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妃在上我为下(12)
“王爷……”管家推开书房的门进来, 一张脸上的担忧之情怎么也遮掩不住。 韶音站在书桌之后, 手中拿着笔, 闲淡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被软禁的人。 “咱们已经被禁足这么多天了,您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韶音笑了笑。 以她自己来说,办法当然是有的, 可她现在是夏衣婧,那便只能等着承瑾来助她脱困。 “不必担忧,好歹我们也是亲王府, 他们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话是这么说, 可是……就只能这么等着,坐以待毙吗? 见老人在门口流连着迟迟不肯离开, 韶音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放心, 会没事的。” 虽然并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转机,但老管家瞧着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模样, 终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 刚刚迈出两步,他一眼瞥见迎面而来的人, 面色顿时一变, 却还是只能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殿下。” “起来。”刘承轩对这么个老家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书房的门往里走。 老管家的手一瞬间攥紧,面上浮起一丝怒色,但终究只能眼睁睁望着这个态度轻佻的皇子进了自家小姐的书房, 没有一点办法。 他们夏王府三代忠良,为了南源鞠躬尽瘁,没料到到了最后,却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的心中满是悲愤。 书房里的情景其实没有老管家想象的那么凄惨,或者说,对于这个自己凑上门来的登徒子,韶音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已经五日了,小王爷到底考虑的如何,也该给本皇子一个答复。”刘承轩紧盯着面前的人,冷凝的语气带着压迫感。 “殿下说笑了。”韶音丝毫不为所动,“世人皆知我是个男人,殿下却说要娶我——您该如何同天下人解释?若是需要表明我的女子身份,那同将夏府的欺君之罪公诸于众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死,我还是想给自己留个清白的名声。” “诶,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刘承轩摆了摆手,“待到太子哥哥登基,什么欺君之罪,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我就是想保你,一道圣旨赦免便是,还能赞扬一下你夏小王爷为了保卫我南源女扮男装上阵杀敌之事——到时你不旦无罪,反倒美名流传,此等好事,小王爷应当不会衡量不清?” 他所展现出来的宏图确实很诱人,若当真如他所说,那令夏府众人担忧了十几年的问题瞬间便云消云散,到时候太子上位,王爷变王妃,听起来倒也不亏。 只是…… 她垂下眼眸,轻轻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能否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还要考虑!五皇子面上的神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伪装出的温柔善意立刻便少了许多:“我得提醒你,此刻我同你好声好气的商量,是看在你夏王府几代忠诚的份上,若是惹得我没了耐心,到时候下场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约是手里握着个大把柄,刘承轩根本没有什么顾忌,那少的可怜的耐心一旦告罄,狰狞的本来面目便露了出来。 听他这般说话,夏衣婧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五殿下,再如何我夏府还是一个亲王府,你不要欺人太甚!大不了我鱼死网破,让天下人瞧瞧你皇族是如何对待有功之臣,没得让人寒心!” “你!” 五皇子胸膛剧烈起伏,但思及军权还未到手,此刻当真撕破脸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只好强压下怒气:“那好,我便再给你三日,届时我再来,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答复,否则的话,你就等着诛九族罢!” 说罢,他便哼了一声甩袖离开,大步的背影充斥着不满。 夏衣婧紧绷着脊背目送他离开,这才深深松了口气,一下坐倒在椅上。 “王爷……”一直满心忧虑守在门口的管家这才进来,心中满是无能为力的心疼,“小姐,五皇子他……” “没事的林叔,我还撑得住。”韶音抬手在面上抹了一把,轻吁口气,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淡定从容,仿佛再大的事,哪怕天塌下来,都无法将她的脊柱压弯。 老管家瞧着这样的她,渐渐的,眼圈便红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自从老爷过世之后,整个夏王府和夏家军都重重地压到了小姐的肩上。在别人家的姑娘可以安安心心在闺阁中憧憬着未来的夫婿,弹琴作乐之时,他家小姐却要披挂上阵,同那些敌人厮杀搏命。 “小姐,是老奴没用……”没用得一点都不能为她分担,如今还要她为了整个夏府,受五皇子如此欺辱。 “林叔……”清淡的声音到了他面前,淡淡的,带着一丝的笑意,“我没事的,真的,一点儿也不委屈。” “这些年虽然辛苦,可我有你们、有军中的弟兄们,大家都像亲人一样,没有其他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你们都对我很好,对我来说,这样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 她顿了顿,轻轻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点欣悦,“如今我也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小姐?” “再等等,会有人来帮我的,他一定会来。” 老管家一愣,脑中却忽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承瑾公子?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或许现在,真的只有六殿下才能救他们了。 * 虽然表面上说得轻松,但实际上,目前夏王府的处境真的不容乐观。 老皇帝已经病到完全起不了身,朝野上下一致都等着他咽气,如今的朝政被太子一手把控,五皇子作为他的同胞兄弟,飞扬跋扈狐假虎威,即便已有许多人感到不满,却丝毫也不敢表现出来。 深夜的院中寂静无声,只剩下她一人。 没了旁人,这几日来被她深深压在心底的惶惑不安终于弥漫上来。 偌大一个家族已经踏到了悬崖边上……小王爷望着孤零零挂在天空的月亮,紧锁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准备将敞开的窗户关上,洗漱就寝。 手刚刚触到窗棂—— “!” 她猛的一惊,望着面前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的人影,面容一沉,瞬间一掌打出! ——哪里来的宵小毛贼,竟敢在她的王府撒野! “是我!” 然而这摧枯拉朽几可碎石的雷霆一掌却轻轻松松被来人架住,紧接着响起的熟悉嗓音,让她一下子怔在原地。 这个声音—— “承瑾!?”她失声道。 来人轻轻一撑,整个人轻盈的坐到窗沿上,那在月光下侧过来的半张脸庞——熟悉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男人映照着点点月辉的眼眸落到她惊诧的面容上,忍不住漾开温柔的涟漪,“怎么,多日不见,夫君都认不出我了?” “可你不是在西北军中……” “自然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他往前一撑,人便落到了屋内地上,视线始终锁在她略带苍白的脸上,轻轻一叹,伸出手去,“瘦了……” 肩负着千军万马,在死人堆中打滚都不曾有过一丝脆弱的小王爷,却在他这般接近于呢喃的怜惜语调中,鼻子忽地一酸,眼前漫上浅浅水雾。 “对不起,我来晚了。”方才初见时还带着的一点调侃轻佻转瞬收的一干二净,男人展开手臂,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微一用力,便将人带进了怀中。 “收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些,我紧赶慢赶的过来,到底……来迟了。”语气虽柔,却带着懊恼。 他没有将消息被拦截的事情告诉她,也一句都未曾提到自己这两日来是如何在路上日夜兼程,一刻也未曾合眼。 到了她面前,千言万语,通通只剩下一句满是心疼的叹息:“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留在你身边……” 夏衣婧被他揽在怀中,多日来惶惶不安的心仿佛一瞬间就找到了落处,平稳而安定的跳动着。 怎么能怪他呢? 即便他一句也没有说,但一面要在军中暗中操练稳定人心,一面还要留意着这京中的动静,如今自己一出事,便这般急吼吼的赶来——只是想想,她都能知道这一路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小王爷到底是小王爷,学不来那些闺阁小姐的扭捏作态,不过片刻,便已经将难得的柔情脆弱收拾的干干净净,轻轻推了推他,退开稍许:“我这里没事,还撑得住,倒是你,都安排得如何了?” “放心,我做事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想想,当初连替嫁入王府的事情都能顺顺利利无人知晓。”他笑了笑,脸上满是轻松,“你就等着我风风光光将你接入宫中。” “嗤”她忍不住一笑,用眼角瞄了瞄他:“你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耳熟?我记得这应当是……第一次同你说起?” “应该说是血缘亲情么,这话今日你五哥方才同我说过,想不到我这个男人婆还有如此受欢迎的一天。” 话音未落,就见面前男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恶狠狠咬了咬牙:“你说什么——他同你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小王爷笑眯眯,“还不止一次呢。” 有一个瞬间,韶音觉得他几乎要暴跳如雷,不过转瞬还是强自压了下去,攥拳道:“你等着,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所以说,五皇兄已经知道你女子的身份了?” “嗯,如今整个王府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府中的人一概不许踏出大门,形同软禁。”谈起正事,韶音的眉眼瞬间冷凝下来,“只是我不明白,他到底从何知道了这个消息?” 沉默两秒,男人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凉凉响起:“李宛如。” 是她!? “还记不记得上次在东郊猎场你喝多了的事?” 当然记得。 “我猜便是那时露出了马脚,被她察觉到了什么。” “然后他一转头就把我卖给了太子那边的人?”韶音皱眉。 承瑾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是啊……这个女人,表面上装出冰清玉洁的样子,引得京城里多少名门公子对她趋之若鹜,实则此人心底权力**极其强盛,本是想同你交好,然而看你对她没有兴趣,一转眼便将你当做向太子那方卖好的礼物,为自己日后的前程结结实实铺了一块砖。” “原来如此……”刹那的惊讶过后,小王爷倒是没有多少愤怒,点了点头道,“难怪,对她那样的人来说,一个不被她魅力所倾倒的‘男人’恐怕实在是可恶。” “可惜了,”男人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她哪里知道我们的小王爷本身便是个比她更可爱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子身,若是对她有兴趣,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油嘴滑舌……”夏衣婧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面上浮起一丝绯色。 男人正色道:“哪里是油嘴滑舌?句句出自肺腑,若有虚言,便叫我天打雷劈!” “哎——”这人怎么这样,“好好的赌咒发誓做什么?” “怎么,舍不得?心疼我了?”承瑾凑上前来,长而卷翘的睫毛几乎触到她的面颊,小王爷望进他倒映着屋中烛火的脉脉眼眸,清晰地将自己的身影盛在其中,就好像……前世今生,就只能容得下她一人,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心底。 她怔怔的忘了言语,听着男人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一个无比克制却又无比缱绻的亲吻便落在了她的额头。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