉挛,身下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一阵脱力。 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婴儿有力的啼哭声,才在温夫人等人的呼唤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她是谁?她在哪儿? 正想着,前方一阵幽暗,她的心思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一抬眼,只见到铜镜中一张苍白无力的面庞,眉眼间满是郁结,吓了她一跳。 温舒晴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却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身后一双温暖而熟悉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娘娘,小心些。” 温舒晴坐正后,回首望去,是孙嬷嬷没错。 只是,温舒晴错眼看了看她身侧,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宫里的摆设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这寒冬腊月的,竟是连个火盆子也没有。 等等,火盆子? 温舒晴定眼望向孙嬷嬷,一脸惊愕地死死盯着她。 孙嬷嬷竟是穿着夏日纱制的宫装,而且,她竟然感觉一点都不冷,甚至下边也不痛了。 她明明刚刚生完孩子,脸色苍白正常,可是温舒晴垂眸望了望自己的穿着,死死掩饰住眼眸中的震惊。 温舒晴斜过眼睛望向窗子一角,外面阳光正盛,繁茂的树上点缀着朵朵小花,好看极了。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花香,温舒晴闭了闭眼,似乎有栀子花,又有茉莉的味道,还有一些说不出味道的纷香。 “娘娘啊,您莫要在这般……和陛下耍小性子了。孩子没了,只要宠爱在,总还会有的。况且您又能把太后和卫贵妃怎样的?好歹这次,您还得了个妃位啊。”孙嬷嬷在一旁叹着气,絮絮说着,她的眼里也满是惆怅。 温舒晴猛的睁开眼睛,眉心狠狠一跳,这话的意思,是她的孩子没能生下来,流产了? 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肚子,平坦无比,甚至都没有一丝赘肉。 按理说她明明应该高兴的,可偏偏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心下隐隐不安。 她此刻满心的疑惑,为何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难道,温舒晴手一紧,她又穿越了?温舒晴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定然是了,她总不能昏迷一下,昏迷了半年。 想到自己只听到一声啼哭,还没来得及见到的孩子,温舒晴心下一片柔软。 只是,似乎这个世界里的她,没有生下那个孩子。 所以说,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宫里的情形又和前世有什么不同? “娘娘啊,如今宫里得宠的成了那与您不对付的秦婕妤,现在还敢给您摔起脸色了。这要是当初啊,她哪里敢啊。娘娘啊,如今您也该振作起来了,不为旁的,哪怕是一口气呢。太后向来不待见您,这次以后啊,她连请安都不让您去了,说是看着心烦。好在皇后娘娘和苏妃娘娘想着您,要不然咱们宫里的吃穿用度早就不行了。”孙嬷嬷苦口婆心地盯着她说着。 起码,卫贵妃和太后是害了她孩儿的主使,要不然孙嬷嬷怎么会如此说。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竟然还好好的,明明在她刚刚怀孕没多久的时候就没了的。 她推测,这个世界的“她”因为孩子被卫贵妃挑唆着太后给弄没了,然后“她”很伤心,和朱彦耍小性子,闹别扭。 朱彦虽然给“她”升了位分,但是朱彦似乎也烦了,许久没有来看“她”了。 而且,“她”这段日子过得很糟糕,好在她与皇后娘娘还有苏妃娘娘关系好,才没受人欺凌。 所以,“她”的眉眼间才满是郁结。 只是,这苏妃娘娘又是谁?温舒晴蹙了蹙眉,心下开始猜测着,莫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苏惜若,苏才人? 一连串的疑惑压在她的心头,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慢慢去解答。 “本宫知道了,嬷嬷,现下什么时辰了?”温舒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望向孙嬷嬷。 殊不知,就这一个微笑差点让孙嬷嬷哭出来。 “娘娘啊,您可算想通了,不再一个人憋着不说话了。”孙嬷嬷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温舒晴嘴角一抽:怎么办,莫名有点慌,早知道不说话了。 “娘娘,您……您先吃点东西。奴婢这就去把吃的端上来。”孙嬷嬷摸了把眼泪,随即一溜烟似得就没人影儿了。 独留下温舒晴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里,里面静谧无比,仿佛落根针都能听见似得。 她并不准备在这里一直坐着,她准备好好熟悉一下自己周围的环境,起码把宫里的情况摸头。 温舒晴站起身来,摸了摸拂过自己脸庞的纱帐,眼里划过一丝幽深来, 这里依然是永宁宫没错,周围的摆设却与她的风格极像,只是到底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更了一千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