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节
直往超市走。余杨仍站在那棵合欢树下,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又仿佛要化成某物的影子,在静谧的黑夜里追踪自己的猎物。 周小荻买了不少东西,两只手都提的满满的,回来时,余杨仍站在原处。 暮春的江城昼夜温度有些大,人白天穿T恤觉得热,到了晚上就冻得嗖嗖直抖。 余杨看见她两手没空闲,帮她开了门。 “谢谢。” 周小荻真心感谢道。 “不用。”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在奇怪的一天做着奇怪的事。 更奇怪的是,周小荻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他的脸。 手忙脚乱,好歹将菜端到桌子上来。 忙的满身是汗,周小荻将窗帘拉起来,又推开窗户。 余杨还是站在那,他侧过身,视线与周小荻相对。 周小荻肯定,这个人绝对在看她。 胆子还真大,抓包了都不知道挪挪眼神。 周小荻抱着胳膊和他对视。 然后在他的注视中将窗帘阖的严严实实。 桌子上的鲜美的菜没了滋味,外面的人勾的她心痒难耐。 只是几面之缘而已,她不停的告诉自己。 夹了一筷子的南瓜尖,还没喂到嘴里,屋内的灯熄了。 天命。 她将筷子的菜塞到嘴里,麻木的嚼着。 踢踢踏踏随便塞了双鞋,就下了楼。 她得多倒霉,整栋楼只有她这一层断了电。 房东看了看,将电闸掰下来又按上去,灯还是没亮。 周小荻肩膀朝下重重的颓下去,认命了。 房东:“这黑灯瞎火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个问题,小荻要不今晚先凑合,我明天去找人来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 周小荻道了谢准备关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步子。 房东已经下了楼,絮絮叨叨的和楼下的人说着什么。静下心,依稀可以听见聒噪的虫鸣声。 周小荻收脚,转身,将门阖上。 余杨还站在那,头上挂了层露水。 听见开门声,他有些惊愕,有些慌乱,可最终只是揪住自己T恤的边角。 周小荻问他:“等的人还没回来呢,电话联系了么?” 余杨看着她:“她回来了,只是她不知道我来了。” 周小荻笑了笑,又问:“那你现在有时间么?” 余杨点点头:“有。” “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么?你会修电路么?” 余杨呆住。 周小荻连忙摆手:“这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晚上没有电真的很不方便。我实在没办法……急坏了,逮着人就问……” “在哪?” 周小荻收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楼层。 上楼梯的时候,余杨好几次想打开话匣子,奈何周小荻走在她身后,他芒刺在背,汗流了一层又一层。 “到了。” 是三楼,黑漆漆的。 周小荻拿出手机调出光亮,将门开了:“小心一点,门口我堆了些纸盒子。” 余杨点头,就着身后的光进了门。 总电闸就在门口,周小荻照着光,余杨看了会儿,说:“是短路了。” “哦。”周小荻是个门外汉,对于电线短路仅停留在初中阶段。 “我会修。”余杨补了句。 周小荻点点头:“我知道,要不然你就不会来了。” 啊,也对。 余杨没话了,将插座上的用电器都拔掉,捣鼓了一会儿拉起一段电线,把它掐断,换了根明线。 他拍拍手,呼了口气,说道:“打开电闸,看行不行。” “哦。” 周小荻听他的话,将电闸打开,灯亮了。 眼睛被刺的有些痛,周小荻眯眼,在浑然光亮的情况下完整的看着他。 “多谢你,余杨。” 余杨偏过头,眼睛磕在地上的纸盒上:“不用谢,应该的。” 他刚刚看了,屋内只有她一个人的东西。 周小荻又问:“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吃饭了么?” “吃了。” 余杨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 周小荻展开笑颜。 余杨补上:“没吃饱。” 周小荻一边添了双碗筷,一边招呼道:“不嫌弃的话,在这吃一顿怎么样,你帮我修了电路,我可不能连顿饭都不招呼。” 余杨诚恍诚然,屏住呼吸坐在桌子边。 周小荻盛饭将碗递给他:“都是些家常小菜,不要嫌弃。” 余杨摸着碗底崭新的方形标签,笑着说:“很香。” 桌子上放着两个盘子,一碗南瓜尖,一碗青椒炒肉,不是一个人的量。 周小荻落座,余杨鼻观心,眼观心的扒着饭。 一时无话,周小荻怕他尴尬,开口道:“上次也是多亏了你。” 余杨将碗里的青椒择出来:“凑巧。” 恩,周小荻也这样觉得。 余杨忽然问:“你为什么叫周小荻。” 为什么?周小荻愣了愣。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余杨说:“这个名字很特别。” 周小荻:“哦?” 他将碗筷放下:“荻花。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周小荻很想抽烟,但顾忌外人在这,忍了忍,接过他的话头:“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余杨:“白居易的诗。” 周小荻:“我的名字可没那么讲究,或许是我父母随便取的。” 余杨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让周小荻看不透。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九点了,不早了,我先回去。” 周小荻连忙站起来去送他:“今天真是多谢你。” 余杨没说话,出门的时候,他对周小荻说:“周小荻,你很好。” 周小荻一愣,心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收敛脸上的情绪,打了个哈哈:“谢谢。” 余杨走后,周小荻关上门,寂静的屋内听得到白炽灯钨丝燃烧的声音。 她空的很。 伸手到桌子上拿了根烟,点燃,然后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 余杨出了大门,在水泥汀小道上,他回头。 目光落在她这。 周小荻从嘴里吐出烟,将窗帘合拢。 这小子喜欢她。 她笃定。 遇鲜03 俯仰之间,樱花凋谢,行道旁的法国梧桐树郁郁葱葱起来,一片的绿荫挡住了火热的阳光。 周小荻穿着短袖,从地铁口出来。离租的房子还有一段路,买了块菠萝边走边吃。 这个时候,余杨来了微信。 余杨。 她咬着菠萝,水从筷子尖儿滴在脚背上,流到脚缝里。 余杨:“周小荻,你好。” 她拇指在手机上滑:“你好啊。” 屏幕显示对面的人正在输入中,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的信息发过来。她索性将手里放包里,安安心心的吃菠萝。 可还没吃几口,就又站在树荫下拿起手机。 余杨:“我上次来看你这边的电路有些老旧,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换一下。” 哎哟哟,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啊? 周小荻回道:“一定要换吗?” 余杨:“电路老化很危险,夏天又是用电高峰很容易发生火灾。” 哦,怪可怕的。 周小荻:“可以啊,星期六行吗?” 余杨发了个OK的表情过来。 余杨辗转反侧好久,终于迈出了一步。 陈耿生在一旁瞅了一眼,“大哥,有必要么?凭你这条件,直接去告白啊。干嘛缩在这头像只乌龟一样。” 余杨从椅子转过来,看着陈耿生。 陈耿生被他看得脊背发麻,“喂喂喂,有什么事只说。别这样看着我。” 余杨沉默了会儿,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耳朵红了一片:“你说我这样会不会……会不会太唐突?” 陈耿生以为自己聋了,他掏掏耳朵震惊地说:“唐突?你不唐突她会记得住你?” 余杨觉得自己太笨拙、太木讷,站在周小荻面前特别的无可适从。 陈耿生摸摸下巴,帮他出主意:“你不是会拉小提琴么,站在她楼下拉一曲?或者天天情书轰炸?要是有钱的话,天天给她买花?这样就不唐突,她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你在追她了。” 余杨无语的看着他。 陈耿生咋舌:“要是别的女的肯定就沦陷了……周小荻嘛,她不一样。” 毕竟经历过那种事情的人,心智比旁人要成熟很多。 余杨站起来,与他面对面,问:“她怎么不一样?” 陈耿生戳到他心窝窝里的那个臭伤疤了,连忙打自己的嘴:“我嘴贱,我嘴贱,大哥千万别计较。” 余杨没计较。他就是听不得别人用那种语气谈论她。 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 星期六,周小荻公司里出了点事,她被临时叫过去加班。 她一路小跑赶上地铁后给余杨发了条微信:“今天我怕是没有时间了,换电线的事要不改天?” 余杨没回她。 也对,周末嘛,大学生应该窝在床上还没起来。 可工作的人就不一样了,只要一个电话,立马跑的像狗一样。 电话来的急,周小荻根本没有时间拾掇自己,一头黑硬的及肩发拢在耳朵后。 背后黏了层汗,头发像海带一样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周小荻从包里拿出一个皮筋,用手将头发抓了个马尾,牢牢绑紧。 玻璃映着地铁里的光,周小荻偏头,正好可以看到自己那张没血色的脸,黑眼圈也挺大的。她昨夜又失眠了。 正发呆,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余杨发过来的微信:“就今天,晚上我在门口等你。” 这小子! 周小荻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没想到对方拒接。 嘿,看不出来他还挺倔的啊! 行,行。反正又不是她等人。 公司里被叫过来临时加班的人不止她一个,每个人都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上。 周小荻踩着点进了门,资料员吴乐转过来盯着她:“你也被黑山老妖叫过来了?” 黑山老妖说的是她们的顶头上司郑功成,又黑又胖,还爱克扣工资。 周小荻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才把包取下:“可不是?昨天不说,挨到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火急火燎的害的我差点迟到。” 吴乐左右看了看,滑着椅子过来,小声说:“我跟你说,我新听了一个事,就是郑功成他……” “周小荻!” 黑山老妖特有的公鸭嗓在门口响起。 吴乐将嘴里的话吞下去,默默地移了椅子回到办公桌上。 周小荻起身,翘起公式化职业微笑:“郑总。” 郑功成挺着肚子走进来:“等下你和我一起去趟总公司,上次的报销单出了点差错,要需要再跑一趟。” 周小荻点点头,转过去拿包。 黑山老妖在这,吴乐不敢放肆,只能跟她挤眉弄眼。 奈何周小荻的脑电波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经过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头:“我走啦。” 吴乐急的不行,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周六,司机休假,郑功成自己开车去总公司。 周小荻准备坐在后排,还没开车门,忽然想到,她这样像不像把郑功成当做司机? 犹豫了会儿,还是打开前排的门坐了进去。 车才刚开空调,里面有些热,加上郑功成身上特有的体味,周小荻感觉有点喘不来气。 上了高速,郑功成忽然和周小荻说话。 “小荻啊,刚从学校出来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周小荻朝后挪了挪屁股,双手捏着自己的包:“还好,公司里的人都挺照顾我的。” 郑功成肥硕的手握着方向盘,朝她看过一眼:“和学校还是有些不同,这边公司的环境不好,刚来是不是没少哭鼻子?” 周小荻只能尴尬的笑笑:“在大学读土木工程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何况公司这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好了太多。” 郑功成见她情真意切,就又转了个话题。 “我记得我刚出来的时候也像你这么天真,一晃都十五年呐人都老咯。” 周小荻闭着眼睛翻白眼恭维道:“您看上去年轻的很。” 这句话取悦了郑功成,他哈哈大笑道:“诶,不是我吹牛,我每次出去别人都说我看上去不像三十好几的人。” 周小荻在心里默默吐槽,对不像三十几,像四十多。 郑功成:“我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看过,什么样的关系网没有?连上头的老板都得给我几分面子。”他转过头对周小荻说: “你们女孩子学工程不好,一点儿都不稳定,等到时候成家立业工作夫妻生活也没有那么和谐。” 周小荻不知道他的话头为什么会转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接道:“我想先学点儿技术。” “哈?技术?女孩子归根到底不是要嫁人,回归家庭。学那么多的技术干什么?” 周小荻听得恶心,可还是忍了。 郑功成自顾自的吹捧自己如何如何,周小荻偏过脑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微信有一条未读信息,她打开看了。 是吴乐:“十万火急,离郑功成远点儿!他前几天刚骚扰了一个实习生!” 刹那间,周小荻头皮发麻,屁股像长了根刺,怎么都坐不住了。 郑功成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周小荻顺势拍拍胸口:“是有点儿。” 郑功成绿豆大的眼睛侧过来幽幽戳了她好几眼,伸出毛茸茸的手去摸她的耳朵:“我看看,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有点中暑?” 说话着,趁周小荻不注意,粗糙的手揉了她耳朵一把。 周小荻整个人快炸了,推开他的手,背靠着车门强自镇定道:“郑总,我没事,您开车。” 郑功成嘻嘻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哎呀,还不意思呢,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你的哥了,你不要太过防备,我就是看看你怎么了。” 周小荻心跳的很快,脸色不大好,顿了会儿才说:“我没事,您开车。” 郑功成觉得周小荻看上去文文弱弱地,在公司也不曾大声说话,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往她身上伸:“我是你哥嘛,摸摸又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长着茂盛汗毛的手在周小荻眼皮子底下越靠越近,她耳朵里响起急促的轰鸣声,强烈的恶心袭得她五脏六腑缩成一团。 “啪!”郑功成的手被狠狠打开。 周小荻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额头上冷汗淋漓,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叫你开车你没听见吗?” 郑功成收了笑,一张黑肥的脸煞的怕人。 他说:“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周小荻看着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方向盘,说:“郑总,我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