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失去的记忆
卿悦是年无忧儿时的玩伴,因为出身富贵,一身小少爷的脾气,但总是被她当成受气包。 “小时候不懂事,你别介意啊。”年无忧拍拍他的胸口,此时此刻,整个芜绿酒楼只有故人相逢的喜悦。 “哪里哪里!”他高高兴兴地说着,为他夹了一根鸡腿。 年无忧砸一下嘴,摇摇头:“你忘了,我不能吃这个的。” “我没往,你只吃猪肉,可这是距离戈壁千里的一个西域小国养出来的鸡,在那里鸡就是当猪养的。” 年无忧动手撕下一条肉放在嘴里尝了一口,笑眯眯点头:“真好吃,我在皇宫都没吃过呢。” 卿悦托腮笑着:“你如果想吃,我叫厨子天天做给你吃,不仅鸡肉,还有鸭肉兔肉……” “天天吃,你上哪儿找这么多食材?”年无忧一边啃着骨头一边问。 “有钱没什么办不到的。” “胤禛要有你那么大方就好了。”年无忧用舌头舔牙缝含糊地抱怨。 “提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抢了你老婆,”年无忧丢到鸡骨头,“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原谅他。” 卿悦看看她,又低头看看手指,十分纠结。 “老婆嘛,再找就有了。” 卿悦最终还是拗不过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轻轻笑着,又给她倒了杯水。 “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年无忧吮了吮手指忽然问道。 “没问题。” “那个……借我点儿钱。” “多少?” “也就三千万两……黄金。” “可以。”卿悦面不改色,“会不会太少,还是五千万。” “不用了,”年无忧喝了口茶,“多出来的两千万就当是我还的,也就是说我欠你一千万。” “你胡说什么呢!”侍候在旁的商羽突然冲上来,“哪有你这么占我家公子便宜的?” “出去!” “公子……” “我叫你出去!” “……是……” 等商羽出去之后,卿悦仍旧若无其事地给她夹菜。 年无忧拍着桌子大笑:“瞧你,又被我骗了,你放心,欠你的会还你,我已经会算账了。” “你能告诉我,你要用这笔钱做什么吗?” “买皇后之位。” 卿悦提茶壶的手顿时悬在半空。 “你想当皇后?” “是帮许瑶买的。” 卿悦笑了一笑,继续为她倒茶:“那么是她想当皇后。” “我想让她当皇后,因为只有当上皇后才能拿到花神秘宝。” 卿悦像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手一松,茶壶摔在了上。 “啊!你有没有烫到?”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像自己被烫到一样叫起来。 “当然没有,习武之人皮厚。” “我可以借你钱,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请我吃顿饭。” “一言为定。” “拉钩。”卿悦孩子气地竖起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无不许变。”年无忧笑嘻嘻地叫嚷着,就像回到了儿时。 他既然如此仗义,她当然不能小气。 从前,他们一块住在山上,最大的心愿坐船出海。 于是年无忧把宴席安排在一艘画船之上。 夜风泠泠,清波荡漾,一艘精致的画船在倒映着月光的水面上散步。 年无忧从船头跑进船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船真好看,跟画里的一样。” 她负责出主意,他负责实施,公平公正公开。 “咦!”年无忧忽然指向窗户旁的一个摆件,“我在皇宫里见过,但是没有这个大。”说着便趴到窗口东张西望。 卿悦正打开食盒,把菜一盘一盘地摆好,叫她过来吃东西。 “卿悦,你就住这里啊。” “太简陋了吗?” “都赶过皇宫了,哪里简陋。” “吃饭。”卿悦把筷子摆到她面前,“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一叶轻舟飘荡江湖,那不是比当皇帝还自在。 可是年无忧还是摇摇头:“我用不着。” “还想住在皇宫?”他一边说一边给她夹菜。 “傻子才想住那里呢?”年无忧叹气,“等我拿到花神秘宝,我就和师兄一块儿去山里隐居,这船是用不上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竟还是为了他。”卿悦不高兴地放下筷子,“我对你,哪里比不上他了。” 小时候,他们是她唯一的玩伴,师兄较为年长,所以真要比起来,那时候,卿悦与她更为亲厚。 可是只是在一个瞬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烟花盛放的夜晚,通透的少年如是低语:“许你岁岁年年无忧无虑。” 怦然心动,于是那声音变便也能穿透过厚重的岁月,至今犹在耳畔。 她对师兄不是日久生情,是在某个瞬间倾心,于是那些平淡的过往,便也都跟着春暖花开。 船身梦剧烈地摇晃起来,年无忧正在出神,不慎跌出了作为,幸好被秦悦接住。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当了她的肉垫。 “住在船里哪都好,就是遇上大浪头疼,有时候一整夜都不能安枕。”卿悦一般说一边扶她起来,“吃饭。” 年无忧却打了个哈欠,她不经常动脑子,一动脑子就像打瞌睡。 “来,喝杯酒,提提神。” 年无忧眨眨眼睛:“你忘了,我不能喝酒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上天入地搜罗了各种材料调制出这种酒,你尝尝。”说着为她倒满杯。 年无忧爽快地饮了一杯,之后便晕乎乎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年少时的梦,在梦里她幡然醒悟,惊诧不已,可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卿悦、卿悦……”年无忧掀开被子下床,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身跑出船舱,外面竟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是哪儿?” “看来我们被冲到海里了。” “那快驾船回去啊。” “桅杆被风打断了,船夫正在修,恐怕要等上一两天。”见年无忧面露难色,卿悦好言安慰道,“你不必着急,船上有足够额干粮,饿不着你。” “不是这个原因,”年无忧搔搔头,“我现在是年妃,这次是私自出宫的,要是让皇上发现,他非得剥我一层皮不可。” 卿悦奇怪地看她一眼,继而哈哈大笑:“原来年无忧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怕,只是不想再添麻烦了。”她说着走到船头张望了一番,一个浪卷卷上来,她立即后退避开了。 山上长大的人不谙水性。 一天、两天、三天…… 年无忧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卿悦掀开帘子走进船舱,低声笑道:“船夫说了,明天就能上岸。” 年无忧仍旧叹息,出宫那么些日子大概早被发现了。 “还不开心,是舍不得这里吗?”卿悦坐到她身边,“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留下来。” “山里长大的人,怎么能住水上,还是你逍遥自在,我可不像你。”年无忧叹了口气,“只可惜回宫以后,就没机会喝你的酒了。” “那有什么,送你个十箱八箱,再把配方告诉你,你自己回去酿。” “那就多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他微微颔首。 “对了,一直想问你,你收藏忘情水干什么?” 卿悦想了一想:“听说它的味道不错,我想尝尝。” “胡说!”年无忧激动道,“这忘情水,世上也才一瓶而已,你从哪儿听到的?” 卿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瞧,没你那么聪明的人在旁边提醒,我肯定是要被人骗的。” “你就恭维我。”年无忧白了她一眼,仍旧咯咯地笑两声,自顾自喝了两杯酒,高兴地哼起歌来。 “我还听说,这个忘情水能让人想起一切,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说呢?” “我不信,”年无忧打了个哈欠,“不然,为什么会叫忘情水。” 卿悦轻笑一声:“因为人总是善忘的,唯有想起来,才能去忘记……这才是配出忘情水的初衷。” 空了的杯子打了个转,滚到了地上。 卿悦的手抬起来,悬在空中半晌,才带着轻微的颤抖,落在年无忧的发间。 此时的年无忧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 卿悦的手抚了抚:“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乖乖的。” 安静的床舱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无忧,安心的睡,当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话音刚落,年无忧忽然睁开眼睛。 “卿悦,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卿悦瞪大眼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年无忧眼睛回了自己的房间。 “无忧,”他走到她房门前隔着门说,“我并不像伤害你,我也不是别有所图,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输给年羹尧,因为我会比他对你更好。”说完便转身走了。 年无忧裹着被子发呆,卿悦在门外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是她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些跟他的梦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梦,在梦里她回到了年少时光,他们在林间追逐穿梭,在水边踩水抓鱼,湛蓝的天空下,回荡着此生都不再复的肆意小声,师兄是温儒稳重的,很少这样孩子气,天空暗下来的时候,还狼皮拍着沉睡的岩石,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天际一簇簇绚烂的烟火。 “愿你岁岁年年无忧无虑。” 年无忧感动地回眸,便是在那一刹那,她认定了那个长长久久陪伴着他的少年。 烟火将少年的脸映红,倒映在她感动的双眸之中。 可是感动变成了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胤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