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2
“咔！” “好，下午我们继续。都打起精神！” 随着导演的叫停，何简晞终于放松紧绷的神经，蹲下身揉捏着酸痛的腿肚，舒了口气。 正在拍摄的这部古装剧叫《后宫风云》。剧如其名，中规中矩的宫廷剧。她饰演的是一位不得宠的后宫嫔妃，台词寥寥，在剧情进行一半之前就要作为女主进阶之路的垫脚石领便当。 天辰娱乐的当家花旦温菱饰演天生金手指、一路过关斩将、心机貌美的女主；男主是华盛娱乐的新生代男演员孟骧，演的是为争夺皇权头破血流的庶出皇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部剧是圈内素来不和的天辰与华盛两个娱乐公司的老总为拉拢关系合作的。 众多角色中给了她这么一个毫不出彩的角色，经纪人萧岚拿到剧本时大发雷霆，大骂剧组看不起天辰，也痛斥她不懂争取，甘愿平凡。 何简晞倒是没什么怨言。 她深知自己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故而宁愿自己走得稳当些，权当积累经验。 近年唯一让她的演艺事业有起色的只能算《苏州河》。 但一如某影评网站所说：她在《苏州河》中的演技其实并无大的突破，全片全靠乔思淼优秀的电影剧本和出色的导演才能支撑。 何简晞对此也没有太多异议。 毕竟，《苏州河》的那个角色自打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她疲惫靠在椅背上假寐。 助理林霏过来帮忙摘下繁复沉重的头套，让她顿时轻松。 手边的小桌上放着很久没碰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她没理会，抬了抬眼皮，双目微眯，杏眼中光波流转，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乔思淼提着咖啡从剧组后门绕进。 “乔导来啦。” 眼尖的林霏见乔思淼进来，主动问候。 嗡—— 她的手机又是一阵震。 乔思淼放下手里提着的咖啡，温柔地笑：“杀青了？” “还没，不过快了，得明天了。”何简晞从椅子上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乔思淼眉目也染上温柔，把咖啡递过去：“我来探班，看你。昨天凌晨就进组了，累坏了？” 她疲惫地笑：“还好。” “休息了？一会出去吃点什么？” “我都行。” 乔思淼体贴地替她打开咖啡，将饮用口的塑料反复压在其后的凹槽里：“先喝点咖啡。”又嘱咐：“有点烫，你慢点喝。” 说罢将另一杯递给林霏，温润地笑：“喏，还有小林的。剩下的几杯麻烦小林去分给其他的工作人员，代我向导演问个好。” “哎，谢谢乔导！” 她捧着热腾腾的咖啡，轻轻地抿。 味道有些苦涩，舌尖将余香挑起，能尝到那苦中带着丝丝甜意，居然不难忍受。 乔思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着。 “你不爱吃甜，也怕苦。这家店的咖啡太苦了，我怕你喝不习惯，我叫边晓去买的时候，嘱咐他们只放三分甜，还加了奶精。这样不至于太甜，也不会太苦。” 她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的细心和体贴：“谢谢。” “跟我说谢谢——多见外。” 乔思淼的确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她在正式认识他之前就这么认为。 和他的弟弟乔思翰是全然不同的风格。 性格从容淡定的男人，喜好穿烟灰色西装，喷GUCCI的限量香水，头发梳得干净利落，眼神坚毅。 身为老一代知名导演乔万斌的孙子，即将替弟弟乔思翰接手天辰娱乐的接班人，他一直颇为低调。 三年前，他在国外攻读完电影专业后回国。 那时的人们，多数因花边新闻对他风流成瘾、玩世不恭的弟弟乔思翰印象颇深，对他不甚了解。 直到《苏州河》一经上映便斩获几项国际大奖，大家才真正注意到这个才华横溢的新生代导演。 何简晞和他相识于两年前，缘定于他和她的成名电影《苏州河》。 她饰女主，他兼做导演和编剧。 剧组里日积月累的相处，两人一来二去暗生情愫。 半年前，二人恋情公布之时轰动了半个圈子。 虽然他们在一起之前经常互相暗示、眉来眼去的微博动态，早已甜煞了许多默默关注和猜测着的人。 然而黄金单身汉乔思淼爱上了自己电影的女主角这般梦幻的事情，在这个日益浮躁的圈子里，不可避免地传成了一段佳话。 手机屏幕闪了又闪，叮咚一声，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是一条微博推送。 “女星何简妤丑闻缠身，拒不露面。13日，有媒体在S市xx街道公交车站拍到……” 她的眸光闪了闪，睫毛轻颤。 有什么情绪不动声色地流露出来，凝视着那密密麻麻的两行字，她久久没有挪开目光。 “怎么了？” “喔……没什么。” 她淡定地将手机屏幕关闭。 屏幕变黑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也随之黯淡。 她起身，扬起有些刻意的笑容：“去吃饭？” 乔思淼皱了皱眉，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思淼，不走吗？” “何简妤是你妹妹？” 他没来由突然一句，让她一愣。 须臾后，她不可置否地点头：“是啊。”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主动提过？” 她苦笑着：“我俩名字这么像，不用说就能猜到是什么关系了？而且，三年前我进这个圈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息影了。” 乔思淼探究的神色全都敛在反光的镜片之后。 想来也是，怪只怪自己不细心，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烟灰色西装：“走，去吃饭。” “对了，我还想问你。”边往外走，她突然提了一嘴，“你弟弟的事怎么样了？” 他目光平和：“去日本了。” “……还回来吗？” “当然，家还在这边。” 她轻轻笑了。 在这个圈子里，果然最怕的、最不怕的，都是时间。 时间关乎淡忘二字。 或被他人淡忘，如远走重洋，躲避绯闻的乔思翰，风头过去再回来，没人记得起那些糟糕的前尘往事；如何简妤，息影三年，再难翻身，若不是丑闻，终会被遗忘。 手机又震动一下，上面显示个陌生的号码。 是一条短信。 “姐，有空吗？哪天咱们见一面。” 。 街角的馄饨店店面不大，只够放五六张桌子，倚靠着发黄的墙壁。 店内悬着个老旧的电视机，正咿咿呀呀地不知放着什么节目。 顾宗让推门进来，奶奶抱着皮球坐在店里，目不转睛地顶着墙壁上那台电视机。 老板见是他来，热情地说：“顾老师下班啦？” 他微笑：“回家看奶奶不在，就到你店里碰碰运气。” “嗨，顾奶奶最爱吃我家的馄饨了，你到我店里来找准没错的。” “哟，小让下班啦。” 奶奶笑眯眯地回头。 他责怪着：“奶奶，您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您在这儿吃饱了，肚里还哪有地方装别的？” “你这孩子，别冤枉我。” 奶奶坦荡一摊手，面前的桌面干干净净。 “我没吃呢。家里电视坏了，我待着无聊，出来看一会就回去了，你急什么？我算着你七点才能回来，这会儿才六点多——谁叫你今天下班这么早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出来不跟我说一声，还反而怪我。买了一堆菜回家——前几天也是这样，早上吵着要吃炒菜，晚上我刚买好菜你就发微信跟我说不吃了，要去搞活动——今天——” 奶奶打断他：“得了，我又没老年痴呆，还能跑丢了不成？家里电视机坏了好几天了，你也不想着替我修一修呀——我就这点爱好，你还不能满足一下呀？” 他无奈扶额，缴械投降：“明天就修，明天周末，我休息了，找个师傅来家里看看。” “说好了？” “肯定呀。”他拍拍胸脯，哄着老人家，“回家奶奶。” 奶奶心满意足地起来，馄饨店的老板却不大满意了：“顾奶奶，这就不吃啦？” “不吃啦，回家吃。” “喵呜——” 奶奶怀里抱着的皮球叫了一声，灵巧地从奶奶怀里一跃而下，四爪轻巧落地，落在顾宗让脚边。 顾宗让轻声说：“皮球，走啊。回家了。” 它先是在他裤管周围磨蹭一圈，舔了舔爪子，又悠哉地往里走去，跳到最里的那张桌子上，用两只黑黢黢的眼打量着一个食客碗里的馄饨。 何简妤坐在角落，察觉到面前出现了个洁白的物体，她抬起帽檐，对上那双玻璃珠一般明亮的猫眼。 原来是只猫啊。 皮球咧嘴，露出尖尖的小牙，不依不饶地叫唤着，似乎对她碗里的馄饨很感兴趣。 何简妤在和它短暂对视之后，低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那碗馄饨来。 这馄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汤包裹着白花花的馄饨，上面撒了一层细密的虾米，胖胖的个头上缠绕着薄如蝉翼的紫菜。她拿不锈钢勺子舀起个通体几近透明的馄饨来，吞吞口水，咬了一口，肉混合着鲜美的汤汁缠绵在齿间。 她顿时惊为天人。 妈呀，真好吃！ “呜——喵！” 皮球叫嚷着，凶狠地抬起爪子，尾巴带动着整个身体凶狠地扫荡，一阵扑腾掀翻了她的碗！ 热烫的馄饨和汤汁当即泼了她一身！ “我、我靠……你搞什么？！” 她跳起来，馄饨从衣服上延着她裸露的腿面滚落到地上，一片灼热的狼藉。 小东西闯了祸倒是得意了，扬着小脑袋从桌上蹦下来，心满意足地向门口迈着猫步走去。 她咬牙切齿地拿着餐巾纸胡乱地在身上擦拭，怒气冲冲：“谁——家——的——猫？！！” “皮球？！” 顾宗让才和奶奶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出去便听到这一声凄厉的叫喊，见皮球气势汹汹地伏在桌上，旁边一个女人抖着一身狼藉跳脚，明显闯了祸的样子。 他赶紧过去从地上抓起罪魁祸猫，骂道：“怎么这么淘气？不是都说回家了吗？” “你这人真可笑，它一只猫哪里听得懂人话？” 顾宗让听到这熟悉的腔调，错愕看去。 是她？ 她衣服上那个熟悉的熊头正对着他咧嘴大笑。 目光落在她脚上，不再是高跟鞋，是双洁白的球鞋，椭圆的轮廓，衬得脚腕纤细。 她双臂抱在胸前，没了一系列遮挡，从鸭舌帽下露出一张漂亮且傲慢的脸来，美目流着火。 顾宗让微微吃惊。 “原来是你。” 她显然也认出了他。 她微眯着眼，冷笑：“说，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两人回忆起这件事。 “说，怎么办？”她学着自己当初的口气，凶恶得很。 他捏着她的小脸蛋，气息灼热：“当然是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