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节
么能……”他卡了一下,耳根有些烧,眉间聚起的山峦更高了些,“用嘴来……” 顾雪君眨眨眼,莫名道:“什么?” 他坦然的模样莫名有一种感染力,宁独秀心中的纠结与操守的坚持到了顶峰,反而隐隐有些摇摇欲坠:“怎可用口舌来胡乱舔人呢?”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莫名带着几分亲昵的嗔怪,若此时操控身体的是意沧浪,便知道这话里透着一分既傲且娇的暗示。 但现在却是顾雪君。 属于意沧浪的直觉告诉顾雪君,此刻的宁宁并不是真正怪自己,而属于顾雪君的单纯却趋势着他无辜地开口:“不用口舌,用什么呢?” 宁独秀一噎,道:“大可以用手去取。” “可是叔叔说过要雪君做君子。”顾雪君睁大眼,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疑惑,“是叔叔教雪君,君子动口不动手。” “……” 宁独秀正沉默间,顾雪君忽然恍然点头,似乎自己想明白了:“雪君知道了,宁叔叔一定是想要考验雪君有没有把叔叔的话放在心里!”说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双眸晶亮得看向宁独秀,眼中满是天真的得意。 宁独秀:……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这次回来后,从前懵懵懂懂、沉默迟钝的顾雪君,虽然依旧痴傻,但却活泼灵动了许多,有了极大的变化。具体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即使考虑一段时间,恐怕也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 从痴傻变得……傻得可爱了。 ※ 宁独秀正神游八极,不由便对顾雪君有所忽略,只是他虽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却又有意沧浪的那份影响,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决定让步去哄一哄这个关注点奇怪的宁宁——他捧着红艳艳的草莓递到宁独秀跟前,温言道: “宁叔叔,不气,吃果果。” 宁独秀憋了口气,——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胸中乱窜的那口气是什么意思——接过草莓塞进嘴里,含糊着叮嘱:“对外人的时候,还是不要这么君子。” 这话说出来后他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然而满心以为这件事已经揭过的顾雪君,却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亮,跳下椅子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口中欢喜: “孟极!” 他就想一阵风,轻飘飘地离开了房间,只留给了僵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袭满心头的空虚,宁独秀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抬了下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触摸到那犹带温热的空气。 从来挺直的脊梁忽然重重往后一靠,瘫软在宽大柔软的椅背上,他看着高高、有着精致浮雕的穹顶,努力想要忽略掉此刻心中剧烈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那一刹那,忽然剧烈跳动的心脏。 空气中有细碎的浮尘在暖金的阳光里飘摇,宁独秀眼神散漫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4) 宁独秀确信自己可能,对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产生了微妙的情绪,是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午后。 那是一个光影细碎、流光溢彩的金色午后。同样是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略显空寂的宽大书房,同样有细碎的飘尘在空中无主地浮动。窗外的阳光虽然明艳,却只能在房间中照亮一个角落。 随着天气渐渐转暖,又到了一季工作总结汇报的时候,管家福伯十分能干,更是深得宁独秀信任,早早便将过去几月的账册整理汇编,紧赶慢赶,终于趁着今日领着各家掌柜的前来汇报。 需知宁府在宁独秀带着举家搬迁之后休养生息,在岳城一地虽根基不如从前东北老家那般盘根错节,却也在十几年的努力后很有些规模,偏偏一应事务皆担在宁老爷一人身上——这便是简报,也往往也废去大半天的功夫。 只是他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只因为从来都是犀利得甚至堪称有些刻薄的老板今日不知何故,似乎有什么心事萦绕心头,总觉得心思不全在账册上头。 福伯心头刚刚升起一团迷雾,便见宁独秀曲起修长如玉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这账目。 一下一下,敲得店铺掌柜的心也慌了,汗也流了,颤颤巍巍不知道要迎来何种教训。 宁独秀却没了继续的兴致,只微微挑了下下巴,让掌柜的继续说了下去。 于是掌柜的只好继续干巴巴当一个解说:“……上个月的店铺收益……” 宁独秀低头翻过一页账本,固然他逼迫自己将全部的额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书卷上来,可窗外隐隐约约的犬吠与笑声,却始终在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城东新开的堂口堂主递了帖子来,希望能拜会一下老爷……” 宁独秀抬起头看向窗外,铺设整齐的草坪上高大英俊的男孩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大狗嬉戏。这只名叫“孟极”的漂亮大型犬是从前一个洋人与宁老板做生意时所赠,名字来源于《山海经》中一种漂亮类白豹的异兽。 宁独秀把孟极抱回家是它还是只小奶狗,顾雪君一见到便立刻爱得不行,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小狗,煞有介事地询问要怎么养它,两个小朋友常常一玩就是一下午。 此时孟极呜呜叫着,将顾雪君推倒在草地上。为了方便活动而穿的棉布薄上衣已经有些凌乱,这时候衣服被乱七八糟地拉了起来,腰间一大片肌肤露出来。 顾雪君的名字原义是伴雪而生,然而此时却有了些人如其名的巧合,那白的发亮的皮肤在阳光底下,竟然明晃晃得有些耀眼,有些细长而硬的碧绿草叶扎在那细嫩而柔韧的窄腰上,敏|感的青年像是被挠了痒痒似的,笑着要把身上的纯色大狗推开。 “……省城方面,前两天驻军参谋发来电报,说司令大人想要与老爷商量点事……” 孟极低下头,像是故意要使坏似的,伸出舌头去舔主人那一截细嫩雪白的腰。 湿漉漉的水光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的滑腻,腰部格外碰不得的青年大笑着伸了伸腰,猛地一用力将大狗推开,捂着发痒的腰部撑起身子坐起来,有些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浸了水微微透明,行动间隐隐可见线条清楚的腹肌。 那画面太美了,美得就是像是一团要融化阳光里的洋奶油,软软的,腻腻的,带着让人想要抗拒又舍不得的甜,就算是狠下心伸手推开,却已经沾了满手轻若无物的白色。 宁独秀看得出了神,之后掌柜的说了什么,福伯又说了什么,他都怔怔然地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中一切的声音都抽远,空白的大脑像是刚刚从混沌中苏醒,忽然从一片白濛濛中点亮了一束光,然后光绽放除了七彩斑斓的世界。 而这个美好到让人炫目的世界里,唯一的主宰就是草地上欢笑着的那个孩子。 宁独秀呆呆地看着他,手指还迟缓地搭在一页泛黄书页的边上。 他看着草地上的男孩随意地坐在草地上,两条长腿半曲,白色的上衣上都是凌乱的褶皱,上面甚至还沾着草叶,原本整齐的头发现在蓬乱极了,显出十足的孩子气,有几缕还带着汗珠黏在脸侧。 男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气哼哼地看着面前那只浑然不知自己闯了祸的笨狗,报复性地抱起那只半人高的大狗,高高举起来。这个动作做得很突然,就算是机警的大型犬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抓了正着。 纤薄修长的肌肉线条忽然用力收紧,透过布料鼓起柔和却有力的线条,轻松就将大狗凑举到自己面前,鼻尖抵着犬鼻。雪白的大狗脑袋往后一缩,再往前一冲,湿漉漉的长舌头就呼噜了少年一脸的口水。少年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笑着勉强睁开一只眼。 这一幕在观者眼中,缓慢、美好得仿佛带着光晕的美好画卷。从来不屑洋人那套玩意儿的宁老板怔怔地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天堂。 即使时光流转,记忆褪色、黯淡、枯萎,但那却终究是他的天堂。 即使这个天堂或许是地狱的颜色。 宁老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就在此刻,就在他臆想的天堂面前,他的心跳忽然猛烈而无比鲜活地跳动了起来,他的手指甚至开始神经质地颤抖,他不知道充斥在自己耳边的那嘈杂的声音,是自己炙热的心跳还是激烈的呼吸。 就在一片混乱中,他看见抱着大狗微微后仰地坐在草地上的、他的男孩,忽然似有所感地转头看了过来,直直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他就在那里,就在那要把美好的他融化的阳光里,对着自己暖暖地笑了起来。 于是那一刻,宁老板嘈杂鼓噪的世界忽然静悄悄的一片。 他知道,就在这里,就在此时,他爱上了这个男孩。 他的雪君。 ※ 顾雪君这两天有些不开心。 他的世界向来简明扼要,或许是因为思维简单,在某些事情上便有了惊人的直觉。 就在不久之前,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阴影笼罩上了他心头。 他的宁叔叔,宁独秀,似乎在疏远他。 当他兴冲冲跑上去想要像以前一样拥抱宁叔叔的时候,他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满满地接住他,笑着挠乱他的头毛,而只是虚虚地扶住他的腰免得他失去重心倒下。 当他委委屈屈撒着娇说不想吃胡萝卜的时候,宁叔叔不会像以前那样好声好气地夹着胡萝卜混着蒸蛋哄他吃下去,而只是在第二天给他准备好一杯看不出原形的胡萝卜汁。 还有白日里叔叔教他读书识字,还是同样并排挨着坐,却硬是让他坐在旁边一张扶手椅上,强行让两人间隔上一条扶手。他不会再亲昵地抱住自己的腰,让自己靠在他那并不宽阔却十分挺拔的怀里,虽然还是会揽住他肩头,但那有些紧张的手指却隐隐让顾雪君觉得他是在克制着什么。 怎么说呢,宁叔叔似乎没变,还是像以前那样宠着他、护着他,可是又肯定有什么地方变了。 顾雪君的直觉让他轻而易举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直接找上宁独秀询问这一切的变化,让他静观其变。 那个声音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就像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那样,伴随这把声音的,还有一丝奇特的欢喜,随之竟然到了顾雪君的心底——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此刻的一切都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顾雪君等待的“变”很快就来到了。 夏日的天气变得很快,傍晚的时候尚且还黄昏正好,等到夜幕降临,天空中忽然便开始翻涌起动静。 用过晚餐,顾雪君上楼去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安静看报的男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两腿相叠,整齐的西裤显得那两条长腿格外笔直。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宁独秀微一扭头探出视线,正好对上正注视着他的顾雪君。只见宁独秀一怔,旋即露出一个有些担忧,又有些宠溺的笑:“雪君要早点休息。” 顾雪君点点头。 正巧这时外头翻涌的乌云中开始出现低沉的声音,闷雷阵阵,似乎即将有一场忽如其来的雷阵暴雨来袭。 宁独秀微微皱眉,不由有些担心地看向那个站在楼梯口的青年,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总觉得此时的青年似乎在强行挺直他的脊背,甚至那搭在楼梯扶手上的那只手,好像在轻轻颤抖。 “雪君,今晚若是打雷……” 宁独秀心弦仿佛被挑动了一下,无声,却在不断的震动。他知道,就像许多可怜可爱的小朋友,他的小朋友也一样,每到雷雨天便可怜兮兮地像只落水的小狗,惊慌失措地畏惧着大自然的威能。若是以往,他自然早早将人搂入怀中安慰了…… 然而现在……宁独秀心中轻轻一叹。 见他开口,即使身形不变,呆呆伫立在楼梯口的青年便在一瞬间双眸亮起,晶亮亮地看过来,那里面没有别的,满满的全是期待与依赖。 心疼,一阵止不住的心疼袭上心头。 其实他都知道。 自己那些经历不着痕迹的隐忍、克制与退缩,在这双清澄纯澈的双眸根本无所遁形。而这个纯善温柔的孩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默默忍受下了他这个大人没有来由的伤害,自己那样自欺欺人的疏远,可不就是一种伤害么?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错,却接受了全部——甚至到了此刻,依旧信任依赖着自己。 宁独秀知道顾雪君在期待着什么,心中的冲动甚至已经冲到嘴边。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却还是那一句: “雪君已经是长大的男子汉了,一定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害怕了,对不对?” 便见顾雪君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又很快笑着地点了点头。 看着那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客厅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报纸忽然发出一抖,宁独秀像是在气恼着什么似的将那报纸往旁边一丢,看着冥冥中的虚空。 枯坐许久的宁独秀脑中乱糟糟的,从前无数与顾雪君在一同的片段,杂乱无章地在脑中映现,他忍不住地上扬起嘴角,却又转而由衷的叹息。 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或者说,是劫是缘? 然而宁独秀并不知道,他惦念着的那个当事人转过楼梯转角后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他就在在关上房门后脸色不变,眼睛一阖、再一睁,却是仿佛清明了许多。 “嗯……这是……?” 顾雪君凝眸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一切,下一刻忽然又仿佛经历了一个颠倒错乱,他脸上带上有些委屈的单纯表情,蹭蹭蹭地冲去浴室洗漱起来。 菟丝花开之地主家的傻儿子(5) 昏暗的房间内, 宁独秀沉默地站在窗前, 身上披着睡袍。 但他却是眼神清明,眸若星子,没有丝毫睡意。 拉开的窗帘下, 宽大的窗户被打开了, 斑驳的水痕击打进屋子里, 打湿了昂贵的地毯,又打湿了他身上, 他却不管不顾, 仿佛任由这忽如其来的一场雷雨冲刷掉内心一切不该有的情丝。不知不觉间,冰凉的雨丝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天空中时不时便会出现电闪雷鸣, 沉闷的云层仿佛是他此刻的心头涌动的阴霾。 然而即使到了现在这时候,宁独秀的心中却仍旧有着各种各样的绮思。 雪君睡下了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