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异术皇子VS心机质子【十八】
东云帝看见裴异带着受伤的江弦从猎场出来的时候,很是惊讶,忙叫随行的御医帮他查看伤势。 还好,虽然手腕肿的很厉害,但也只是扭伤而已,并未伤到骨头。 没人提遇袭的事,江弦只说自己因马受惊被甩了下来。 猎场条件有限,只能暂时简单处理了一下,江弦就被护送着,先行从猎场告退,而原本应该继续参加秋猎大会的裴异,却坚决要陪他一起。 东云帝虽然允了,但看他们的眼神中却夹杂着浓烈的审度与怀疑。 回到金桂殿,新的御医已经在大厅候着,而后跟着二人来到江弦卧房。 冷敷、上药、开药方,整个治疗过程都在裴异阴沉的目光下进行,那眼神,搞的跟御医不是要给江弦看病,而是要给他下毒似的。 于是江弦上药的时候明明疼的要命,却连声都不敢出,他怕自己刚一喊疼,下一秒裴异就会让御医血溅当场。 当江弦看着御医在这么凉快的天气下顶着一脑门冷汗,抖着手写药方的时候,真心觉得这个老头挺可怜的。 在堪比上坟的沉重氛围中,御医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才在裴异“熬药去”的冷声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也真难为他一大把年纪,还得把身后如有鬼追的发飘步伐跑出三分沉着。 江弦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白色棉布,棉布下是一堆不知名的药草捣碎后的草渣和草汁,敷在扭伤的部位,凉凉的,让疼痛感降低了不少。 裴异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等房间又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缠绕的那种紧张氛围才逐渐散去。 他叹了口气,走到江弦旁边坐下,看着他的手腕,想要抚摸一下,却又怕贸然触碰弄疼他,于是伸出的手就那样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又收回去了,再次叹了口气。 江弦觉得他这样挺好玩的,和在人前完全不一样,应该说连他自己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裴异在面对他和面对别人的时候完全像是两个人,这种被拎出来单独对待的样子,让江弦有种大家都在一个食堂吃饭,自己却被单独开小灶了的感觉,还蛮爽的。 于是他打趣道:“你别唉声叹气了,扭伤而已,又不是断手断脚。” 话音刚落,裴异就冷不丁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像是要把他刚才说的那句不吉利的话吞进自己肚里,语气略带责备:“别瞎说。” 江弦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突然一软,玩笑也没心情开了,认真地点点头。 裴异这才笑着又在他嘴角亲了亲。 看见裴异这会心情好了些,江弦才开口问道:“你说,你知道谁想要我的命,是谁?” 说到这个话题,裴异的脸再次阴了下来,他沉默半晌,却是反问到:“你觉得呢?” 钟初云是玉枢国送来的质子,就算东云帝怀疑自己和裴异的关系,也不会蠢到在皇宫动手…… 而整个东云,要说和自己结仇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 “是盛莲郡主吗?”这个答案其实挺简单的,根本不用深想,盛莲想让自己死,是因为七夕那晚裴异跟她说了什么? 但江弦问不出口,说白了,盛莲想要自己的命,就是因为裴异,如果这话说出来,就算他没有那样想,也会有种在责怪裴异的感觉。 “嗯。”裴异像是读懂了江弦的所想,说道:“我告诉她我喜欢你,在花魁游街那晚就说过了。” 江弦一愣,他猜到裴异也许会说这种话,却没想到是在那么早之前…… 也就是说盛莲在知道这件事后还去找江弦替她约裴异——这还真是蛮无耻的。 难怪裴异那天反应那么大。 “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到这江弦又收声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这样还是自私地选择了伤害裴异,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洗白自己的话呢? 没想到裴异却正儿八经地道:“嗯,没关系。” 江弦紧揪的心霎时一松,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呢? 顿了顿,裴异又说:“其实这种事盛莲一个人也做不到,所以肯定跟裴寰也有关系。” “裴寰?”江弦回想了一番,问:“是太子吗?” 裴异点头。 江弦想起裴异说要替自己报仇的话,瞬间有点慌:“那你准备怎么样?” 裴异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入虚空中,冷光点点:“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受伤后的日子,江弦着实心惊胆战了好几天,生怕裴异一冲动去把太子给大卸八块喽。 可几天后却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依旧每天上朝,回来有空就会陪着自己,和自己说说话,给自己弹弹琴,顺便腻歪腻歪,好像之前说的替自己报仇什么的都是玩笑话一样。 可江弦知道他肯定在暗中计划着什么,要说起来,他倒是真希望裴异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毕竟自己其实伤的也不重,他不希望裴异因为自己卷入任何危险中。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天后,太子与盛莲郡主的大婚之日。 太子娶亲,整个馥川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馥川城主街道两旁站满了护卫,形成一道人墙,在人山人海中开出一条大道。 裴寰骑在马上,身后大红的花轿中坐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一路上心情大好,笑的比阳光还灿烂。 江弦也被请去观礼。 之后的宴席上,江弦终于看见了一整天未见的裴异。 两人座位相距甚远,江弦看见裴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这么远的距离,江弦本不会听见他说什么,但奇迹般的,他就是听见了裴异的声音,那仿若近在耳边的呢喃,甚至带着让他遍体发酥的气息—— “想你。”他说。 只是这么遥远的一个对视加微笑,便让江弦提了一天的心重新落回了胸腔中——至少他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在太子的婚礼上做出点什么。 …… 裴寰今天真的很高兴,他觉得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事就是被封为太子,排第二的就是娶到了盛莲。 就算裴异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又怎样,就算他迷得盛莲团团转又怎样,最后盛莲还不是做了自己的女人…… 呸!手下败将! 想到这,先前去接亲时的事就重新浮现在眼前,因为自己没能杀了钟初云,盛莲在上花轿前还在大哭大闹,最后西平王拉不下面子,不顾长公主的哭求,一狠心直接把她绑起来,堵住嘴,硬塞进了花轿。 不过也无所谓,裴寰嘿嘿一笑,等过了今晚,她就算闹也没用了。 裴寰推门进入洞房内,盛莲端坐在床边,盖着喜帕一动不动。 “莲儿,”裴寰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盛莲,准备先出言哄上几句,“你先别生气,虽然你已经嫁给我了,但关于那个玉枢国质子的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定会为你取回来。” 说着他就掀开了喜帕—— 原本应该出现在喜帕后的盛莲,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满面发白浮肿,紧闭双眼,散发着阵阵恶臭,仿佛是在水中泡了许久的尸体一般的脸。 “啊——”一声惨叫从太子的洞房中传出,在寂静的夜里不亚于一道惊雷:“来人!快来人啊!” 若是平时,周围的护卫们听见这动静早就一拥而入了,可今天他们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任凭里面传出太子杀猪般的嚎叫,也没一个人靠近。 裴寰被吓得腿脚发软,后退数步,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发出哐的一声。 坐在床上的“盛莲”缓缓站起,以一种十分僵硬怪异的动作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裴寰抖若筛糠,上下牙齿因抖得太厉害而发出不停碰撞的咔咔声。 他一边警惕着“盛莲”的动作,一边四下张望,最终将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佩剑上,他踉跄着扑倒墙边,一把将剑从剑鞘中抽出,对准“盛莲”,锋利的剑刃在烛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辉。 “你你你别过来!”裴寰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再过来我就要砍了!” “盛莲”恍若未闻,继续走向他,并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泛着死气的灰白,就像那种被扔在岸上暴晒数日,腐烂发臭的死鱼眼。 “别过来——”裴寰终于承受不住,闭着眼将剑狠狠挥下。 锋利的剑尖划破血肉,几乎不带阻力。 空气中传来一股腥甜的血腥味,裴寰听见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还以为是自己的攻击有效了,他兴奋地睁眼看去,满脸肿胀的女人不见了,他面前的人又变回了盛莲的模样,只不过她原本娇美的脸上现在却被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右边的太阳穴,斜至下巴左边,横亘在整张脸上,鲜血如泉涌,显得异常可怖。 盛莲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思议,她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却只摸到一手滑腻腻的鲜血,终于承受不住,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昏死过去。 裴寰还未来得及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做出相应的表情,原本执剑的右手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提起长剑,只见寒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地斩在自己左腕上,伴随着刀刃削进钝物的轻响与裴寰的哭嚎声,剧痛袭来,他左腕被齐齐斩断,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