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怜的土御门被兰瑞莎几人的默契配合,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尴尬。 但兰瑞莎才不同情他呢! 且不说他们对郁衎做的那些事,光是刚才土御门一上来还在那装傻就足够她给他记上大大的一笔。 什么? 你说这是交涉手段? 她不听她不听!就是他的错!他现在窘迫到死都是活该! 自知理亏的阴阳师不得不好一通赔罪,这才让Z国四人重新坐了下来。 …… 在得知兰瑞莎他们有办法对付黑泥之后,土御门的态度简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相较于一开始板着脸的冷硬,现在简直是冰雪消融,春光灿烂。 兰瑞莎看着他很是自然地跟林鸿云一来一去地扯皮商议,不得不在心底叹服,这他娘的也是个外交人才啊。 说到外交人才…… 兰瑞莎扭头看向王知行,后者正一脸乖巧地坐在一边,挺直脊背,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仿佛真的是被大人带出来见世面的好孩子。 ——基本上除了刚才那句话以外,王知行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倾听。 兰瑞莎不由有些遗憾: 这位外交小达人完全没起到他该起的作用嘛。 察觉到她的目光,王知行扭头看过来,冲她一笑。 兰瑞莎不由抽了抽嘴角。 结果她前一秒还在感慨今天小神官乖觉得不正常,下一秒王知行就张嘴说话了:“如果林先生和土御门先生不嫌弃,我这里也有一份契约魔法可以再上一层保险。” 这下不仅是兰瑞莎,屋子里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清秀少年腼腆一笑,低头摸了摸后脑勺:“……或者是我班门弄斧了。” “不!”林鸿云立刻笑道,“这样也好!由第三个人来多加一层保证。土御门先生,您看呢?” 土御门还能说什么。 有求于林鸿云的他自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尽管他在心里愤懑,林鸿云口中的“第三个人”也是他们Z国的人! 见双方答应,王知行立刻从背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张羊皮纸,上面已经描绘好了一道暗红色的魔法阵。 “只要将誓约写在上面,并签上两个立誓人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如此一来,无论是谁,一旦违背誓言他的灵魂日日夜夜都会被烈焰焚烧,就连死亡也无法安息。” 林鸿云&土御门:“……” 其实他们刚才已经分别用阴阳术和法术分别加诸了违约的惩罚,现在再加上王知行的这个,那就意味着违约的人不仅要忍受噬心之痛,随时随地的五雷轰顶,还有天天被烧连死后都不被放过…… 话说这个惩罚也太重了点?! 只是自己应下的话,含着泪也要签。 林鸿云和土御门两人强忍住吐槽的**,看似平静又淡然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只有微微颤抖的笔尖泄露了他们的真实感情。 兰瑞莎在一旁看着,有些幸灾乐祸: 总算是看见其他人签订神官这个恶心的契约魔法了。 就算其中一个是自己人,也阻挡不了兰瑞莎现在的欣慰。 …… 按照誓约上的规定,土御门要告诉兰瑞莎他们有关闫清和龙角的下落,并尽其所能地帮助找到闫清以及归还龙角。 另外如果Z方成功帮忙解决R国国内的魔气问题,土御门一方还要给出一个神器作为赔礼。 最后这一点是林鸿云据理力争得来的。 巧舌如簧的他硬生生把土御门一开始的交涉手段说成了……嗯……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伤害了两国自古以来的友好关系,也伤害了两国人民的真挚感情”。 说实话,这比土御门一开始的一问三不知还扯淡,兰瑞莎面上把脸定得平平的,肚子里已经快要笑死了。 土御门辉彦被噎得脸色发青,心里大骂林鸿云的狡诈,可R国的情况实在是危机到一个地步,否则他也不愿意引狼入室。 好在,约定中没提及是哪样神器。 土御门琢磨着,到时候直接把热田神宫那把草雉剑送出去得了,反正真正的草雉剑已经在坛浦合战中丢失在濑户内海,送出去一把假的,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不,还是很难接受! 狡猾的Z国人! 只是一想到现在到处发疯的妖怪,土御门辉彦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羞愧和怒意,开始交代那只九尾狐妖的下落。 …… 正如林鸿云在飞机上说的那样,土御门辉彦一开始声称不知道闫清进入R国都是假的。 实际上作为Z国妖管会的一名大妖,还是一只九尾狐——鉴于另一只九尾狐玉藻前在R国做出的一系列壮举,闫清早就在R国阴阳师们的特别关注名单上。 这次他一踏上R国的土地,就被阴阳师们盯上,第一时间就派出式神盯梢。 前面几天还算顺利,结果就在两天前,式神跟踪闫清到东京的一处地下酒时,突然失去了联系。 土御门辉彦的手下去调查,在酒后巷里发现了式神纸人的碎片,拿回来一番折腾,发现附身在纸人上的灵魂都被撕得粉碎。 无奈只能再去拜托警视厅调监控,却发现那处混乱地带连个监控头都没有。 闫清就此失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从时间上来说,阴阳师的式神被撕,盯梢目标失踪和闫清与妖管会失联的确对的上。 只是,兰瑞莎怎么就不觉得式神被毁是闫清做的呢? 她不相信被跟了那么长时间,闫清会一无所觉一直到进入那个地下酒才会动手。既然他之前就没作为,任由阴阳师的式神们监视,那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发难。 要么是其他人做的,而闫清的失踪和其有关;要么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让闫清改变了想法,无论是哪种情况,那个地下酒都很可疑。 兰瑞莎能想到的事,其他人也能想到。 林鸿云就问了:“你们就没查一查那个酒吗?” 土御门辉彦微妙地沉默了一秒,才慢吞吞回答:“那是个妖怪酒。” “……” 因为是妖怪酒,所以阴阳师们就怂了? 土御门辉彦被四道鄙视的目光看得受不了,不得不争辩替自己和其他阴阳师争辩了一句:“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任何对妖怪们的轻举妄动,都会让岌岌可危的局势彻底崩坏。” 原来受黑泥的影响,岛国的妖怪变得狂躁无比,不要说攻击人类,自相残杀也是常有的事。 而阴阳师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遭到那群狂暴化妖怪的疯狂进攻。 为此土御门辉彦他们在做出任何一个行动之前,都不得不权衡半天,确定行动的结果对得起来自妖怪们的报复才会真正采取。 很显然,寻找一个异国妖怪的下落不在这一范围内。 “所以你们就任由一只大妖在自己国家里乱跑?”林鸿云还是难以置信。 土御门辉彦面无表情:“和会毁灭整个国家的灾难相比?没错。” “好,”林鸿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总比毫无线索要好——转而提起了交易中的下一项,“龙角呢?” 这一次,土御门辉彦沉默了更长时间。 兰瑞莎留心数了一下,在院子里的惊鹿响了有七八声之后,他才开口: “龙角确实下落不明。因为它被偷了。” “偷了???” 淡定如林鸿云也瞬间提高了音量,眯起眼盯住阴阳师,“土御门先生不会是在说笑?” “事到如今,我继续骗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还有那些惩罚的术法在。”土御门下意识瞥了眼桌面上那张签了自己名字的羊皮纸,眼角一抽,继续说,“那只龙角原本被我们安置在恐山,用来镇压那里的黄泉之门。但是在半个多月前,被人盗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监控录像损毁,守卫结界被破,预先设置在那里的式神也全灭,我们搜索到现在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这下兰瑞莎他们知道,为什么刚才提到归还龙角时,土御门辉彦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合着他们也不知道龙角到哪儿去了! 林鸿云咬牙微笑,眼中神色有些阴沉:“土御门先生倒是打得好算盘。” 他们要拿回龙角,自然就要帮这群阴阳师调查龙角被盗事件。 既然土御门说龙角被拿去镇压黄泉之门,肯定那里出现了什么变故,说不定跟魔气有关。这样一来,魔气和龙角失踪的事牵扯到一起,他们就算不想帮也得帮了。 事已至此,土御门辉彦已是破罐子破摔,爽快承认:“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职责。你们大概不清楚,现在有大量魔气从黄泉之门里涌了出来,此前有龙角镇压还好,龙角失踪之后,我们死了几十个人才重新阻挡魔气继续外泄。” “……”林鸿云沉着脸,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抬眼,“你们用什么代替了龙角?” 一丝赞叹从土御门辉彦眼中闪过:“八尺琼勾玉。” 八尺琼勾玉,和草雉剑、八咫镜号称R国三大神器,也一直是R国皇室的信物。 其中的八尺琼勾玉原本藏于东京皇居,但现在在失去了龙角的情况下,土御门辉彦等人不得不向天皇禀明,请出这件神器代替龙角镇压黄泉之门。 “你们倒是舍得。”林鸿云冷笑,“就不怕又被偷了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土御门辉彦摊手,“和整个国家的安危相比,只是一件神器。这点风险我们还是担得起的。” 那你们一开始怎么不拿三大神器镇压黄泉之门? 这句话林鸿云把咽了回去,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是土御门辉彦,他也会这么做。 这纯粹是两个人所站的立场不同。 清楚归清楚,这口气他林鸿云可咽不下去。 没关系,这里被土御门坑了,其他地方再找补回来就行。 一个呼吸的时间,林鸿云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土御门先生好气魄。”他似笑非笑刺了一句,转而说回正事,“既然被盗的龙角和镇压魔气一事有关,那么顺着龙角丢失的线索,说不定就能发现解决魔气的方法。两件事可以并做一件进行了。” 土御门辉彦假装没听到第一句话,点头附和:“我们何尝不明白。只可惜,到现在也毫无发现。” “你们阴阳师发现不了,不代表我们除妖师也不行。”林鸿云笑得温和,话语和眼神里却透出明白的高傲。 土御门下首的和服女人细眉一挑,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刚一动,就被土御门辉彦制止了。 他镇定反问:“不知道林先生打算怎么做?还是说,要借助白先生的力量?” 说着,他就看向从刚才起,好长时间都没说话的白植。 会叫的狗不咬人。 比起林鸿云,还是这只Z国的妖怪,更让土御门辉彦忌惮。 资料上,白植可是整个Z国妖管会里对人类最没好感,也是最厌恶除妖师阴阳师一流的大妖怪。 这份厌恶,再加上八十年前阴阳师先辈们对郁衎做的事,让白植现在在土御门辉彦眼中就跟颗定时炸弹一样—— 不怕他发难,就怕他一言不发。 白植被注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是你们人类的事。” 林鸿云接过话头,解释道:“白先生和这位小兰姑娘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闫清,龙角的事交给我们就行。白先生的意思,大概是要去那个底下酒调查一番。” 没能把白植放在眼前,土御门辉彦有些遗憾。 好在他早有准备,闻言马上看向自己的弟子:“流叶,那就由你负责这件事了。” “是。”和服女子俯身行礼,随即起身,转头再次低头行礼,“请多指教,白先生,兰小姐。” …… 就如林鸿云在温泉别馆的和室里说的那样,他和王知行留下来,帮助土御门辉彦找出偷盗龙角的人,而兰瑞莎和白植则在花开院流叶的陪同下,前往地下酒调查。 因为那处地下酒只在晚上营业,兰瑞莎他们不得不多等待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中,兰瑞莎泡了温泉,吃了料理,又睡了一觉,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六点多,才被花开院的式神敲门通知可以出发了。 从温泉旅舍到地下酒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花开院流叶早就算好了这一点。 等兰瑞莎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晚上八点十分,如果那家地下酒是准时营业的话,应该才开门了十分钟。 花开院的式神将车停在离酒有一段距离,剩下的路是他们用脚走过去的。 穿过一条不算宽敞的巷子,依旧一身洁白和服的花开院停在一座老式居民楼前,扭头询问白植:“白先生,是先进入酒还是去酒的后巷?” 土御门阴阳师的式神碎片,就是在酒后巷里被发现的。 白植没有丝毫犹豫:“先进去。” 花开院流叶微微张了张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重新迈开脚步,沉默不语地在前带路。 她的身后是白植和兰瑞莎,再之后,才是花开院的两个式神。 不过进入狭窄的居民楼门洞后不久,花开院就主动将式神收了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描绘了鲜红咒符的半脸面具带上。 兰瑞莎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多嘴问了一句:“我们也要么?” 花开院摇头:“您和白先生都是妖怪,不需要这种伪装。” 好。 兰瑞莎失望地撇撇嘴,跟着花开院流叶走下—— 一层,两层,三层…… 他们一共在居民楼里走下了三层,最后才在两扇紧闭的推拉门前停了下来。 透过推拉门的上的玻璃,兰瑞莎发现里面还挂了厚重的隔音帘。 推开门,掀开帘子,里面是一条长约十米左右的水泥通道,通道上方随意挂了两盏日光灯,其中一盏还坏了,一闪一闪的。 除了上方凌乱的电线和管道,下方粗糙的水泥地面,左右两边同样粗糙的墙壁上满是五颜六色的涂鸦,这样看上去,跟一家普通的酒没什么区别。 通道尽头,又是两扇推拉门和一张隔音帘。 这一次,花开院刚推开门,兰瑞莎就听见了一阵喧嚣激烈的鼓点从里面传了出来。 一掀开帘子,兰瑞莎险些没被晃动的灯光刺瞎龙眼。 明明才也开业十几分钟,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舞池里群魔乱舞,台周边也坐满了人。 等等,仔细一看,舞的是真正的妖魔,台里外,无论是客人还是调酒师也都不是人类。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兰瑞莎三人面前走过去,手里端了两杯鸡尾酒,两根长长的软吸管从高脚杯里探出来,一根被掉在女人的嘴里,另一根却越过她的肩膀,直接通向了那头乱发中。 等女人彻底走过去,兰瑞莎这才发现,在她那头乱发下,另有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巴,那只嘴正嘎吱嘎吱地嚼碎吸管,不一会儿就把整根吸管吃了进去。 旁边走过的绿皮招待见怪不怪,顺手从自己的托盘里拿出一根吸管又插进了女妖怪的空掉的酒杯里。 这些妖怪长得这么奇形怪状,反倒显得兰瑞莎和白植这两个完全人形化的外国妖独树一帜,基本在这儿站了没一分钟,就吸引来不少目光。 关键这些目光还都是瞅着她跟白植的。 兰瑞莎一想就明白了。 可不是么,就连旁边真正人类的花开院脸上都带着半脸面具。 之前给二口女插吸管的绿皮招待走过来,尖声尖气地打招呼:“你好,你们三个可是新面孔!” 他的嗓音十分尖利,具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就算在吵闹的酒里也能清楚听见。 当然,他这个音调,兰瑞莎相信也没有进一步提高的空间了。 一脸大佬样的白植是不可能回答的,花开院流叶这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也在一旁装哑巴,兰瑞莎只能挺身而出:“我们是歪果仁,听说这里很有名就来看看。” “哦哦,原来是其他国家的,难怪这么陌生。”绿皮招待用四根手指的爪子分别从托盘上拿了三杯饮料给兰瑞莎他们,“祝你们玩的愉快!” 等他走了,白植才拿着那杯谜一样的灰色粘稠液体皱眉,低头看向兰瑞莎:“她穿的是和服。” 他指的是花开院流叶。 兰瑞莎也不想喝那杯看上去就很诡异的饮料,顺手就把自己的那杯塞进白植手里,率先走向台:“歪果仁仰慕R国文化不行么。” 她走向的台后面站着的酒保是个头颅漂浮在半空中的妖怪,还好除了脑袋悬浮在半空,这名酒保的外貌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小胡子男。 他穿着白衬衫,黑马甲,脖子上打了条黑色领带,正在替其他客人调酒。 一阵眼花缭乱的动作后,小胡子男从不锈钢杯里倒出来一杯……灰色的粘稠液体。 兰瑞莎情瞬间闭上了嘴,瞪大眼睛站在旁边。 她一连等了五杯,发现无论那些妖怪客人报出了什么酒名,这个飞头酒保最后做出来的总是一模一样的灰色诡异饮品。 偏偏那些点单的妖怪全都毫无意见,一个个美滋滋地端着杯子就喝了下去,那闭上眼一脸飘飘欲仙的样子,让兰瑞莎怀疑他们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液体大|麻。 不,不仅仅是坐在这边台的顾客,所有台前的,包括酒里其他位置端着酒杯在喝酒的妖怪,全是这个表情。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种普通的R国妖怪料理的兰瑞莎,立刻就起了疑心。 她和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白植对视一眼,举起手对那个飞头酒保喊:“给我一杯玛格丽特!” 她胡乱报了一个刚才听见的名字。 反正无论是什么,端上来的都是同一个东西。 果然,一分钟后,飞头酒保把一杯一模一样的灰色饮料推到了兰瑞莎面前。 这杯饮料跟之前绿皮招待递给他们的没什么区别。 全都是灰不拉几的颜色,看上去很粘稠,还在冒着可疑的气泡。 兰瑞莎吞了口口水,实在没勇气尝试。 再扭头一看白植手里同样原封不动的两杯饮料,兰瑞莎沉吟三秒,转手把自己面前这杯推到了花开院流叶面前:“你不是一直都很仰慕R国文化嘛,来尝尝这里的特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