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同《血染长空》相媲美亦或是超越的作品。 (1)
“老首长,我正好也有这种想法,应该来看看,必须来看看。现代人活得太安逸了啊,少了点东西。从这里能够找到,拾起来。”马小刚表示赞同。 “站在这里,我能看到我的兄弟们,付跃华、赵常景、段国贵、侯玉荣、耿光爱、冯朝柱、李加力、毛绍平、杨建勋、申建益......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大好年华,人生的乐章不过刚刚开始奏响,还没有进入**,就结束了,倒下了。” 孙为民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不是矫情,当踏上这片热土的时候,他这个老排长就已经忍不住了。 怎么可能忍得住? 这片伤心地,该死的鸟儿在林子里叫着,那声音,让人心碎,稀碎稀碎的,就让人想哭,哭得死去活来,哭他个昏天黑地。 王亮拍了拍孙为民的肩膀,能理解,能理解。 不是打过越战的老兵,出不了这个熊样。 因为种种原因,一年只能来个一两次,哭,有什么憋屈的就都哭出来。 没人会笑话咱们,因为咱们是老兵,打不死的老兵。 上午八点多,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三三两两的老人步入烈士陵园。 身着65式军装,没有军衔标识。 四个兜的是老干部,两个兜的是老兵。 帽徽是五角星,领章为两面红旗。 他们都是住在本地的老兵,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公交又是那么便利,基本上天天过来。 带上茶叶和烟叶,坐在老伙计老兄弟们的墓碑旁边,聊上几句。 老人老人,老了就喜欢唠叨,念叨念叨以前的事情。 儿女们都不愿意听,老伴也听烦了,索性就和老战友们聊聊,也省得他们会寂寞。 阳光照射在高约十五米的革命烈士纪念塔上。 主席生前所题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烫金大字是那么的耀眼。 背面是朱元帅题写的【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同样的烫金大字,整二十个。 在纪念塔的左右两侧,各树立着一块用大理石镶刻而成的纪念碑。 碑文,是烈士们的英雄事迹。 纪念碑下侧建牌坊一座,流檐飞角,雕龙画凤,立着石狮一对。 年轻人可能会觉得不屑,但是他们,从战火硝烟中走过来的老兵们,格外珍惜这荣誉。 那分量,不是现在的年轻人们能够体会得到的。 触景生情,孙为民忍不住说了起来,“以前都是清明节的时候过来,那一天,铺天盖地的花圈,人山人海,惊天动地的哭声。泪打湿了衣服,湿了墓碑,湿了陵园,汇聚成江海。难以掩饰的悲痛,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子弹无情地扫射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战友的胸前被打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炮弹就更冷血残酷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完成的躯体,生生就被剥夺走了。 断臂横飞。 那场面,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啊。 这也是孙为民,这个老排长,曾经冲锋在最前面的基层军官难受的原因了。 清明时节泪纷纷,满园哀声哭断肠。 借把墓碑做亲人,烟洒金钱满碑旁。 就在王亮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07迷彩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首长好!” “子培?” “是我,首长,您还记得我?”听见王亮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张子培显得十分激动。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呢?1995年,退伍安置,放着党政机关、事业单位,那么多待遇优渥的岗位你不去,写下到麻栗坡烈士陵园工作的申请书。都以为你是一时头脑发热,可谁承想,一干就是二十三年,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0255 二十三年如一日 0255 二十三年如一日 王亮直接就把张子培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二十三年如一日的在烈士陵园工作,照顾着来自全国十九个省市,十九个民族的九百六十七名烈士。 就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郊区,山里,荒山野岭,一个不毛之地。 给占地面积五十余亩的陵园打扫卫生,给烈士擦擦墓碑,给每一座墓碑上褪了色的红五角形上上漆,给烈士添添土。 让王亮这么一说,张子培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首长,您谬赞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 “实事求是嘛,有什么咱们就说什么。”王亮笑道。 王亮打趣问道:“不过子培啊,这些年我也没少往陵园跑,不过怎么我每次到这来都见不到你的影子啊?你莫不是开小差了?” 张子培生怕误会,连忙解释道:“报告首长,我在整理烈士陵园值班记录统计时发现有一部分烈士的家属将近二十年没有到过烈士墓地扫墓。于是多方进行联络和打听,这才知道有些烈士家属因为家庭太过贫困或是烈士的父母年老多病,无法亲自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给烈士扫墓。于是我经常出差,两个任务,一个是寻找社会爱心人士的资助,另一个任务就是去烈士家登门摆放,把善款送到烈士的家里去。条件允许的,我就把烈士的家人接过来。” 看这小子紧张的样子,王亮就忍不住笑,他哪里会不知道张子培的这些事迹。 只不过是见氛围有些沉重,想缓解一下罢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这么认真,搞得王亮心里都有些愧疚了。 张子培又道:“大前天我跑了趟山城,这不今天才赶回来,把牺牲的山城籍烈士的父母们都接了过来,相隔千山万水,老父亲老母亲们不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啊,只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城里的路怎么走啊。” 王亮欣喜地问道:“哦?吴德正、周清平、李平原、周红兵、陈明清、魏天新......他们的父母都接过来了?” “首长,您真是好记忆力,是的,都接过来了。”张子培十分惊讶,首长报出的山城籍烈士的名字一个都不缺,一个都没错。 他这个在烈士陵园工作了二十三年的人能做到也就罢了,老首长,这,这一定是刻在心里了的。 这里的每一个战士,恐怕都被王亮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对待了。 “好,好,子培,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听完张子培的话,王亮感觉积压在心头很沉重的一块大石头被移开了。 既感到高兴又觉得欣慰。 出生于1973年的张子培并没有参加过越战。 自卫反击战爆发的时候,他不过才七岁。 当作战部队的官兵们进驻到麻栗坡的时候,七岁的张子培深深地被这支威武雄狮给震撼了。 年幼的他,对于军人这个职业有了深刻的认识。 七岁的他,每天都要去帮助官兵们背缴获来的武器装备,把自家的桃子摘来送给官兵们吃。 官兵们也十分喜爱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对于十几二十岁的他们来讲,这个孩子,给了他们很多温暖。 也让他们明白了,为谁而战。 长达十年的中越对峙,官兵们在这里驻扎了整整十年。 从七岁到十七岁,张子培目睹了高烈度战争的残酷,很多叔叔,很多大哥哥都牺牲了。 张子培不会忘记官兵们让给自己吃的那香喷喷的大米饭,不会忘记官兵们顶着炎炎烈日帮助他们修建的道路,更不会忘记官兵们帮助自家、所有村民家犁地,种庄稼。 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也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立志长大了一定要当一名解放军战士,守卫祖国的边疆。 1992年,张子培高中毕业后便入伍到了川省某部当了一名测地兵。 高中生,在那个年代,绝对的高材生。 中专都是包分配的。 他可以考大学,也可以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他选择了追随自家年少时的梦想。 走那些叔叔、大哥哥们的路。 当兵,当好兵。 战后的恢复建设搞得如火如荼,作为测地兵的张子培的任务是为炮兵射击提供坐标依据,误差不能超过0.02厘米,这是一个技术活,不容得丝毫马虎。 因为家乡是麻栗坡,老山前线,在得知张子培七岁的时候就当了‘后勤兵’,无论是战士还是干部,都对他格外的照顾。 在部队里,张子培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部队这个大家庭所带给自己的温暖。 很暖,很贴心。 在部队里,他找到了当年那些官兵们的影子,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部队退伍之后,张子培都做了这样的选择,他想,脱下军装,自己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守护那些为了保卫家乡保卫祖国而牺牲的烈士们。 于是,比军旅生活更累的日子到来了。 二十三年,八千三百九十五天,他接待了上百万名前来扫墓的烈士家属、参战老兵以及来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各界人士。 这也就是说,平均每天要接到一百二十人。 对烈士家属和老兵有求必应,这是张子培的工作原则。 这也意味着他没有所谓的下班,私人时间,甚至那份微薄的薪水都要时常拿出一多半来去接济烈属。 不能陪妻子,不能陪孩子,除了出差,其余的时间都是待在烈士陵园里。 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不是没有犹豫过。 已经在烈士陵园干了十几年了,应该,应该够了? 但是当烈士的母亲打过电话来的时候。 “是小张吗?你还在陵园工作吗?” “阿姨,是我,我还在。” “太好了,我是栾光辉的母亲啊,你还在就好了,就好了。阿姨腿脚不好,不能常过去,光辉有你在那照顾,阿姨就放心了。” “欸,阿姨,您就放心。” 不走了,走不了了,怕同烈属们断了联系,张子培的手机号都不敢换,一直用着。 0256 老山主攻团 0256 老山主攻团 一代人影响着又一代人,这便是传承。 共和国的军人浴火重生,从新兵到老兵再到新兵,新鲜的血液不停地注入,铸就了中**魂。 张子培让王亮感觉到欣慰,他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路途漫漫,坎坷不平。 寂寞和孤独接踵而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诱惑也很多。 但想想长眠在这里的老兵,看着麻栗坡的那条老路,还有庄稼地,都有他们的影子。 四十年前的夏天,年轻的共和**人们,谈笑风生,忙碌着。 像王亮他们这样的老兵,是怀旧的人,在剩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来缅怀岁月。 把他们的岁月,他们的光阴,以影视剧的形式呈现给后人,这边是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底蕴,不可估量的财富。 王亮沉默了几分钟,转而问张子培道:“每天就是清除杂草、打扫卫生,当有社会团体来祭奠烈士的时候,你就跟在主持祭奠仪式的老兵身后面提着录音机和喇叭,然后准备笔墨纸张,等老同志写几幅挽联。日复一日流水化的作业,大好的时光,燃烧在这里,你甘心吗?或者说这跟你最初的理想契合吗?” 王亮想从老兵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打扫卫生,做些枯燥零碎的工作,微薄的薪水,这就是他的理想吗? 要知道,跟张子培同期安置的军人,有几个都在县里当到了处级干部。 “首长,您还记得张大权副连长吗?”张子培并没有直接回答王亮的问题,而是道出了一个人名。 或许,他觉得王亮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会理解自己的选择。 王亮没有说话,当‘张大权’三个字传到耳朵里的时候,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揭开。 1984年4月28日,老山主峰。 时任陆军第14军40师118团2营5连副连长的张大权率领连队在拿下二号阵地和五十二号阵地后随即带领突击队从正面向老山主峰发起了猛烈进攻。 第14军40师118团又有一个格外响亮的名字,老山主攻团。 主攻团,战斗打响后要冲在最前面的,死人也是最多的。 熟悉军史的,都不会不了解这样一段,1984年4月28日的凌晨,解放军部队突然对老山主峰的越军阵地发起进攻,不到六个小时,就占领了老山主峰。 此消息一经,全国都沸腾了,举国上下欢庆。 在那个拥军的年代里,老山主攻团,是英雄的存在。 “我们的任务是攻击老山主峰阵地,一排担任主攻,二排助攻,我带重火力负责支援和掩护。战斗打响之后互相掩护,交叉组织进攻,尽量减少伤亡。都听明白了没有?”张大权再次向班排长说明任务。 “明白!” “明白!” “明白!” 异口同声的回答格外响亮。 张大权看了看身旁的兄弟们,他知道,会有很多人回不来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战斗打响后,突击队的战士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进攻,因为进攻突然且猛烈,猝不及防的越军不得不收缩阵地,想着借助自己提前挖好的坑道进行抵抗。 “快!占领第一道战壕,迅速巩固!动作快点,快点!” 说是负责提供火力支援和掩护,战斗打响之后,张大权便冲到了最前面。 在占领第一道战壕之后,突击队便向第二道战壕发起了进攻。 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老山主峰实际上是由南北两个山头组成的,北高南低,而从地图上来看,老山主峰只有南面一个山头。 南北两个山头有一片长约一百米的凹地,突击队战士发起进攻,必须要经过那片长百米的凹地。 这便成了北面山头上越军的活靶子。 见突击队战士进入到了凹地,越军把轻重武器都给搬了出来,一通狂扫,还有炮击,明暗火力疯狂射击。 顷刻之间,七名突击队员当场牺牲。 南面山头的越军缓过劲来,又从坑道里工事下面爬了出来,策应北面山头的部队对突击队进行前后夹击。 一时间,突击队员们被压制在凹地里,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还击。 “二排长,你务必牵制住南侧山头的火力!” “是!” “通讯兵,联络指挥部,让炮兵对北侧山头实施炮火压制!” 就这样,第一次进攻以失败而告终,张大权的腿也在进攻的过程中被的敌人的炮弹炸伤,血流不止。 顾不上止血包扎,忍着剧痛,张大权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 在无座力炮、重机枪、火箭筒的掩护之下,突击队员们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张大权抱着一支轻机枪,还是冲在最前面。 不是拍电视剧,没有任何的主角光环。 刚冲出去没有十米,张大权的左手手腕就被流弹给射穿了,左手耷拉着,只需要轻轻一拽,就会掉下来。 这个场面,每一秒都会有战友在自己身旁倒下,爆炸声震得耳朵都要聋了,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几乎已经麻木了。 军人的血性也上来了。 左手没法用了,张大权干脆把机枪背带挂在脖子上,然后用右手臂夹住机枪继续进行射击。 第二道战壕艰难的拿了下来,突击队伤亡惨重。 阴险狡诈的越军没有闲着,他们见突击队进攻猛烈,退回到坑道和工事里,用电台呼叫炮兵,要求对主峰阵地实施炮火覆盖。 密密麻麻的炮弹砸了下来。 有一个战士的腿和胳膊没了,被炸飞了,血瞬间就流成了一沟。 “啊!我的腿!我的腿!给我一枪,求求你们给我一枪!” 有的战士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气浪裹挟着横飞的弹片和漫天的烟灰还有血雾。 能让人陷入到绝望之中,或许,这便是地狱。 刚刚哀嚎着请求战友给自己一枪的那个战士已经断了气,可他的眼睛还没有合上,表情是痛苦的狰狞的。 阵地被烟雾彻地给淹没了,战士们的耳朵嗡嗡直响,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缓口气。 0257 生命跟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它永垂不朽。 0257 生命,如果跟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它永垂不朽。 张大权的处境十分糟糕,他的腹部被横飞的弹片给划破了一个洞,肠子和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场面十分血腥。 这种情况,纵然他这个经验丰富的副连长也是从未遭遇到过的。 不过张大权没有太多的犹豫,忍着剧痛,寻找个隐蔽的地方坐下。 用手把流出来的肠子又生生给塞了回去,然后从军装上撕下一块布条,把伤口给缠住。 鲜血很快就把布条给渗透了,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张大权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得先把突击队员们撤下来,不然损失会更加惨重。 见到解放军撤退了,小人得志的越军们又从坑道和工事里爬出来,用中国话叫嚣着。 “中国佬,大草包,被打惨了。” “怂货,中国佬。” “中国佬,有本事冲上来啊。” “哈哈哈,再来啊,炸死你们。” “滚下山去。” “中国佬不敢往前进攻了!” 越军挑衅似的叫嚣着,并且把突击队阵亡烈士的遗体往山下扔。 突击队员们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当看到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战友遗体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时候,都恨不得冲上山头去同越猴子同归于尽。 “我艹你xx。” “死猴子,有种的给老子滚下来!拼刺刀!拼格斗!” “我跟他们拼了,狗日的,谁怕谁。” “老子不活了。” 看着壮烈牺牲的战友们就这样被从山上扔了下来,突击队员一个个含着热泪,忍不住要冲上去跟越军搏命。 “都给老子回来......呲。”看到这种情况,张大权连忙命令突击队员们回来,但因为用力太猛,小腹传来阵阵剧痛。 血还在往外渗,稍有不留神,肠子又要流出来了。 战士们这才发现连长的异常,连忙上前把张大权给搀扶住,“连长,您没事?” “我告诉你们,咱们5连的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草包!我们这一代人也决不当草包!” “现在,我张大权愿以死相拼,带着你们做最后一次进攻!” “活着,我们就站在主峰上!” “死了,我们也要躺在主峰上!” “我们今天就是要和狗日的越南人较量一下,看看哪个狗日的是草包!看看哪个狗日的是怂货。” “弟兄们,跟我冲!” 稍作调整之后,张大权又率领突击队员们发起了第三次进攻。 尽管已经是伤痕累累,每一个战士的身上都负了伤,但他们还是那么勇猛。 “记住,只要军旗不倒,冲锋就不能停止!” 一面军旗,千疮百孔的军旗。 旗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军旗依旧屹立不倒。 枪林弹雨,张大权的右腿和头部相继中弹,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面军旗,倾斜着,旗杆已经插入到土里了。 旗手死死地抱着旗杆,脑袋耷拉着。 子弹不时打到他的身体上,不过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这个世界同他没有任何的关联。 旗手的胸前已经被打烂了,脸上也镶嵌着数不尽的弹片,看样子是手榴弹近距离爆炸所导致的。 但他没有倒下,稳如泰山般地支撑着军旗。 后来,战友们冲了上来,拿下了老山主峰阵地。 因为部队在战备训练期间是封闭的,书信和电报一概都无法发出。 所以张大权牺牲前的半年时间里,家里就没有收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了。 前线战事紧急,听广播里讲战斗打得激烈,天天都会有军人牺牲。 妻子日日夜夜的担心,提心吊胆的,时不时的就得跑到大队里去问问,看有没有丈夫寄回来的信件。 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战后,中央军委授予张大权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作为主攻团的一级战斗英雄,在张大权牺牲的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出了他的英雄事迹。 当妻子看到报纸上那一行大字的时候,直接就晕倒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丈夫再也回不来了。 几天后,部队上来人了,接烈士的遗孀去参加追悼会。 那年,烈士的儿子不过七岁,女儿不过三岁。 那个年代的人普遍记事比较晚,儿子对于父亲还有点模糊的印象,至于女儿,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能通过照片,来缅怀父亲,英雄父亲。 在清理张大权的留下的物品时,5连的战士们发现了张大权的一张欠条。 七百元人民币整。 连队的战士们都哭了,哭了个稀里哗啦。 原来,部队生活水平差,战士们的营养跟不上,分管后勤的副连长张大权就经常买些罐头来给他们改善伙食。 战士们要掏钱,张大权就说这钱是连队上出的,大家伙尽管放开了吃,不够还有,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原来,他用的是自己的钱,不仅仅是津贴,竟然还借了钱。 战士们偷偷地把欠条藏起来,准备筹钱来替连长把账还上。 但当嫂子来到部队,得知这一情况后,以死相逼,从两千元的抚恤金中把拿钱把欠下的账给还上了。 “和张连长相比,我的工作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枯燥都不值一提。至于理想......” 站在英雄纪念碑前,张子培指着那一排排墓碑继续说道:“烈士们有着别人无法相比的宽广胸怀,他们明明知道投入到战争中去就意味着一定会有流血一定会有牺牲。他们更清楚,自己牺牲了,亲人更要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可是他们还是冒着枪林弹雨,义无反顾地冲上了高地。这就是他们的理想,他们把这一切都看成是自己为国家为人民作出的应有奉献。” “我觉得这句口号一点都没错,‘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望着英雄台,也就是张大权墓碑的位置,王亮说道:“张大权是一个好军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亏欠妻子和孩子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对于张子培,王亮送给了他一句话,出自于俄国著名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名言:“生命,如果跟时代的崇高的责任联系在一起,你就会感到它永垂不朽。” 0258 界碑下坐着失去双腿的军人 0258 界碑下坐着失去双腿的军人 离开麻栗坡烈士陵园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了,马不停蹄,王亮四人又直奔老山,确定拍摄的地点,以便建模。 老山,就在麻栗坡县的天保镇上,是一座与越南交界的山。 老山位于天保镇驻地船头村以西,八平方公里,除了主峰区域之外,还有二十七个山头,最高点1422米。 包括主峰在内的每一座山头上都有共和**人的血,血染的风采。 1996年,省里批准建立老山风景名胜区。 周天早就做好功课了,请示王亮道:“爷爷,七个高地,主峰是四号高地,咱们先到主峰去看看?” “这儿老子比你熟。”王亮白了周天一眼,径直上山。 山陡谷深,巍峨矗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大河小河暗河,四十年过去了依旧是水流湍急。 不能徒涉,泅渡困难。 在河里,也有共和**人的血。 本来是约好故事的主角黄红林一起过来的,但这小子忙着找当年参战的老兵过来参与这部戏的制作,天南海北的跑,暂时无法赶到了。 没错,新戏仍旧拒绝使用明星,大胆启用电影学院的新人和老兵。 《血染长空》证明,一部好的作品,即便是没有一线明星助阵,也会取得优秀的成绩。 关键的是,要走心。 王亮一直手扶着腰,另一只手顺着前方指过去,对三人说道:“再往前五百米就是咱们的362界碑了。” “我已经看到界碑了。”马小刚拿着望远镜,看得格外远,“界碑前面还坐着个人,穿着07内衬,打着领带,好像还是个军人。” 马小刚有了特别的发现。 “走,去看看。”王亮来了兴趣,军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跑到老山来,肯定是和这里有渊源的。 四人加快了行进速度,果不其然,正如马小刚之前看到的,界碑前坐着一个人,穿着制式军装。 当那人完整的映入眼帘的时候,四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那人正脱掉假肢,放松自己的残腿。 两条腿,全没了。 当看清楚对方的脸的时候,王亮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格外地难受。 心里像塌陷了一块,非常不是滋味。 泪水也止不住的上涌,想要抑制住,但这玩意根本就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那人也看到了王亮一行人,同样一愣。 “首长!” 见王曙光想要站起来,王亮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坐着,坐着就行,别起来了。” “曙光,你还在京城军区的善后办保障局工作?”王亮问道。 “是的,首长。”王曙光点点头,他和王亮算是老相识了,打越战的时候就认识了。 “善后办工作不忙吗?怎么有空到这来了呢?”王亮悄悄地把眼泪擦拭掉,又问。 王曙光点点头:“忙,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老干部服务、干部分流、伤病残人员安置,经费物资、装备器材、营房设施等管理,新旧体制平稳过渡,确保部队安全稳定。最近总是做梦,想战友们了,就专门请假过来看看。” “首长,您过来是为了筹拍新戏的?” “对,越战。” 聊了几句,得到应允,孙为民开了直播。 在麻栗坡烈士陵园,那个庄严肃穆的地方,不适合直播。 但王亮又想把在麻栗坡,在老山发生的故事讲述给网友们听,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连续一周的《国家英雄》录制也意味着王亮一周没有同网友们开直播互动了,岸是该活跃一下了。 直播开通没几分钟,人流涌动,铁杆粉丝们都设置了直播提醒功能,所以王亮一开直播就得到了消息。 上班族请假。 “经理,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要死,想请假回家。” “经理,我家亲戚到京城来了,现在就在火车站,我得去接一下,可以吗?” “喂,老板,是我啊,别提了,来的路上跟人家的车撞了,我得等保险公司的人,上午就先请个假了。” 至于大学僧,干脆就一直翘课了...... 评论区。 “啊啊啊——老首长终于又开直播了,我的大刀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俺要喝鸡汤俺要听故事,在见不到老首长的日子里度日如年啊!” “看看老首长这是在哪啊?好像是野外。” “青山绿水,目测是南方,应该是云省了,准备新戏呢!” “好期待啊!” “只有我还记得老首长昨天下了零下三摄氏度的海水救人吗?老首长,您的身体没事?” 惊喜、关心、问候,接踵而至。 王亮感觉很温暖,尽管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文字交流间,总是能够有让人暖暖的。 “谢谢朋友们的关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不错,这是云省的麻栗坡,刚从烈士陵园出来,现在已经到老山主峰了。朋友们好久不见,我也很想念大家......” 王亮同网友们打着招呼,并尽可能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就是坐在我身旁的这位。” 孙为民把镜头给到了王曙光。 “曙光,跟大家打个招呼。” 军人最好的招呼方式就是一个军礼,敬礼完毕,“大家好,我叫王曙光。” 评论区。 “哇,兵叔叔,好帅好帅。” “好名字。” “最喜欢认识军人了,老首长介绍的,一定有过人之处。” 就在网友们侃大山的时候,孙为民渐渐地把镜头给到了脚下,那两条被脱掉的假肢。 “我的天呐,他的,他的腿呢?” “越战老兵,敬礼!” “瞬间泪目。” “都是卖过命的兄弟。” “向老兵致敬。”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联系到老山,再结合下年龄,网友们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位老兵的经历。 “曙光,现在在京城军区善后办工作,军衔上校。咱们听听他的故事,好吗?”王亮问道。 网友们自然对这位上校的经历充满了好奇,纷纷响应。 王曙光有些扭捏。 活着的军人,很少有愿意讲自己的故事,王曙光和王亮都是这样的人。 0259 入肺入脾,入骨入髓 0259 入肺入脾,入骨入髓 见开头有些困难,王亮索性先帮着王曙光开个头,“1987年,刚刚从陆军学院毕业的王曙光放弃了去国防大学深造的机会,在领到本科毕业证书的当天,他接连向组织投递了三封请战书,申请到前线去。” “去国防大学深造,安安稳稳再读上两年,毕业后军衔直接授上尉,多好的一件事情啊,他不干,非要跑到前线去。” “毕业的第二个月,他就踏上了南下奔赴前线的火车,成为了老山主攻团的一名见习排长。一线部队见习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部队换防,要从一线撤下来了,但这小子不干啊,在丛林里遭了三个多月的罪的他却没打算回去,反而又递上了几封请战书。” 说到这里,王曙光把话接过来:“当时是这样想的,自己在部队里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立点战功怎么能行。见习的那三个月里,虽然也执行了几次渗透,同敌人交过几次火,但我觉得还不够过瘾。在听说要组建突击队的时候,我便坚持留下。” 王曙光说的还是那么的淡定,那么的从容。 傻子都知道前线是最危险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先不说战斗,单单是丛林里的毒蛇毒蜘蛛,几秒就可以夺走人的生命,还有密密麻麻的地雷。 留下,是一名军人出于对荣誉的渴望,更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对于祖国的绝对忠诚。 王曙光的请战术一封接一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的执着也打动了团长,最终批准了加入到突击队,负责火力掩护。 丛林推进的过程中,王曙光意外踩到了一颗地雷,而当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踩雷了的时候,脚已经抬了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王曙光被生生炸飞了。 当他落到地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前又压了一颗地雷。 腿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王曙光奋力扭头,查看了一下,只见自己双脚的位置已是骨头、血肉模糊一片,血正在不停的往外喷射。 没错,用喷射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动脉破了。 战友们闻讯赶了过来,连忙给他排雷止血。 很快,胸前的那枚地雷被拆除了,让战友们惊出一身冷汗的是王曙光的身下还有四枚没有被触发的地雷。 如果那四枚也被唤醒了,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王曙光尝试着想要翻身,但刚一动弹,他才意识到,炸没的不仅仅是两条腿,手指头也被震断了两根,耷拉着,弱不禁风,稍稍抖动下恐怕就会掉下来。 “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光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开始还觉得疼,后来就麻木了,随着失血越来越多,逐渐陷入到了昏迷。”王曙光道。 那是一片高地,前面不远处就是越军火力十足的哨所,距离后方的医院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王曙光伤的那么严重,该如何抬下山抢救,这都是问题。 “不能用背的,得用担架抬。” “这哪有担架啊。” “赶快,砍几颗树苗,做一个担架。” 眼瞅着王曙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战友们争分夺秒,赶制出了一副简易担架。 望着那条路,王曙光饱含热泪的说道:“正如眼前的老山,山路崎岖而又漫长,山高林密,很不好走,为了保持担架平衡,我的战友们甚至跪着跑。” 有一名叫李永犬的小战士,看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王曙光,哭着喊着:“排长,你只要睁着眼,俺们一定把你活着抬回去!你睁开眼睛,千万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 其实王曙光是能够听得见的,但他没有力气去回应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给他唱首歌,唱首歌不容易睡着,就唱《军营男子汉》”老班长喊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想去打仗。】 【只是因为祖国的需要,我才扛起了枪,】 【失掉不少致富的机会,丢掉许多梦想。】 【噢!扔掉一堆时髦的打扮,换来这套军装。】 【欧欧!军营男子汉!】 【欧欧!军营男子汉!】 【失掉不少致富的机会,丢掉许多梦想。】 【噢!扔掉一堆时髦的打扮,换来这套军装。】 【我本来可能成为明星,到处鲜花鼓掌。】 ...... 嘹亮的歌声让王曙光又清醒了过来,生的**越来越强烈。 老班长见唱歌奏效了,连忙让战士们继续,“再唱《两地书,母子情》,快。” 必死的心境里,把不舍和柔情都留给了母亲 “排长,你听着啊,你一定要听着,不要睡!我们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春天我想你】 【小燕做窝衔春泥】 【小燕做窝衔春泥】 【你在远方守边疆】 【何时何日是归期】 【何时何日是归期】 【依呀尔哟哟依】 【妈妈呀妈妈】 讲到这里,网友们已经发表了属于自己的感慨。 “军人之所以被人尊重,不是因为军人两个字,而是军人担负的职责,即使和平年代,依然值得尊重。” “这才是真汉子,真男人。共和国的军人,都是真汉子真男人!” “永远的老兵!向所有为国贡献的老兵致敬!” “向奉献过青春热血的老兵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有一种不屈的精神在里面,有一种博大的情怀在里面,有一种深深的感动在里面,有一种顽强的意志在里面,有一种坚韧的毅力在里面……战胜敌人又战胜自己。在老山,四十年前炮火连天的地方,前辈失去了双腿,云淡风轻的讲述着属于他和他的战友们的故事,尤其是那嘹亮的歌声,感染着我的心,入肺入脾,入骨入髓……向老兵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感到那个时代的力量,并没有逝去,它已经通过血脉继承到我们的灵魂中。” “79年我们虽然没上前线参战,但请战书,决心书,血书都交了上去,每天的战报等随时传来。战友们你们还好吗?敬礼!” 0260 老兵,好兵 0260 老兵,好兵 对此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王曙光。 对于他们,来讲,这就是一个过路人。 再仔细点的,会发现他没有双腿,安装有假肢。 鲜有人知道他背后的故事,战争的硝烟已经消散了近三十年,他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活着。 鲜花、掌声、赞美,从未奢求过。 有谁会还记得,当年的《解放军报》曾专门为王曙光刊发了头版头条,其中写道:“大学生排长在前沿建功立业,失去双脚被抬下来的时候一路还唱着歌。” 王曙光被授予了一等战功,在准备战争时期永远得不到的荣誉。 王曙光回忆道:“在住院的那段时间里,社会上的,部队上的,荣誉证书、奖章,纷至沓来,挂满了墙头。还不时能够收到来信。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特别复杂,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在想,我是一个军人啊,没了两条腿,没有了扣动扳机的手指头,我还怎么去继续参加战斗?怎么去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 尽管还活着,但王曙光的心却死了,面对着残缺不全的身体,他陷入到了深深的消沉之中。 他无法去想象自己脱下军装还能干什么。 战斗英雄的背后总有辛酸且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那份悲伤的沉重的,由自己去扛。 “真正把我从消沉中拉回来的,让他下定决心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的,是我的一个战友。就是在我被地雷炸到后一直哭着喊着让我保持清醒的那个小战士。” “在我接受手术后的第五天,战场上,一发炮弹落在了他的脚边。十七岁,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永远永远留在了老山。” 说到伤心处的时候,王曙光已然泪流满面。 李永犬只有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为前线条件艰苦,营养一直都跟不上,体重只有一百一十多斤。 鉴于他的身体条件,班长安排主要负责运送弹药、食品、药品和信件等物资,后来又承担了从前线运伤员、烈士遗体的任务。 试想下,瘦骨嶙峋的身躯需要背几十公斤重的炮弹翻山越岭,老山是什么样的地形有目共睹。 坡度几乎都是大于四十五度角的,先不说背负着重物,单单是没有绳索提供保护,这就够要人命的了。 穿梭在前线和后方之间,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哪里难走就要走哪里。 每天往返数十趟,十几枚炮弹,还有沉甸甸的子弹箱。 十七岁,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在战争中成长为了一名共和国的军人。 “这是李永犬的照片。”说着,王曙光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张张老照片。 都是压了膜的,看得出来,他格外珍惜,视若珍宝。 李永犬翻山越岭运送炮弹。 李永犬在阵地前站岗。 李永犬背着箱子穿梭在草丛里。 是那么的年轻,是那么的清秀。 当看到照片的时候,甚至都会联想到,如果他没有牺牲,如果他活着从战场走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年近半百的他在大年初一的酒桌上同亲戚朋友谈笑风生,老婆或许不够漂亮,但心地一定很善良。 肯定有孩子了,两个,不对,应该是一个,有计划生育政策。 像李永犬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在乎男孩女孩,生男生女都一样,都会一样的去爱自己的孩子。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颗炮弹轰的一声爆炸而化为了泡影,幻灭了。 他本该有一个不错的前程的,或许是在他的老家,冀省饶县当一名干部,亦或是在京城的国企单位里做一名中层领导。 十七岁的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在大城市里转转。 王曙光:“每当想到那个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兄弟就这么不在了,就这样的离开了,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排长,你只要睁着眼,俺们一定把你活着抬回去!”当年李永犬喊的那句话不时在王曙光的耳畔回响着。 “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够再消沉下去了,我必须要振作起来,要站起来继续去战斗。因为我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我自己的,同时也属于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把我前线抬回来的战友们的。在后来的战斗中,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牺牲了。” “我不仅仅要为自己活,我还要为他们活!我要继续他们未竞的事业,他们的妻儿老小,由我王曙光来照顾。” 王曙光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充满了自信。 他不仅仅是这么说的,三十多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没有人强求他,做这些事情,不会有物质上的回报,相反,还要付出相当的精力和金钱。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网友们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们都从未听说过? 震撼,深深的震撼。 到底还有多少同王曙光和李永犬一样的军人? 麻栗坡烈士陵园那一坐坐墓碑就是答案,匠止烈士陵园、南山烈士陵园、石法卡山烈士陵园、防城烈士陵园、广西那坡烈士陵园、靖西烈士陵园、崇左烈士陵园、河口水头烈士陵园...... 在祖国的那成百上千的烈士陵园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正义,没有善良,只不过是你没有用心去发掘罢了。 无论如何,这些东西终将在很多人的不可思议中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总会有善良而又充满正义的好人。 王曙光的故事还在继续。 失去双腿的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努力,都在克服层出不穷的困难。 为了能够和正常一样站立,一样行走,他大大小小经历了十几次手术。 十几次手术?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什么样的体验? 十几次腰麻。 当针头十几次扎入到脊椎的时候,由于硬脊膜被穿刺,脑脊液渗漏。 头疼、腰疼等并发症接踵而至。 那种痛苦,平常人根本就体会不到。 本身就已经失去了双腿,腰疼到难以直立行走,头也会时不时的痛。 0261 要是再有打仗,我还是第一个上! 0261 要是再有打仗,我还是第一个上! 当残肢一次又一次被磨烂,直到可以穿上假肢的时候,这名三十多岁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又重新学会了走路。 站立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妙啊,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格外的清新。 麻烦就此没有了吗? 安装上的腿终究是假的,没走几步,残肢处就又被磨破了。 那个地方格外的脆弱。 当年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吗? 继续练习走路,正步走、齐步走、跑步走,都要去练,都要和其他的军人看齐,不,要超越他们。 终于,厚厚的老茧长了出来,不用再那么痛苦了。 “九十年代,恰逢社会经济变革,顺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推进,南下广州,深圳。那也是个充满传奇的年代。” “战争彻彻底底的结束了,在南巡讲话过后,国务院修改和废止了四百多份约束经商的文件,大批的官员和知识分子投身私营工商界,部队里选择转业的军官也不在少数。” 王曙光在翻云拨雾,把那段真实的历史呈现给大家。 而他,作为一个时代的见证者和亲历者,在巨大的浪潮中,是那么的渺小,是那么的无力。 王亮和周天等人都认真地听着,都是从那段风风雨雨走过来的。 当岁数见长的时候,便总是怀念过去的时光。 回不去,珍惜过,细细品,别有一番滋味。 周天,也是下海的人,商海沉浮、竞争淘汰,像他这样能够留在生意场并且取得成功的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下海,人们不再回避‘钱’这个字,辞官下海者多达十二万人,不辞官却投身商海的人超过一千万人。” “看着大家都下海经商,我迷茫了好一阵子。但我不甘心,也不舍得离开部队。我是军人,永远的战士。”王曙光道。 浪潮浩浩汤汤,不可阻挡。 人总是习惯于顺势而为,逆流而上者,总是被当做为怪物。 因为一等伤残,王曙光并没有什么事做,被安排成了编余人员。 长期在医院的病房里,长期闷在家里,那种孤独,那种寂寞,那种压抑,会让人感觉到窒息。 尽管再三请求恢复工作,部队上仍旧没有为他安排具体的工作岗位。 亲戚朋友都劝王曙光,人要顺势而为,退了,拿上那笔钱,的大干一场。 拒绝,毅然决然地拒绝。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疯狂跳入商海,以身试水的年代里,王曙光被孤立成了异类。 作战部队回不去了。 但他不想离开部队。 “那时,我常常从梦中惊醒过来,梦到老山,梦到我踩到了的地雷,轰的一声爆炸,我见到了李永犬,他们在冲我微笑。” 王亮听得揪心,和黄红林一样,一模一样的症状。 怎么可能不梦到老山,不梦到入骨入髓的那些事情呢? 每当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打湿,无法入睡。 王曙光只得戴上假肢,出去转转,围着小区慢跑几圈,心才能够平复下来。 王曙光继续道:“几乎是天天都在思考,思考未来的路,我想明白了,要么不留遗憾地离开,要么心安理得地留下,绝不无所事事地混着!” 下定决心后,王曙光便开始学习。 即便是有一天不能继续留在部队里服役了,那也要不留下遗憾地离开。 从那一天起,疯狂的补习开始了。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当年,他是本科生,放弃了到国防大学深造的继续。 而如今,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了。 老天为你关上一道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失去双腿的滋味不好受,但在失去一些东西之后,人会变得格外的强大。 一年后,王曙光考取了政法大学法学的研究生,随后取得了律师资格证。 “我的老师告诉我,当律师的,年收入就没有低于十万元的。在读完研究生后,劝我离开部队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到底该怎么选择?” 王曙光继续道:“为给自己找一个答案,我买了一张车票,一个人来到了云省,来到了麻栗坡,来到了老山,来到了烈士陵园。那是我在失去双腿以后第一次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站在烈士的墓碑前,王曙光看到了当年联系递交三封请战书时那意气风发的自己。 看到了十七岁就牺牲救过自己命的李永犬。 看到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墓碑上的照片,他们都露着笑容。 王曙光原本烦躁的心突然变得无比地平静。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越来越清晰了,“我的命不仅仅属于自己,更是替离去的战友们活着。我不能辜负自己当年的选择。” 放下了转业去赚钱的打算,王曙光重新找回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冲劲儿。 为了能够继续留在部队里服役,他又到西南政法大学取得了博士学位。 如今,王曙光在京城军区善后办担任信访接待及善后工作。 他用自己所学的法学知识,帮助战友,在部队继续燃烧自己奉献自己。 最后,王曙光敬了一个军礼:“当兵,我就没后悔过!要是再有打仗,我还是第一个上!” 评论区。 “从前辈的讲述中,我能够感到那个时代的强大的力量,那种精神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已经通过血脉继承到我们的灵魂中。” “79年我们虽然没上前线参战,但请战书,决心书,血书都交了上去,每天的战报等随时传来。战友们你们还好吗?敬礼!” “老山战役只是众多战役的一个缩影,众多先辈前赴后继才有了现今的不易和平,现在的你们珍重,现在的我们珍惜。” “失去的是腿,拥有的是老骥壮心!我是七九年参战老兵,现在打工赚钱养家,给你点个赞!” “虽然没有双腿,但你站立的身影无比高大,那是军人模样!” “向英雄们致敬!人们不要忘记他们为国所作奉献。什么是伟大,他们的精神就是中华魂,就是万古流芳。” “要打仗,请让我们替您上!” 0262 将军爷爷 0262 将军爷爷 中华民族从来都不缺少铁骨铮铮的英雄。 巍巍烈士中华魂永远激励着每一个人。 英雄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但是他们的精神都屹立在那里。 回望英雄牺牲的一刻,看到了忠诚,看到了血性,看到了什么是无畏强敌,什么是视死如归。 网友们被震撼的同时感动着,热泪盈眶。 “当兵,我就没后悔过!别看我的腿没了,要是再有打仗,我还是第一个上!” 王曙光这句话更是猛的扎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这绝对不是一句大话,不是一句空话,如果战争再度来临,他一定会那么做的。 王亮和孙为民这些老兵也一样,别看我们老了,当敌人试图侵略我的国家的时候,老兵们必然会拿起武器,去搏命。 若有战,召必回。 王曙光说完了,但王亮觉得故事还没有完。 在讲述的过程中,王曙光不自觉地把主角换成了李永犬烈士,对于自己的事迹,很少去说。 既然做了,何必遮遮掩掩? 王亮道:“我来接着说说,李永犬烈士是冀省衡水饶阳县人,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在那个消息闭塞,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打听到这些消息谈何容易?” “曙光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烈士为国尽忠,那活下来的人就要为烈士尽孝,责无旁贷。曙光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烈士的老母亲幸福的度过晚年,帮助她从失去儿子的悲伤中走出来。” 后来,王曙光来到了冀省,来到了饶阳县,在当地的武装部门的帮助下见到了李永犬的母亲,邹凤体老人。 弓着腰,驮着背,瘦骨嶙峋,满头白发的老人,便是烈士的母亲。 农村人本来显老,惊闻儿子牺牲的消息,头发一夜之间就全白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更何况那是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才十七岁,老母亲常常坐在村头的那棵大柳树下面,望着回村的路,等待着儿子凯旋。 王曙光的父母都过世了,也就是从相见的那一天起,他便又有了妈妈。 很多人以为,王曙光只是做做表面样子,隔两年来探望一次,带上点柴米油盐,是,喊上媒体记者,报道下,就皆大欢喜了。 但都没有想到,王曙光把老母亲当成亲妈来对待来赡养。 在老母亲九十岁生日的那一天,王曙光,曾经同李永犬一起并肩战斗过的老兵们也都赶了过来,不管多忙,再忙也都来了。 一共七十多个人,送上了寿桃,送上了家电,送上了棉袄,送上了爱。 失去了一个儿子,又得到了七十多个儿子,老母亲欣慰地笑了。 故事彻底讲完了,漫步在老山,取景工作进行的格外顺利,没有谁比老兵们更熟悉这个地方了。 王亮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周天的资金注入进去,剩下的活都由马小刚来统一调度安排。 取景结束后王亮便和孙为民驱车赶回了春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王亮一件一件地去办。 春城,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 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是云省春城市的下辖县之一,其下辖九个镇、五个乡,地处滇中北部。 自治县政府所在地是位于县境西南端、掌鸠河西岸的秀屏山下的屏山镇,山区。 不过王亮和孙为民去的不是屏山镇,而是距离县城二十六千米,更加僻远的翠花乡。 王亮参照着手机上的地图,给孙为民指着路:“对,继续往前开就行了,大概还有五公里就到了。” 道路崎岖不平,一路颠簸,孙为民使劲把着方向盘,对于王亮的话,他感到有些惊奇,爷爷的记忆力向来厉害,怎么会不记得路了呢,“爷爷,您不是来过这里吗?” “是来过,那得是2007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翠花乡还没有路呢,我是翻山越岭徒步走进来的,这些年变化很大。”王亮摇摇头,苦笑。 “这哪里是路啊。”坑坑洼洼的土路,把孙为民折磨得不行。 “行了,你小子别在这里抱怨了,我记得2007年的时候,这里的人均纯收入不过千元。没钱啊,拿什么去修路。”王亮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当看到房屋的时候,王亮就认识路。 虽然十几年来乡里变化很大,但经济还是十分落后。 车子停在了红军小学校门口。 一所破旧不堪的学校,泥房,木板房。 一群孩子在土质的操场上奔跑着,玩耍着,嬉戏着。 当看到有车子开过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不由得好奇地围了过来,想要一看究竟。 小汽车,在这些孩子们的眼中,绝对是一个新鲜事物。 “将军爷爷来了!是将军爷爷!” 高年级的孩子看到下车的王亮,不由得大声地呼喊了起来,看上去很兴奋。 低年级的孩子们呆呆地看着王亮,终于见到一直资助他们的将军爷爷了,不过在这一刻,他们却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孩子去通知了老师,老师连忙跑了出来。 在这个学校,乃至翠花乡,将军爷爷王亮的名字非常出名,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每年,王亮都会往这边寄两次钱,帮助这些还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孩子们顺顺利利地完成学业。 同翠花乡结下缘分是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那时乡里出了三名烈士。 王亮作为部队首长到乡里给烈属发放抚恤金并表示慰问。 当走进大山,来到乡里,来到村庄,王亮被这里的情形惊到了。 一个字,穷。 穷得响叮当。 吃不上饭,住着破旧的老屋。 烈士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懵懵懂懂的孩子们也在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哭,是因为饿。 看到那一幕幕,王亮非常痛心,于此同时也下定决心要改变这里的现状。 烈士们走了,在农村,丧偶就意味着一个家垮了,丧失了劳动力丧失了经济来源,对于一个家庭来讲,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0264 一点都不伟大 0264 一点都不伟大 看到网友们的赞誉,王亮摆摆手,“扪心自问,我不伟大,我一点都算不上伟大,我只是一个好人。在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人太多太多了,只不过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王亮觉得自己差得还远了,打过抗日战争,打过抗美援朝,打过印阿三,打过自卫反击战,负伤不下百次,几十次都同死神擦肩而过。 这很伟大吗? 王亮相信,在同样的背景下,中国的每一个有志青年都会干同样的事情。 这算不上伟大,只不过是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时期罢了。 王亮想,自己有什么资格算伟大,同那些牺牲了的,工作在隐蔽战线而默默无名的同志们想比,哪里伟大了。 王亮的心里很清楚,是偶然的机会让自己站在了大众的面前,被塑造成了英雄,被塑造成了偶像。 像雷锋、亦或是邱少云、黄继光...... 可是除了这些有名的,别人就不是英雄了吗? 共和国还有很多人,干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并没有被大众所知晓。 别人不知道,王亮知道,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他知道太多太多无名的英雄了。 “这样,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先不说她的名字叫上什么。她是我的老大姐,是我革命道路上的引路人,去世快三十多年了......” 这天,这云,这山,这空气,远离城市的喧嚣,虽然一清二白,但让王亮的心变得格外地敞亮。 也有了同网友们分享故事的心情。 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 那一年,爱迪生获发明电影放映机专利权。 1908年伦敦奥运会在英国伦敦举行。 那一年,由孙中山等人策划的,由黄兴发动的钦州、廉州、上思武装起义,因缺乏后援而失败。 那一年,人寿保险在上海创办十年整,取得不菲成绩。 那一年,清朝的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崩于中南海瀛台涵元殿,三十八岁,慈溪崩,七十三岁。三岁的宣统帝爱新觉罗溥仪宣布即位。 “就是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老大姐出生在湘省的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农民家庭。两亩贫瘠的土地挤在两间漏雨的草屋子里,家里一共有六个孩子,都是女孩。当最小的妹妹出生两天后,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没有钱求医问药,不久便病逝了。” 王亮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沉重。 有着医保制度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生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农民生病,只能靠扛,生扛。 扛过去,活着。 扛不过去,死掉。 没有人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爸爸就这样走了...... 原本就不好过的日子便得更加艰难。 清朝已经崩了,战乱不断,军阀、土匪作乱,那是个看不到未来的年代。 生下来,活下去。 别提理想和抱负,首先你得能吃得饱。 父亲去世,母亲还没有出月子,就得为这一家子的生计而奔波,而忙碌。 那年,老大姐六岁,她的母亲含着热泪,带着不舍,问她道;“妮子,上庄村有一户姓古的人家,他们家没有女孩,想找一个养女。他们家是大户人家,有钱,去了就是好吃好喝。妈妈打算让你去享福,你愿意吗?” 家是温柔港湾,你我停泊的港湾。 风雨再大都不怕,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爱是温柔港湾,你我渴望拥有它。 旅途再苦也不怕,只要有个温暖的家。 没谁愿意离开家这个温柔的港湾,只有六岁的老大姐当然也不愿意。 但生在那个年代,长在那个家庭,她别无选择。 她走了,意味着妹妹们能够多吃一口饭。 她走了,意味着妈妈能够少一点负担。 老大姐木讷地点了点头,六岁的她没有理由去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但现实就是血淋淋一般的残酷,当老大姐到古家之后,这才发现,他们家已经有三个女儿了,根本就缺什么养女,都是骗人的。 母亲把自己卖了,卖到古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这个词汇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了。”王亮叹了口气,心情无比地沉重。 讲老大姐的故事,脑海中里总是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大姐逝去近三十年,甚是挂念。 “那个时候,家里有儿子的农村人家都有收养的童养媳的习惯,现象很普遍。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抱养过来的,再一个就是从道旁路边拣回来的女弃婴,还有的是从街上插草标卖儿卖女的灾民手中用贱价买回的幼女。” “这些女孩被抱养回家后,就是扮演着丫鬟的角色,就整天待在家里做家务。常常遭到百般打骂,受尽虐待,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 王亮只想把那个年代最真实的场景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