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乖宝宝
顾星沉深呼吸了下,闻到许罂身上有浓烈酒味。 他蹙眉,怀疑先前对许罂没醉的判断,大概有误。 他用干净的手,捏住许罂的下巴强迫她抬脸。 结果许罂一直冲他笑,大眼睛在光下迷离,确实有一点喝断片地懵懂迟钝。 “你醉了!许罂。” “要你管我醉没醉。” 她推搡他一下,“你就说,想不想!你要是想……” 她笑,小声地呵气,“我今晚让你舒服,怎么样……” 她恶言相向之后,又一再娇俏地“挑衅”他的底线。 简直可恶至极了。 顾星沉忍无可忍,重重把许罂抵在墙上,弯腰低下脸。 嗓音低沉到,全是危险警告:“许罂!你给我看清楚,我是谁!” 许罂歪头看他两秒,妩媚的大眼睛有些懵懂、天真,笑一下,吻了他嘴。 “越看,越帅……” 顾星沉眼睛猛地一睁,捏着许罂的下巴一抬,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许罂,是你邀请我的。” 许罂混乱的思绪,不想去细细思考、也来不及细细思考,她视线忽然天旋地转。顾星沉没有废话,直接把她打横抱进卧室。 酒喝多了。思绪被酒精麻痹,有一些不着边际。许罂醉意迷蒙。 脑海里许多画面走马灯似的转。 最后停留在一个阳光洁白的午后。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坐在教室的前座,他回头来,清冷斯文的脸有些严厉:“许罂,上课别睡觉了!数学作业做了吗。” 他眼睛那么干净,她甚至闻到了他校服上洗衣粉的清香…… 经年别后,现在,他的气息终于又萦绕在她生活的空气里。 客厅的钟,秒针有节奏地走,现在是凌晨3:45。 顾星沉在阳台,点燃了第三支烟。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在指尖明亮。平时整洁得一丝不苟的衬衣,现在有很多褶皱,领口散着,露出锁骨,袖口随意挽在小臂上。 香烟带着湿气,围着他缭绕。 此刻的顾星沉,斯文、禁欲被破坏,英俊的眉眼,有一种极致的、败类气息。 许罂当年看走眼了,顾星沉并不只是温柔,他强硬起来,别的男人只怕望尘莫及。或许比她初中喜欢的那种看起来很躁的男生,还要凶残。 顾星沉很安静地抽烟,情不自禁,脑海里回想起刚才,许罂迷离的双眼,娇俏的笑,用曾经的称呼,一遍一遍地喊他。 “乖宝宝老公”,“星沉哥哥”,这两个称呼,他有多久没听见过了。算起来,是他十八岁那年之后,就没有听过了。 刚才突然听见,他登时就顿了一下,而后,克制不住地有些失去理智。太多不能言说的情绪需要宣泄……不能告诉的心思。 夜到后半,愈加安静,风里有露水湿气,浸着人肌肤生凉。 但顾星沉手指尖沾染的温热和香水味,依然退不下去,还有些微微发麻。 他修长的背往后靠着栏杆,看了眼许罂的屋子。到处,都是她的物品和气息。 顾星沉仰头吐出一口烟,睫毛颤了颤,眼睛在白烟里有些困顿。 虽然,玩儿她很舒服。 可是。 天亮之后他和许罂,还怎么继续做“朋友”? 如果不做朋友,他们……又能做什么? -- 第二天,许罂睡到快11点,被窗台的几只麻雀吵醒。 宿醉后疼痛的脑仁儿,让她瞬间心情不太好,揉着乱乱的长发推开被子坐起来。麻雀才窗台吱吱喳喳,有浅浅的阳光从窗帘被拉开的地方流泻进屋子的木地板。 春天的阳光很暖,颜色也浅,有一些月色般的浪漫。 许罂在床边坐了会儿,努力地找回些关于昨晚的思绪,然后很清晰地印在脑海的,是顾星沉伏在她眼前,那双孤狼一样像冰却又灼人的眼睛,深黑的,没一点杂色。纯洁,冷淡,但下面烧着火焰。 甩甩头,许罂赤着脚穿上拖鞋。 客厅一如往常的干净,许罂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到中午。 厨房有做饭的声音传来。天然气的细细声,还有水给煮开的轻微咕嘟声。 余光往那边看了一下,许罂垂着脸走到沙发坐下,拿遥控器。 菜板上,土豆又被切下一片,顾星沉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往后微微侧了下脸,也没管。 电视的电影频道,介绍许罂去年拍的《长歌传》。 许罂拿了茶几上的可乐,呲一声打开,仰头喝的时候,顺势看了眼厨房。 顾星沉正背对着她在切菜,修长高挑的个子,衬衣、西裤,背后的腰间系着灰色围裙的细带。 温和、斯文。 可许罂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昨晚顾星沉用清深的眼睛看着她,发际线一直滴汗的样子。摸了下有些热的脸,许罂把可乐放下。 不想喝了。 顾星沉把炒好菜端到客厅桌上,看了眼沙发,许罂仿佛在专心看电视,样子很平常。他看了眼她膝盖上,有大片的皮肤被磨破了。 “洗手吃饭。”他说。 许罂这次难得很顺从,听了也没说话,去卫生间洗了手,擦着护手霜出来。 顾星沉已经摆好了碗筷。 她刚过去坐下,顾星沉就放了一杯热水在她手边,然后,是一小粒白色药片。 “饭前把药先吃了。越早吃越好。” 许罂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药片。 顾星沉以为她忘了,淡淡补充,“昨晚你醉后,我们……做了。” “嗯。” 许罂看他一眼,顾星沉神色一如平常的淡然。根本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有多不正经一样。 看着许罂把药仰头吞下去,顾星沉才收回目光,去厨房把汤端出来,然后坐下,一起吃饭。 微妙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 许罂食不知味,放下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那个……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揉揉头,“我有点醉,你知道我神智一飘就爱乱说话。” “没关系,我知道。” 顾星沉没抬头,坐在对面很安静。“而且你并没有说错。那些话……我不该说。” 许罂张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在经历昨晚之后,还怎么摆两个人的关系。 她一时,也没有头绪。 吃完,许罂站起来的瞬间腿酸痛的厉害,险些摔跤,幸好一只手很快扶住她,揽住。 “小心!” 她抬眸,对上顾星沉的眼睛,他们视线胶着在一起,然后分开。 “我买了擦伤药,你去沙发坐着,我给你涂。” “哦……”她问,“会疼吗?” “……有一点。” “可以不涂吗?” 顾星沉看她一眼,委婉说,“已经买了。” 顾星沉是个细心的男人,他棉签沾了药水,在许罂膝盖破皮的地方轻轻擦拭,但还是把许罂痛得皱眉。 “啊轻一点轻一点……疼!” 顾星沉拿着棉签,怔了一下,然后许罂也意识过来自己这话,昨晚说过。她脸热了一下,咬唇不语。气氛略微尴尬。 顾星沉垂下眸子,换了新棉签,沾上药水:“再忍忍,马上就涂好了。” “……嗯。” 他细细给她擦了药。 两人坐在沙发,一时无话。电视还在放,主持人和嘉宾的声音稍微缓解些许沉默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许罂侧脸看旁边,男人坐着,比她高很多,侧脸轮廓分明,眼眸半垂着,内敛安静。 “我明天要录综艺了。” 顾星沉看她,等着她说。 许罂继续,“到时候摄像师会到家里来。” 她偏头看他,“从我早上出发,就开始录。” 似乎有微妙在蔓延,她一直盯他,蹙着眉头,眼神有些冷。 顾星沉缓缓皱了眉心,他眼白很干净,眼珠很黑,有种冷淡纯洁的味道。 顾星沉看许罂了两眼,明白了一些意思,而后垂眸。 “好。” 他说,“我明白了。许罂……” -- 这次许罂录的综艺不算苦,是个旅行体验综艺。第一站在一处深山的苗家村落,住土屋、烧柴火。所有明星分成五队,选不同的住所,然后玩游戏。 现在综艺很火,而且挣钱,比拍戏又轻松得多。所以爱拍综艺的明星不少,Mason应许罂要求,专门给她接的。反正,许罂也不是很喜欢演戏,吃吃喝喝玩玩,适合她。 跟她搭档的是当红的男艺人。因为《长歌传》大制作,很爆,她女二号又演得淋漓致尽,甚至超过女一号的口碑,一时许罂自己娱乐圈身价翻倍涨。能搭档的都不是一般咖位。 唯一不顺利就是深山遇到雨水连绵,到处泥泞得不行,拍摄进度也一拖再拖。拍了一星期还没完。 节目组和明星们都搞得甚是疲惫。 今夜,又是山雨连绵。 许罂躺在苗家特色的木床上做面膜、耍手机,同屋子的还有个女演员,《长歌传》的女一号张钰璐。 “我想换衣服了,不会被拍。”张钰璐瞟一眼安装在墙上的摄像头。 许罂刷着微信,“就算不小心拍到后期也会剪掉,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张钰璐小心翼翼地去角落换了睡衣。“许罂,你这几天是不是有心事啊。看你不录节目的时候就出神。” “没有……” “还说没有。”张钰璐看她一眼,笑,“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罂瞥她一眼,“是啊。” 她又说,“我从踏进娱乐圈开始,恋爱就没断过,大家都很会安排。” 张钰璐知道她是玩笑,就说,“呵呵,我是提醒你要当心,可能有娱记盯上你了。我前两天听人说,拍到你跟个‘霸道总裁’豪车出行的照片。” “是么?”许罂狐疑了下,“谁拍的。” 张钰璐耸耸肩。“我消息也不一定准。不过总感觉像有人针对你。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跟张钰璐随便聊了几句,大家就休息了。录节目累,必须休息好。 许罂很困,却不想睡觉。 她侧着身体翻看手机,找到了顾星沉的微信。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一星期前发的。 【门钥匙我快递给你了,回来记得取】 那天她告诉他,第二天要录综艺,家里要来人,当晚顾星沉就没再回来。 他的洗漱用品也不在,她在屋里找了下,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他的牙刷和毛巾。 顾星沉,从她家离开了,清除了所有痕迹… 平躺着,许罂仰看着黑瓦屋顶,心里和屋外的雨一样,淅淅沥沥,黏黏湿湿。 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顾星沉的脸。 时而矜持的,时而放纵的…… 顾星沉不是个完全斯文的男人,却也因为如此,更有血有肉,他也是个..普通男人而已。 有点想.. 早点录完,回家了... “顾总,您再忙也请注意身体啊。” Sally有些担心,进顾星沉办公室交资料的时候说。 顾星沉没抬头,“我知道。” 然后说,“以后国外传过来的紧急资料,继续送我家里。” Sally吃惊了下,心里联想到顾星沉这一星期反常的工作狂、极致安静状态…… 难道,失恋了? Sally抽回神,应了顾星沉一声,然后说,“对了顾总,今天公司发现个记者混了进来,意图不明,看起来很鬼祟。” 顾星沉抬眼,扶了扶无框眼镜,“记者?” “嗯。看他意图似乎想接近您办公室。” 皱了下眉,顾星沉沉吟了一下,“以后让保安注意,不允许再发生这类事情。” 秘书退出去之后,顾星沉手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停下写字的钢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接。然后又接连几通。 那边不善罢甘休,顾星沉只好接听。老人沙哑的声音立刻从听筒传出。 “孩子,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 顾星沉薄唇动了下,好一会儿才说,“有事直说。不然我挂了。” 那边说了很多,顾星沉不吭声,就冷漠地听着。 见顾星沉没反应,那边有些失落:“星沉,爷爷很想你,你回来。我们费家现在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顾星沉忽然觉得好笑,所以很冷地笑了: “当年,让我永远消失的是你们,现在你们的后人出意外死了,又要我回去……” “呵,费老先生,您不觉得这种做派愚蠢又做作么?” 那边的老人无话可说,他当了一辈子的官,虽然退休,但官威还在。 老人声线绷得很紧:“星沉,不管你姓什么,也不管你多不屑我们费家,你的血肉,你的脸,就是斩不断的联系。你再嫌弃生父,但血缘始终不会改变,你是良山的儿子,不是我们强求你,而是这本来就是客观事实,所有人都会这么认定。你何必做无谓地挣扎……” 那边没有说完,顾星沉就挂了电话。 十指插在发间,他揉了下疼痛的头。最近,抑郁又有些复发的趋势…… 他到窗前透了下气,翻开手机的新闻APP。里面有几篇报道,是关于费良山禽兽事件后续的。上次丑闻爆发,却始终没有当事人出来正面控告。 这个星期,那些被侵犯的女子,都站了出来,联名起诉,并且指控费良山背后有大树撑腰。 费家的报应,大概要来了。 几年前,费良山的两个儿子就车祸身亡,现在,身后大树似乎也要被撼动。 真的是报应不爽…… 顾星沉又点了根烟,最近他抽得比较凶。斯文的男人,抽烟的样子也端正,只是神色有些颓废冷漠。 透过香烟雾气,顾星沉看了眼在雨中褪色的城市高楼。 然后,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一小时后的会议取消,我有事要离开。有突发事件找高奕。” 车轮,在马路上滚起水雾。 黑色宝马在雨中的高速路狂奔,雨刮器,在拼命地刮着。 但雨很大,玻璃依旧一片模糊,路况危险,顾星沉却无所谓,并不减速。 到了N 市,雨小很多。 顾星沉撑着柄黑色的伞,在母亲顾馨萍的墓碑前停步,蹲下身,把白菊花放在墓前。 “妈。儿子来看您了。” 顾星沉嗓音在细雨的犀利里,很轻,温柔里也有种冷。“他估计快坐牢了,您在地下也可以稍微瞑目了。” 一阵时间的沉默,顾星沉开口: “有一句话,儿子一直没有跟您好好说过。” 他顿了下。 “对不起。” “是他,和我,一起毁了你。” 费良山快遭报应了,他一边快意,又一边……隐隐沉痛、罪恶。 他快意的对象,是他生父。 多么的讽刺。 顾星沉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存在。他一直,不是个很好的人,从根开始,就是腐烂的。 衣冠禽兽,强奸犯的孩子。 谁会喜欢跟这种人渣的后代,在一起…… 幸好,许罂并不知道。 要了她的男人,骨子里是这样不堪…… 顾星沉在墓地呆了一会儿,然后联系了儿时的朋友苏野,苏野在部队,家里只有安小纯母子在家。 他带了些礼物过去,走了一趟,再回到C市,已经凌晨。 顾星沉把车开进车库,停好,等电梯的时候垂着眼眸, 一日劳累,顾星沉精神有些颓,沉着步子从楼道往家门的方向走,却徐徐停下了步子。 现在,是凌晨1点16分。 他的家门口蹲着个戴口罩的女人,抱着膝盖,看起来很纤瘦。 她靠着墙在睡觉,似乎很累。 旁边是一杆行李箱。 顾星沉胸口腾起细浪,心潮翻涌。 有些……怀疑自己眼睛。 或者,只是谁认错了家门,误坐他家门口了。 顾星沉拉开步子走过去,蹲下身,拨开女人故意遮挡脸的发丝,取下她的口罩。 漂亮浓丽的脸蛋,立刻毫无遮掩,暴露在楼道鹅黄的灯光下。她有如瓷的肌肤,整齐卷翘的睫毛,还有不点而朱的樱唇。 许罂悠悠转醒,眯着眼睛嘟嘟囔囔抱怨,“你去哪儿了顾星沉,怎么才回来。快等死我了~” 顾星沉心绪复杂。“许罂,你……” 他稳了下呼吸,“你来找我?” “不然呢!”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顾星沉那么聪明的脑子竟有些空,看着女人,失去了判断能力,不能相信眼睛。 “好啰嗦啊你……没见过你这么娘的男人,快点啊。” 许罂坐了一天山路车,颠簸得累,困得睁不开眼,又等那么久,十分的没好气。 减肥吃得少,浑身发冷,许罂迫切需要点温暖,所以扯下挂耳朵上的口罩后她倾身靠过去,钻进男人的怀里。 她哼哼唧唧: “好困。” “你快把门开了顾星沉。” “我真的……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