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密道花语
年无忧下了一趟密道,走到铁门之前,惊了一惊。 千斤玄铁竟然生出了裂痕,裂痕从顶上开始向四周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在那一块上。 年无忧正准备开门,身后忽然卷来一阵凉风,她倏忽转身,准确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 “娘娘,是我。” “书舞?”年无忧松开手,“你下来做什么?” “我站在上头,感到地板震动,叫你你又不应,我担心你,所以下来看看。”说着拿手里的烛台往铁门上照了照,“这后面是什么东西?” “算了,这个时候应当也不会有人过来配殿这边。”年无忧一边说一边推开铁门,力道又不觉加重两分,虽然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可是看到眼前的庞然大物时,仍旧睁大了眼睛,才不过几天功夫,她要仰头才能将它看完,舒展的花瓣受到空前的限制,已经顶到了密室的天花板,方才书舞感受到的震动,正是彼岸无涯在狂妄地绽放。书舞却比她镇定,不知道其中厉害,只是呆呆地呢喃一声:“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年无忧顾不得其他,从花盘底部抽拉出长长的藤蔓,用力斩断,然后当成鞭子一样挥舞。 “孽障,胆敢在我面前嚣张。” 藤蔓抽到的地方,花色瞬间变成暗沉,如同人的淤青。花蕾终于停止绽放,慢慢地重新收拢,蔫了似地匍匐在地。 年无忧气消了些,将手中不停扭动的腾鞭重新接回去,那只藤蔓嗖得一声缩回花盘底部藏了起来。 同样都是这世间的异类,它们惧怕她的力量。 年无忧转脸问向书舞:“你刚刚说什么?” 书舞回过神,茫然地摇头,摇着摇着便心虚起来。 “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有事瞒我。”年无忧瞪她一眼,“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株花的,否则休想从这里出去。”她的语气透着一丝凌厉和威吓。 “是阿麋大人告诉我的。”提起阿麋,书舞的语中便盛满了悲苦和辛酸,伤口谁愿意提及呢,“他说过,这皇宫地底下载着一株食人花,还有花神秘宝。”书舞盘腿坐在地上,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年无忧,包括这紫禁城地下隐秘。 “这株食人花的花籽是从碧潮山掉下来,在这里饮黄泉之水吸人心之毒,这才长成了有自己意识的妖物。” “碧潮山上的花怎么会长到这里?” “皇宫的地下城池之中,有两条路可以通往碧潮山,一条是碧落海,一条是黄泉道……”书舞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根据阿麋大人留下的那张地图所示,那条碧落海应该就在旁边。”书舞说着用手指了指右墙壁。 年无忧立即跑回岔路口,朝着右边这条道拐去,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想回到千月门。师兄是她的牵绊,但是她又想亲眼看看这条归去的路,就像远嫁的姑娘总会眺望家乡的方向一样。可是跑着跑着却发现这条路是被堵死的。 她停在墙前,一拍脑袋:“上次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忘了?” “咦,”书舞的惊疑声在身后响起,“怎么会这样?”她伸手一摸,扒下一把土灰,“好像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墙,是被人填上去的。” 年无忧猛地一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那片建筑并没有消失,百年前,电闪雷鸣那一日,这条隧道发生坍塌,而上面的建筑随之下陷,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好好的,怎么会塌呢?” “还不是那株彼岸无涯造的孽,它不甘被捆缚,想从这里出去。”年无忧说着,摊手作刀,猛地切入土墙之中。一探一收之间,又掉下一大块灰土,与此同时,年无忧的手中握着一块蠕动的藤蔓,两头还嵌在墙里,这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被输送。 彼岸无涯虽然不能动,于是便伸出了触角却猎食,就是不知道,这藤蔓的另一头蔓延到那座宫室,盯上了哪个怨妇。 占有与**开出的花,最能感知凡人心毒。 年无忧伸出手指,轻轻一划。藤蔓上裂开一道口子,褐色的汁液涌了出来,那支藤蔓仿佛知道疼,一下子又缩回了墙角。 “如此妖物,为什么不斩断它?” “断了的藤蔓不仅不会死,而且会脱离控制。” “那用火呢?” “没有的,它喜欢吃人,不怕火也不怕光。”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除非被它盯上的人,舍去自己的欲、情、憎、恶或者其他吸引它的令它垂涎的气味。”年无忧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它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年无忧将眉更深地皱起,“人心不足本就是无底之洞,可究竟是哪个怨妇的心毒,竟能使它长得这般迅速,再这样继续下去,连我都压制不住了。” “娘娘!”书舞忽然大惊小怪地看她。 “一惊一乍干什么?”年无忧白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眼中的担忧。“我已经生出爱恨欲念,内心早已不是无垢之镜,可它若想以我为食,怕它承受不起,况且……”年无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胡太医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翊坤宫有王气镇压,所以这等邪物还不能将触手伸来。” “娘娘似乎对它很是了解。” “是师傅告诉我的,我只记住了这些,其他的都记在了手札里。” “那么那本手札呢,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出克制之法。” “掉水里了。”年无忧苦笑,宫里日子无聊,玩弹弓、爬树、刨土、抓鱼她都做做过,后来便开始学着做纸船许愿,随手抄了几本本子去撕,撕了一半才知道那是她的无忧手札,大风一吹便把它们都吹到了水塘里。 那本来就为考试做的小抄,应付师傅用的,那时候她没打算过回千月门,觉得这是天意,干脆把另外半本也丢进水里,让纸和墨伴随着她的过去,都随水化了。 这要是让师傅知道,又该责怪她忘本了。 “走。”年无忧烦躁的皱眉,“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书舞跟在她身后,“不管它了。” “回去默写无忧小札”为了考试,那上面的内容她都背过,时过境迁,又睡了三年,能想起一点是一点。 年无忧从密道里出来,突然看见窗户听着一个人影,立即屏住气息,将翘起的地板踩回去,跺了两脚,提醒下面的书舞先不要上来。与此同时,门被推开,辛德惊奇地看着她:“娘娘什么时候来这儿的,我刚刚……” “有什么事吗?”年无忧打断了他的思路。 “喜常在求见。” “她来做什么?”年无忧皱皱眉,“让她先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等辛德离开,她才掀开地板,将书舞拉上来。 书舞帮着她打理妥当,她便回了正殿。 宴喜儿向她行礼,口里道喜,脸上仍旧带着盈盈笑意:“听说皇上终于肯踏足翊坤宫了,恭喜恭喜。” 年无忧冷哼:“你筹划许久的事儿,却让我抢了风头,想必心里已恨我透顶。” “娘娘说笑了,”宴喜儿饶有深意地笑了一笑,放低声音道,“娘娘肯为皇上挡剑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这件事传到年将军耳里,他会作何感想?” 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师兄,年无忧皱皱眉:“少管闲事,你走,我要休息了。” “娘娘,赶我走你会后悔的,”宴喜儿笑容略带诡异,“您知不知道?以温贵妃为首,其他的妃嫔聚在景仁宫联合起来向皇后进言,要治你大罪。”宴喜儿绕道她神色,丝丝入扣地引她上钩:“娘娘,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她说着,一步跨到她跟前,直勾勾瞪着她。 “放肆。”年无忧起先有些疑虑,但是看到那表情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所以听到温贵妃时,年无忧轻松一笑:“上次借温贵妃陷害我,这次又想利用我,你以为我会受你摆布吗?本宫是有救驾之功的人。” “娘娘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宴喜儿摇摇头,“不过年妃娘娘自侍功劳,觉得皇上一定会宠爱您吗?” 谁稀罕,可是能在宴喜儿面前炫耀,她何乐不为。 “皇上不宠我,难不成宠你,”年无忧冷哼,“一个贱婢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娘娘,皇上是不是真的宠爱您,三日之后才有定论。” “那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年妃娘娘对承宠之事,似乎并不上心,”宴喜儿冷笑,“根据星相官推测,若是在那日怀上子嗣,十月之后,孩子便能在北辰星大耀之时降生,虽然宫里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那一日,皇上一般留宿景仁宫,只是皇后病体未愈,后宫诸事都已交托于温贵妃,所以那一日,皇上会宠幸谁还未可知?” “你想在那一日怀上子嗣?”年无忧好奇地盯着她的脸蛋,看到她脸上爬满**,这是彼岸无涯最好的食物,于是冷笑呢喃一句,“睡觉时记得关窗。” “什么?”宴喜儿没听清。 “没有,”年无忧随口扯道,“皇上是明君,不会相信这些虚妄之言。” “那本手记上也有星象记录也未可知,那时皇上便是还真信了。” “什么手记?” “皇上说过的,娘娘怎么给忘了,皇上之所以相信你能死而复生,是因为那本手记上写道世上有重生秘术。” 她想起来了,皇帝说过的,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知道千月门,知道生死秘术,这些都是记在手记上的,这份手记应该就是她的无忧小札。 “娘娘,您怎么了?”宴喜儿故作关心地问,“您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不如传太医来。” “别假惺惺了。”年无忧冷笑,“绕了这么大圈子,有话快说。” “年妃你啊你那个觉得皇上会去哪里?” “皇后之下,便数温贵妃了,照理说,皇上应该去她的延禧宫。” “温贵妃浅薄张扬,皇上并不喜欢她,贵妃之位是怎么落到她头上的,您也清楚。” “所以呢,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娘娘若能在那一日将皇上请到翊坤宫内,臣妾便向娘娘磕头认错,往后见了您都绕着走,可若是皇上那一日去了我宫里,我相向娘娘要一样东西。” “什么?” “乌泥丸。” “好像有点耳熟,”年无忧想了想,“嗷……是传闻中那个能让人爱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的药丸。”年无忧说着,一阵嗤笑,“可是怎么办呢?我身上没有那东西。” “娘娘连血玉骨生丸这样失传已久的宝物都能得到手,何况是小小的污泥丸呢。” 年无忧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是宴喜儿的激将法。她低头笑了笑:“宴喜儿,我本来是不想和你打赌的,但是为了感谢你教会我许多东西,我答应你的赌局。”说着便与她击掌为盟。 宴喜儿笑着告辞,好像势再必赢一般。 “娘娘……”书舞忽然莽撞地闯进来,“您糊涂了,怎么能答应这么不合理的赌局,皇上若来翊坤宫,她也只是磕头认错,岂不是太让她占便宜了。” “谁要皇上来我宫里了?”年无忧瞪她一眼,觉得她不学好,尽学人家偷听,“我会让皇上去她宫里。” “您疯了?” 年无忧笑笑,面具将她狡猾的表情深深藏了起来,那声音却充满着玩味:“你出宫,帮我配颗春药,等她赢了,我便正正当当送她。”她从宴喜儿身上学到的是背信弃义落井下石,这回也算是活学活用,好好回敬于她。 “娘娘,您是想……” “她不是想在皇上面前邀宠,我偏要让她出丑。” “可是这样一来,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在那个好日子承宠。” “皇帝不宠她也会宠别人,只要不是温贵妃,对我而言,是谁说都一样。”年无忧隔着面具打哈欠,“温贵妃的位分在我之上,如果皇后被拉下台,最有可能从候补转正的就属她了,我年无忧岂会为别人做嫁衣?” “可万一宴喜儿真的怀上龙嗣,那不是便宜她了。” “后宫女人也都希望他能次次命中靶心,可是你看看,他中了几次?” “娘娘!”书舞红着脸,“您胡说什么呢?这种事儿怎么能挂在嘴上呢?” 年无忧白她一眼:“就你话多,反正宴喜儿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诞下子嗣也越不过我去,她想当皇后,白如做梦。” “娘娘,您……真的太自以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