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有饭?
南方春天多雨,连连绵绵。下不大,却也不停,雾蒙蒙的。 助理被许罂放假了。 她不喜欢有人跟着,总觉得不自由,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大清早,Mason就来电话,说给她接的那档旅行综艺因为资金的一些原因,要再延后一个月。 也就是说,许罂这一下子就有了两个月的休息时间。 两个月…… 现在才是家待工的第二个星期六,许罂已经,快坐不住了。 她抱着老猫,揉了几下,在阳台看了会儿小区春日薄雨的景色。闷得发霉! “喵~” “叫什么。饿了?” “喵呜。” “嚯,你饿了,我还没吃的呢。” 猫儿咕噜咕噜,许罂忽然觉得自己真够无聊,居然需要跟猫对话来排解无趣。 她手机就在旁边的小桌上,桌上还有随手丢的外套、口红、两个小手包……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没人收拾。在钟点工来之前,大小姐的屋子都是这个状态。 许罂拿起手机,翻了一圈通讯录,不知道找谁出来聚。 平时一起混的朋友,都忙活着拍戏了。 叹了口气,许罂单手托腮肘着椅子扶手,指甲尖划着手机通讯录。 一个个联系人从她眼帘里跳过。 然后,当一个名字出现时,她漫不经心的目光刹那有了焦距。 手指飞快点住屏幕,那个名字,准确无误地落在许罂指甲尖。 ——顾星沉。 许罂把这名字看了一会儿,有想法转过,但很快放弃。收好了手机。 都分手了,再联系约出来玩儿也太尴尬。 还是算了。 再说,她和顾星沉也没什么好聊的。 他是留学精英,知识高深,这些年在国外看的东西跟她也不一样。 而自己呢,靠脸吃饭,他那些东西她都不懂,他打电话一口流利英文,而她英语只记得个Hello how are you,I’m fine and you。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差距就挺大的,除了谈情说话没什么好聊,现在……连情爱都没得谈。 更没什么好聊。 然后许罂又发了一会儿呆,因为早上、中午都没好好吃饭,浑身发冷。 小区有栋法式的钟楼,现在指针指向6 。 ——晚上六点,又该吃饭了…… 许罂有点儿头疼。 她回到屋子,在乱糟糟放着各类杂物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随便点个外卖再对付一顿,可打开APP找了一圈,却发现附近的餐馆她都吃过不止一遍了。 简直不知道吃什么好。 而且,有几家餐馆吃了还拉肚子…… “天啊,我该吃什么???” 许罂大张手臂,倒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十分苦情。“该、吃、什、么、啊……” 结果是,晚上也没吃。 许罂告诉自己:就当减肥。 她从冰箱里拿了些仅剩下的零食,随便吃了些,又喝了可乐。然后就去洗澡做面膜。 睡觉前已经有点儿饿,她就赶紧睡。 ——睡着,就不饿了。 -- 澳融在C市的新公司,地点在高新区的金融产业园。办公楼还在装修,顾星沉下午去看了一眼,另外高奕和赵禹在着手招员工,不过那些工作他不必参与。 筹备新公司是个基础而复杂的工作。 其实很多方面并不需要CEO出面。顾星沉只需要盯着几个高管,指挥他们做事就行。 所以,高奕和赵禹都看不太懂,顾星沉为什么来。他现在,一边要远程处理G市的工作,还要继续善后美国那边,加上C市新公司的业务拓展、当地政商的关系要应付。 这工作强度,要换个人,只怕得忙到精神分裂! 不过,老董事长巨资挖回国的精英就是不一样。顾星沉每天精神状态尚可。 斯文,清冷,稳重。 哪怕高奕和赵禹同为男人,也会忍不住相信、依赖顾星沉。 这男人,境逆境都是那副寡淡清冷样子,岿然不动。哪怕看起来很斯文,但性格和为人太男人了,爷们儿得很。 当然,这个老大最大的缺点,也是太清冷。不好接近。看起来……挺孤独的。 高奕和赵禹偶尔聊天,说起顾星沉,都觉得他没什么活人的气味儿。 顾星沉像一套公式,按照逻辑去生活,太缺少情绪了。 并且,有种沉重…… 这天周一,下午四点多,顾星沉刚从金融产业园出来,打算去赴个约。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道路通畅。 黑色的宝马轿车在路上并不算高调,有种低沉内敛。倒是契合顾星沉的性格。 车里有些热,顾星沉趁等红绿灯的时候,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白衬衣。 绿灯跳亮,他干净的手指拨动方向盘,右转入另一条马路。 然后手机就响起来。 独特的铃声,立刻让他寡淡平静的眼睛亮了一下。 车靠着马路停下。 顾星沉点了接听键,缓缓放到耳边。 他提了一口气,空气涌入口腔,在他淡色的唇齿间有细微的摩擦声。 然后他平稳地开了口。 “喂。” 那个,每天等待的名字,终于从他微哑的嗓音里落出。 “许罂。” 卧室窗户大开着,飘进隔壁邻居炒菜的香味,许罂软绵绵趴在被子揉作一团的床边,有气无力地拿着手机在打,“顾总在忙?” 安静了一秒。 顾星沉看看离赴约还有半个小时了。“没有。” “我……真没打扰你?” “嗯。” 顾星沉嗯声时的音色,还和少年时代的一样,很低,有点喉结震动带出来的磁性。 许罂没有心情品男人,她纠结了好一会儿。顾星沉耐心在电话里等,也不催。 “上次你说……我要是没饭吃就找你,真算数么?” 顾星沉拿着电话,看着前方有横穿马路的情侣,然后,他唇缓缓弯了。 又清又黑的眼睛,动荡起迷人的波光。 “算啊。” “大男人,说话算话。” -- 虽然在家打电话的时候,许罂还穿着毛拖鞋和松垮垮的睡衣,但当顾星沉车到楼下车库,她已经摇身变成漂亮女郎。 许罂提起链条小包锁上门,进电梯,下负二楼车库。 车库里整齐地停放着车辆,顾星沉的车很好找——指着最干净的那一辆,就是。 瞟见那干净的黑色宝马车头,许罂不假思索,就走过去。 她穿着针织鱼尾裙,高跟鞋,迈动步子的时候,有清脆而有节奏的轻响从她鞋底传出。 许罂走过去才发现,顾星沉不在车里。 她抱着胳膊,往左右看了看。 然后,看见车库通风口旁的白色墙壁,靠着个单手放在西裤里的高个子男人。 他白衬衣,微仰着头。正吐着一口雪白的烟。 顾星沉? 许罂有些意外,顾星沉竟然烟抽得这么熟练。 在许她印象里,顾星沉还停留在很干净很纯正的少年模样。没想到现在的顾星沉,抽烟这么老辣。 现在的顾星沉,斯文,干净,偶尔流露极致的颓废、冷漠…… 许罂打量了男人很久。 顾星沉弓着背靠墙抽烟,然后忽然看见脚下有影子靠近。 他刚抬脸,正对上许罂弯着红唇的笑容。 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看着他,有生动的笑意。 “所以,社会滚几年,好学生也学会了抽烟?” “呵呵,变坏了哦?” 许罂拿走顾星沉手指间剩了一半的香烟,举到眼前看了看,笑了声,然后放自己唇间吸了一口。 烟从她红唇徐徐逸出,红与白,生动美艳的视觉冲击。 透过烟雾迷蒙,顾星沉看了眼女人白嫩的指节间,他和她的吻,刚才交叠在烟嘴上。 顾星沉眼睛热了一下,然后移向别处。“成年人了,抽支烟不算什么。” “嗯哼。”许罂不置可否地笑,算是赞同他,然后说,“所以,你拿什么给我吃什么呀,成年人?我很饿哦。” 她眼尾天生有种引诱,尤其勾着人笑的时候,微微偏着脸,眼睛亮亮的很有神。 明明很正常得对话,在她嘴里一过,引得人想歪。 顾星沉暗暗庆幸,他已经不是少年时代那个自己,所以,哪怕心中有异样微澜,他依然仪态得体,处理得很平静。 “你想吃的,都可以。” “那我现在要帮点什么忙么?” 许罂把链条包,往肩上一甩,轻轻松松地说,“买菜,或者去哪里吃?我需要做什么你说。” “你只需要……”顾星沉把她手指里的烟拿走,笑了一下,“跟我走。” 顾星沉开了车锁,让许罂先上车去等着。他去垃圾桶把烟灭掉。 车库里安静,有女人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顾星沉看了眼许罂,拉开步子走到垃圾桶旁边,在灭烟盘的大理石粒子里摁灭了烟头。要扔的时候,又改了主意。 烟头躺在他手心,烟嘴的部分,有一点淡淡的口红。 顾星沉眼睛暗下去。 最后,快燃尽的香烟并没有被扔掉。 顾星沉从西裤里掏出一方雪白的真丝手绢,把烟头放进去,仔细包好,放进兜里。 -- 许罂坐上副驾驶,一路往顾星沉的家里去。 小区很安静,进出的人不多。 顾星沉一路上都没话,许罂戴着口罩,东看看、西看看,偶尔会问两句,但因为毕竟两人关系还有点儿不尴不尬,她虽然偏话痨属性,却也不会这样不知收敛。 所以,她也就安静跟在顾星沉身边。 他们一路上从电梯出来。顾星沉开了门,许罂跟进去。 ——好空。 许罂的第一印象。屋子很大,又太空,所以有种冷和孤独感。 加上装修色调又是冷色系的。让这种空和冷翻倍。 很难想象,一个人在这种房子里生活。 许罂不觉看了眼顾星沉。 他正弯着腰,从门边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 “呵。你家里还藏着女人的东西呢~”许罂随口说,娱乐圈里的人大都比较开放,加上她性格也活泼,就脱口而出,“看来顾总不仅学会了抽烟,私生活也很丰富嘛。我穿了你女朋友的鞋,对方不会生气?” 顾星沉正把拖鞋放她脚边,他个子高,弯腰挺累,就蹲着,闻言他抬起头,眉心蹙了蹙,“给你准备的。” 许罂:“……” 尴尬了一下,她摸了摸脸。 看见许罂的模样,顾星沉眼皮垂下,平静地解释,“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超市旁边。顺手买了。” “噢。我说呢,你智商再高也不至于未卜先知我会来……” 顾星沉低着眸子,没有说话。 不是未卜先知。 是他,早有预谋…… 许罂摸摸脸,蹭掉高跟鞋,在男人的目光里,塞进那双粉粉的毛绒拖鞋。 ——干嘛选粉色? ——真土。 许罂暗暗吐槽。秀气直男的审美,真要命。 顾星沉站起来,去了厨房。许罂也跟过去。她太饿了,凑凑合合饿了几天,她迫不及待要看看晚上能吃什么。 冰箱被男人拉开,里面水果蔬菜一应俱全。 许罂注意到,冰箱门上顾星沉的手指,干净,修长。 很漂亮的手。 厨房里很卫生,卫生到没一点油烟味。 许罂从不碰家务,没发现这点异常。 她手指碰了碰锅,只是感觉这些东西都好新。 “想吃什么菜?”顾星沉在翻冰箱。 许罂闻声回头,见顾星沉站在厨房的顶灯下,高高大大的男人,西裤白衬衣,外面却罩着一只灰色的围裙。 明明很高冷的男人,此时身上却有一种……难言的温柔感。 不过,许罂更想笑:娘死了。 “呵呵。随便啊,看你拿手咯。你知道,做饭我是一点帮不上忙的。” 许罂眼神玩味,忍不住笑。 然后又看了看冰箱,“西红柿,秋葵,还有豆角……嗯,都是我喜欢的,你就随意发挥。” “好。” 许罂目光从男人脸上,落下,看见他挽着白衬衣的袖子,手腕有明显的割腕伤痕。 目光垂下去,许罂没动声色。 “客厅有电视,你坐会儿。吃饭叫你。” 顾星沉嗓音很安静,说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埋头去做事了。 许罂抱着胳膊,弓着背靠在厨房的门框,看了一会儿顾星沉在洗碗槽清洗蔬菜的背影。 脑海里,还记得他手腕上那条疤…… 站了一会儿,许罂出了厨房。 水龙头被打开,调到合适的大小,自来水哗哗冲洗着鱼腹。 顾星沉垂着眸,用手指把鱼肚子里的黑色粘膜清洗去。 拖鞋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不光有拖鞋,洗漱间还有毛巾,牙刷……他也知道,那些东西准备着大概用不上。 许罂来不来是两说,就算来了,也不会留下过夜。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当时他接了许罂电话就立刻推了邀约,去超市准备新鲜的蔬菜和鱼。 今晚做鱼头豆腐汤。 顾星沉早想好了。 许罂太瘦,又爱美,吃鱼最好。 鱼洗好后,被放上菜板上,顾星沉拿了道具,仔细地把鱼头切下来。又切了大葱和姜片。旁边,还准备了打蘸料用的小米辣。 许罂挑食,不爱吃清淡的,一定要有重口味的调味料,她才肯动筷子。 不然,她会摔碗骂人的。 她脾气坏着呢。 嘴巴一嘟,大眼睛一斜,盯得人头皮发麻。 小时候,只要他做了她不爱吃的,她会觉得他故意整她。然后冲他骂:“顾星沉,你个大猪头,不会做饭还逼我吃!想毒死我吗?” 呵。 她就是这么坏的女孩儿。 水开了,揭开锅盖就冒起一阵白热气。 顾星沉把鱼头放下去熬。 站在灶旁等待的时间,他转过身,想看看许罂在干嘛。 厨房玻璃滑门开着,过去是客厅,再过去是大阳台。 客厅里电视声音很大,但没人看。此时的许罂正在阳台,仰着头,打量他洗过后晾在上头的衣服。 她像个游客,看得好奇而且投入,也不知道,他的衬衣和裤子有什么好看。 顾星沉靠着厨台,个子高,微微躬身的样子有些慵懒迷离。她在看他的衣服,洗衣机,还有绿萝。而,他在看她。 九年过去,许罂成熟了,从少女变成了女人。 她穿着很修身的酒红色鱼尾裙,抱着胳膊,仰头的动作,让她眉眼看起来有些天真的味道。 是梦里熟悉的,三分清纯、七分浓丽的美。 顾星沉的目光划过女人饱满的胸脯,注意到她细瘦的锁骨,再往下,看见她白白细细的脚踝。 深深皱了眉,想: 一会儿许罂肯定会犯老毛病,不乖乖吃饭。 但,我不能心软, 必须逼她吃得饱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