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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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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竹知道“挨过这一阵子”有多难,萧潜当然也知道。    所以二人默契地选择了少说话。    萧潜站在原处迟疑了片刻,从乳母手中接过女儿抱着,随同柳清竹一起走进房中。    柳清竹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该不会打算就在这里守着我?难道我还会插翅飞走了不成?”    “婉儿在这里,奶奶便是想飞,又能飞到哪里去?”鹊儿从外面掀帘子走了进来,向柳清竹打趣道。    柳清竹看到她两边鬓角各贴了一小片膏药,知道她还在头痛,忍不住抱怨道:“不舒服还不肯好好歇着,偏要到处乱跑!”    鹊儿摇头苦笑了一声:“该说多亏了有些‘不舒服’,不然这次要跟着她们一起在阶前跪一上午,那可不要了我的命?”    柳清竹微微一愣,忽然笑道:“是呢,多亏了这次‘不舒服’。说起来,太太也算是仁慈的了,知道你‘不舒服’便不叫你出来跪着,否则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奶奶,您说什么呢!”鹊儿听出这话的语气不对,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脸上的笑容也僵了起来。    柳清竹指着身旁的软榻笑道:“你还是坐着说话,太太都肯体恤你,我若是太不近人情,爷心里头还不知怎么骂我呢!”    萧潜只管低声逗婉蓁说话,对她的这番言语只装作听不见。    婉蓁却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娘亲 ,爹爹为什么要骂你?”    “你娘胡说的,别信她!”萧潜僵硬地笑着,不敢抬头看柳清竹的脸色。    “可是,什么是‘胡说’?娘亲为什么要‘胡说’?”小姑娘眨眨眼睛,小脸上写满疑惑。    鹊儿在软榻的一端坐下,竭力缩着身子试图离柳清竹远一点,好像生怕后者会忽然扑过来掐死她一样。    萧潜被女儿问得有些尴尬,只得抬头避开她的眼睛,却又不期然地对上了柳清竹的目光。    “这么难出口吗?不如我替你们说?”柳清竹把新蕊和桂香支出去,没有看两人的脸色,只盯着手中的茶盏,悠悠地问道。    鹊儿转头望着窗外,干笑道:“奶奶,您……您说什么呢?好好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忽然阴阳怪气的?该不会是爷招惹了你,又迁怒到我的身上?不知奶奶打算叫鹊儿干什么?”    “我正想问你打算干什么,”柳清竹冷笑道,“你叫我帮你瞒着爷,又跟爷商量瞒着我,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分明所有人都知道了,却偏偏要一起假装不知道,你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很好看吗?”    “奶奶!”鹊儿霍然起身,一拂裙角便要下跪。    柳清竹眼明手快地伸手托住了她,冷然笑道:“你不必如此。你如今人大心大,自然会有些事情瞒着我,我也没本事猜来猜去。你究竟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鹊儿尴尬地站在柳清竹面前,见萧潜依旧低头不语,她不禁心中一酸,泫然欲泣:“我只是……只是怕奶奶生气罢了。我知道奶奶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可是,可是我实在……”    柳清竹见了她这般姿态,还是禁不住有些心软,只得怅然叹道:“这件事岂是瞒得住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冒多大的风险?这府里若是有谁一个不留神,你……”    “我知道奶奶一直对我好,可是我却……我害得奶奶伤心,真是罪该万死!”鹊儿双手捂着脸呜咽起来。    柳清竹的心中忽然生出几许烦闷,索性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再不肯费心思去劝慰她。    过了许久,掌心之中传来温软的触感,原来是婉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的手掌。    柳清竹心内发酸,眼中却偏偏干涩得难受,只好伸出双手将女儿拥在胸前,借着小孩子热烘烘的温度,缓解胸口莫名的酸痛。    她没有听到萧潜二人是何时起身出门的,更不打算关心二人的去向。这一段时间她已渐渐明白,萧潜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而鹊儿……    她曾经以为可以与她相互扶持一生的姐妹,似乎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也许萧津说得对,别人都没有错,所有的错误都在于她自己太愚蠢,竟妄想在这座冰冷无情的府邸之中寻找一个依靠!    她太高估了自己,更加太低估了别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用伤害和背叛来鞭策她醒悟?    “清儿……”    屋子里的光线晃了一下,她看到萧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遮挡了屋子里大部分的阳光。    背着光线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似乎能看到他隐藏了很多很多的情绪,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也变得渐渐陌生了起来。    柳清竹低下头摆弄着女儿的小手指,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清儿,对不起……”她听到他声音沙哑,饱含着愧疚和……深情。    深情?    有些可笑。柳清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萧潜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将她的手和婉蓁的一起握在掌中,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柳清竹面色平和,眼中也是平静如古井,萧潜并没有看到他意料之中的伤痛和愤恨。    这样的发现反而更让他心中揪紧了起来。    “爹爹,你捏疼我了!”婉蓁不满地叫了起来。    萧潜慌忙松手,婉蓁立刻将自己的小手抽出来,放到嘴边“呼呼”地吹着。柳清竹的手背上更是被攥出了通红的印迹,可是她似乎毫无察觉。    “清儿,你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你别不说话啊!”萧潜真的有些着了急。    鹊儿的事,是他叫她先不要声张,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慢慢对柳清竹说,没想到新蕊那丫头请来了大夫,让他的隐瞒无处遁形。    鹊儿为了怕他生气,才请求柳清竹帮她瞒着,其实不过是为了叫她假装不知道罢了。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他还是有些着恼,刚才打发她回了东厢房以后,又忍不住跟过去训斥了一番。    想到今日在外面的时候,柳清竹执意要出府,萧潜便不禁有些后怕。    那时他只以为她是为了这一段时日的遭遇而伤心,岂知……岂知真正让她伤心的,从来都只有他啊!    他不曾忘记自己给过她怎样的承诺,所以也完全可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正因为懂得,所以萧潜才会更加担忧。    她此刻的平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里……已然决绝?    “清儿?”见柳清竹许久没有反应,他忍不住又轻唤了一声。    “清儿……清儿……”婉蓁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重复着父亲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拍着小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柳清竹淡淡地道:“我没事,你不需要费心思在这里陪我。”    萧潜忙乱地抓住她的手,急道:“鹊儿的事情,其实是……”    “我不想听。”柳清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事已至此,他还打算解释什么呢?解释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还是解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想到这两人在她的面前演了三四年的戏,柳清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一个笑话。    其实他们何尝瞒过她?是她自己太蠢罢了!    从一开始,鹊儿对他的了解和关心,就比她多得多。    他的为人如何,他的心思如何,他如何做如何想,鹊儿永远比她知道得清楚;他缺少什么,他喜欢什么,他希望她做什么,鹊儿也永远会在前面提点着她……    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愚笨,只当是这个好姐妹冰雪聪明、又一心一意地替她想得周全,甚至还为此感动了好多年,如今想来,真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清儿,我其实……”萧潜斟酌着词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清竹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冷地道:“你不需要对我解释什么。‘陪房丫头’这种身份,本来就是为做妾而准备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倒是我糊涂,隔了三四年才肯给她一个名分,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太对不住你们了。”    萧潜本来已不知该如何解释,至此更是哑口无言。    柳清竹已不愿再看他尴尬至极的神情,索性背过身去,淡淡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了此事吵闹不休。我今日既然肯答应跟你回来,就不会再为以前的事情纠缠。”    萧潜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轻松:“那么以后……”    以后?    朝不保夕,哪里来的什么以后!    柳清竹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笑容:“以后的事情你更加不用担心。鹊儿与我是多年的姐妹,你还怕我会害她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潜不知该如何表达,急得坐立难安。    柳清竹只顾哄着怀里的女儿,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萧潜只得硬着头皮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对鹊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太太的意思,以后鹊儿生下的孩子要抱到你跟前来养,算是咱们两人的孩子……我也希望如此。鹊儿只是咱们的丫头,我并不会因此宽纵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柳清竹兴趣缺缺地叹了一声,径自抱着昏昏欲睡的婉蓁到了里屋去,略一迟疑之后随手将门带上,再没有出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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