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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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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刃唯的“这样那样”计划还未实施,营业快一个月的X酒店终于出事了。    说是有个年轻男人进了酒店电梯之后,怎么摁也摁不亮按键,就那么闷在电梯里十来分钟,没过一会儿,电梯正常运行,人却不见了。    落日余晖,人被发现在酒店门口的水池里。    高坠,自杀。    血从酒店门口的悬空玻璃球下汇聚成泊,喷泉里的水雾涌出,为空气又添一份潮湿。尸体重重砸在水池周围,连带着池水发红,在阳光下闪烁出诡异之色。    警方来封锁现场时,刃唯和齐流正在离酒店不远的赛车场一决高下。    他一个“神龙摆尾”甩开齐流的渣渣小跑车,油门猛轰,踩速飞驰,领先半圈,夺得了第一名。    在跑过第二个弯道时,刃唯有那么一恍惚的愣神,觉得自己像是正在从高处落下,还有谁在叫他……    一回神,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过了一个长缓坡。由于他当时注意力高度集中,更没有精力去回头。    比赛结束,他朝齐流抱怨那个长缓坡,说要是没那么一下,他说不定都能破纪录。    齐流想了会儿……    哪儿来的长缓坡?自己怎么就没遇到?    事件之后,刃唯从市区买了夜宵回来。直到看见警车停在路边,刃唯找了人询问,才闹明白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酒店基本一开就是多年,三两人命不出,怎么可能。    自己家的酒店也是老牌,小时候刃唯也在那里待不长,久了就哭闹浑,吵着回家。    酒店似乎有新做修缮——正门上方悬挂铜铃,两边各挂镇灵符一双。    他踱步进入大堂,仰头。    大堂顶端安装了一面银色反镜,正映着自己的脸。    反镜上边系下红蓝绳千缕,底部结一小灯,倒像星河孤寂,将一湾宇宙都汇集此处。不过,刃唯看那面镜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刃唯看大堂的人气都比以往少了不少,心中无奈,都什么时代了,还信这些……不过也好,没人跟他抢成景廷的时间。    成景廷没那么忙,也可以陪陪自己讲话。    回到房间,他开了首    Hiphopsolobattle用的歌听,听着听着,抬腿滚进雪白的床里,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成景廷正在楼下更衣室里,盯着死者确认单上的“任闻”二字发愣。    该回头的人没有回头,不该回头的人回头了——世间阴差阳错太多。    摁开琉璃手盒扣锁,成景廷动作略带生涩地取出一截关节长的细烟。他沉默一阵,用手指夹住滤嘴,再将它咬在嘴角。    一系列动静完了,成景廷才冷眼点头,任由在身边恭候多时的姚总监给自己点了火。他长长吐息一口白雾,单手扯开因为忙碌而变得褶皱的领口,带着淤青的锁骨又露出来。    姚总监笑起来,“您学得真是像。”    成景廷冷笑一声:“入乡随俗。”    姚总监说:“还是哈德门好抽。”    “三猫也不错。”成景廷抿口凉水,喉咙渴得难受。他像是许久没抽烟,猛地闷一口就坏了嗓子,皱起眉咳嗽几声,刚要说话,又听姚总监念叨:“这得快一百年过去了。那会儿买包哈德门多容易?崇文门的酒道都为我们开。后来文章做大了,抽包烟都被说成是卖国贼……”    “不必再提。”    成景廷几口吸完,将烟头摁灭。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用命令的眼神再次警告姚总监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所谓“自杀案”之后,刃唯连着一两天睡得特别安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像不再有人吵他、闹他,在他睡觉时常缠上来的那一股冰凉也消失了。    齐流在忙着花天酒地,刃依依忙着相亲,父母忙着事业——好像所有人都把他暂时地遗忘在这一个金碧辉煌的角落。    有钱?有钱有什么用。有钱买不来开心,买不来喜欢的人。    刃唯就是没有那个主张,不然他得一个月出十万块钱,把成景廷挖到自家酒店去站着当前台。不过,刃唯打心底觉得成景廷这样气质的人,是真不适合X酒店的浮夸奢侈风。    案件发生的第四天傍晚,市里下了暴雨。    刃唯趴在床上,正睡得香。    他上午才从家里酒店回来,取了报表和意见簿要仔细观阅,结果看了没十分钟他就犯困,靠在床头越坐越往下——    最后慢慢儿滑进被窝,睡了。    他来了一段时间,早摸透了附近的天气,X的雨下起来是没个休止的。他半梦半醒间,忽然瞧见床边坐了个男人。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被褥潮湿,闷得他喘不过气。刃唯睁大眼,又翻不了身,愣着看那个黑影男人抬起手臂,将滑落至腰际的棉被提起,再盖回他身上。    就在刃唯能明显感觉到棉被回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门口响起了关门声。    他再一眨眼,黑影不见了。    “我操……”刃唯努力爬起床,背脊连着股间满是细汗,手抖得握不住床沿的扶手,“是他妈谁啊……”    他的双脚刚穿上拖鞋,窗外天空一声惊雷巨响,闪电破天,将原本关灯昏暗的房间照了个通透。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刃唯不知是透视眼了还是怎么,望见门后隐约有个人影。    刃唯怒了,这一几天来睡不安稳觉的火气通通一顿乱发,拎起套房沙发上的菱形抱枕,用力朝门背后一砸——“咣!”    他扔掉拖鞋,光脚跳下床,“谁在那里!”    他冲到门口,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让他记忆深刻又怦然心动的男音——“Housekeeping,may I ce in?”    刃唯还没等他说完这句酒店必备用语,迅速开了门,愣道:“是你?”    “成景廷?”    他像不愿意相信似的,将不吭声的成景廷看了又看,慢吞吞地讲:“你有,有什么事吗?刚刚在里边儿的也是你?我怎么一睁眼,你人就不见啦。”    成景廷原本浑身紧绷,现在却一下放松了。    好像刃唯就是有这么种魔力,能把自己心中很多狂躁的、不安定的情绪,都用一只手轻轻地安抚下来。    将钢笔夹在胸口,捏着单子,他淡淡道:“客房部记录您明天早晨要出行,但现在暴雨,出于安全起见,酒店决定送您出行。一个是in-house guest队,一个是guest队,您是走哪一队?”    “当然住客队!我不换房间,就按照这个房号给。”    “建议换,”成景廷深吸一口气,“暴雨潮湿,可以往里住一点。”    1002是尾房,关于尾房的传说耸人听闻。因为走廊尽头的房间入住率低,人气弱,招聚阴灵。尾房不仅是监控器死角,保护力度还低,尽头房间更给人穷途末路之感——    刃唯却好像丝毫不在乎这一点。    那天突发的命案,让成景廷意识到,自己想在这样的环境下保全刃唯,是有一定难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将人送走,离了这片“黑暗地界”,没有人再能伤害到刃唯了。    让刃唯深陷危险的源头……就在自己身上。    刃唯要是不怎么追着自己跑,不是非要住X酒店不可,就没这些事。    刃唯说:“我懒得换。”    一听他并不听劝,成景廷有些急了。他本就话少,现觉情况紧迫,也不与刃唯多费口舌,直接说:“X最近不太平,你还是回去住好。我们并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你赶我走?”刃唯快眼红了,“我,我又没干什么……下点暴雨怎么了,有人自杀又怎么了?我就不怕这些。我觉得你们酒店好,我乐意在这儿住。前天,前天你们不是还有客人在宴会厅做婚宴吗?怎么今天到我这里,就劝我不要住了?”    婚宴……那是……成景廷听着这话,一言不发。    刃唯见他神情严肃,自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脸,说:“我不是很想住我家酒店。”    “为什么?”    “因为我家酒店客房叫尊贵房。我觉得我不是很尊贵。”撂下这句,刃唯靠上门背,抱着双臂,又问:“成景廷,我是你的大客户,你真想我走?仅仅是因为酒店不安全?”    成景廷少有见他“咄咄逼人”,迟疑半秒,捏住签单的手不自觉用力,将纸面都揉皱了。    “不止,”成景廷抬头看他,眼神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快走。”    回应他的是刃唯的关门声。    快半个月的住宿时间了,刃唯头一次对着他真真正正地发一次脾气。成景廷转身,背贴住门口的长条木框,闭眼,开始剧烈呼吸起来。    咚——咚——    对面客房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只这一刹那间,成景廷猛地伸出手臂,像从客房门外抓住什么东西狠狠往地毯上一摔。    随即,他手上的皮肤冻裂成线,已经凝固的淤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成景廷一使劲,将那些血融在伤口结痂处,手臂力道不松懈丝毫,似在拼命抓取猎物。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地板,将看不见的敌人死死钳制,声音是未有过的狠戾:“明日为期,离开这里。不然我月圆贴符,杀你无葬身之地!”    “我本就无葬身之地……”    刃唯确定,自己出现幻觉不说,连听觉也快岔了。他跑到门口确认了一下成景廷已经离开,又探头出去看了看无人空旷的走廊,无端生出一股冷清萧瑟之感。    一眼望不到头。    反锁上门,刃唯掏出从自家酒店带回的笔记本,总结了数条消息出来,一个个地做成便签,再拍下来发给刃镇烽。    【1.装潢设计年轻化,设计新颖,时尚大方。配有专门的时尚顾问。    2.前台长相普遍非常好,态度良,不跟客人搞暧昧(坚决不),不在酒店乱搞。    3.从不盲目节省空调费用。】    晚九十点,刃唯摁下“清洁”键,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来了。    这些日子,刃唯的VIP套房里多了个小鱼缸,里边养一尾鲫鱼。这条鲫鱼可把来打扫的清洁阿姨吓得不轻,刃唯说是自己去钓的,钓回来又舍不得扔,干脆养了。    阿姨夸刃唯心善,刃唯点头一直笑。    阿姨又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世间因果报应,复复又往往。    那时候,刃唯并未太明白这句话。    他把小鱼缸捧在手掌心,出了神。他见清洁阿姨要走,又看到地上还有聚成团的三两粒大米,连忙说:“阿姨,地上还没扫干净,麻烦您把它……”    刃唯话还没说完呢,门口一阵风吹过,人影儿都不剩。    他低下头,望地上不起眼的米粒,洁癖忽然犯了。从来不自己打扫卫生的刃小少爷,找了张纸巾叠好,把那些米揣进纸巾内,扔到卫生间垃圾桶里了。    这一天夜里,刃唯终于按捺不住了。    要被拒绝,也得来个明明白白的。    人人都说日久生情靠谱,一见钟情只是见色起意,他不否认。但一旦某种“色”持续过久,刃唯心动到自己都害怕。    他还记得他进这家神秘酒店的那一天,看到在前台端正站着不带笑的成景廷,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讲一句——刃唯,你完蛋啦。    刃唯当时懵了半秒。    然后,天地一新。    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恋爱”不是谈的,是坠入的……他坏心眼,他想要拽成景廷一把。刃唯从小就如此,越是抓不住的,他越想要去争取,想要握在手里。这天地俯仰之间多少里,有什么是他不能挑战一下的。    刃唯头脑发热,叫来齐流在卫生间里躲着,再打电话给前台。    成景廷被刃唯叫上房间门口时已是凌晨一点,此时人少气薄,他走在宽敞廊道上,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不喜欢热闹。    越阴郁,他越能感觉到“熟悉”。    他路过数次刃唯的房间,但真正要进去,他难免紧张。连着两次来了,见得太频繁。    拎着新做好的近日房间报价订单,成景廷合拢西服,站得笔直。他再一次,面无表情地敲开了房间门。    他首先听到刃唯翻下床的声音,又好像没站稳跪到了床沿,再接着,他看到刃唯趿拉着拖鞋,飞奔过来给自己开门。    在入门处的穿衣镜前,刃唯跌跌撞撞地站好,朝镜中发型散乱的自己回以微笑。    成景廷“视线”收回,刃唯开了门。    他紧盯着对方,又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外面冷,你先进来说。”    这句话他说得又急又生涩——心里边儿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成景廷将袖口掉落的纽扣摁好,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员工不能进去。”    “谁说你是员工?”刃唯往前一步,从侧面将成景廷堵进房间内。    他稍矮半个头,穿着浴袍行动不便,踮脚占些优势,又讲:“我是你的客人。”    刃唯说着,使出浑身解数般将手指搭上成景廷紧绷的腕。    “你也,可以是我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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