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坦白
秦画听到那一声茶杯摔碎的响声,知道必然是韩清澜听到秦湛失踪的消息,被吓住了,心里顿时暗叫糟糕,同时不管自己也姓秦,在心里将秦湛骂到祖宗十八代,都怪他造作! “公主?”那从四品的小官见秦画怔愣住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秦画顿时回神,秦湛此行下江南,于公有盐引案在身,于私有陈年往事要结,两件事在明面上都有许多不便之处,因此在发现有人刺杀以后,才顺水推舟,做一个重伤失踪的局面。 一则麻痹对方使其大意,二则暗度陈仓游走各处,于公于私两不耽误。 连着秦画,她虽然一向跳脱,但是多年以来文官都挑不出她什么错,可见胡闹时都把握着分寸,这次破例奢靡地下江南,其实也是为了到月城给秦湛打掩护而已。 自然,戏唱到现在,不能此时露馅,于是秦画作为一个很疼侄儿的小姑姑,听到侄儿失踪了,顿时就满脸震惊,继而掩面痛哭:“三儿啊,苦命的老三儿啊!你年纪轻轻还没娶妻生子啊……” “公主,那个……”屋中的官员互相看了几眼,仍是推前头那个从四品的说话,“那个,睿郡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必有上天庇佑,公主万勿忧思过度,附近的州府都已经撒出人手去了。” 后堂的韩清澜听到秦画那样刚毅聪慧的一个人,竟然都当场失态,可谓是坐实了消息的真实,顿时心中如有针扎,脑子里万千景象走马灯似地闪过,整个人都蒙了。 而秦画自己看了官员们的反应,不由疑心自己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为免露馅,她一边掩面抽泣,一边给侍立的小薇使眼色,小薇立时知意,以伤心过度为由,匆匆挥退了官员们和秦画生母的族人。 待人散了,秦画赶紧放下袖子,转到后堂,到了嘴边的话却顿住了,她有些迟疑地道:“澜澜?” 只见韩清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上并没有泪水,任由丫头擦拭被茶水淋湿的衣角,听到秦画喊她也不回应,就像一尊没有魂魄,只是做的惟妙惟肖的雕像一般。 然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秦画拉起韩清澜的手,“澜澜,咱们回屋里说说话。” 韩清澜不言不语,任由秦画拉着起身,走了两步,却身子一栽,竟是昏过去了! “赶紧去把随行的太医叫过来!”秦画眼疾手快接住韩清澜,连声吩咐旁边的宫女。 跟随的太医年过五十,乃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夫,一番望闻问切,问了前因后果,沉吟片刻便下了结论,“惊惧伤肾,且惊则乱气,韩小姐是一时气血不畅,只要好生养着,不再加以刺激,就没有大碍。” 太医离去,秦画挥退下人们,心头十分犯难,本来她想着,和韩清澜两个在房里说几句悄悄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但是没想到在清澜心中,秦湛竟然如此之重,以至于乍闻噩耗,便晕了过去。 唉,解铃还得系铃人,这事儿还得秦湛回来,自个儿亲自和韩清澜说。 秦湛自个儿的私事儿办的差不多了,但盐引案涉及的利益各方错综复杂,秦湛还得各处奔走。 他一直到星夜才回到明珠园,回来一听韩清澜晕倒了,也不听秦画后头的话,直接往韩清澜的屋子狂奔而去。 韩清澜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擦黑。 “小姐,小姐你醒了!”碧月惊喜地喊了一声,她眼中一直强忍着泪水,这会儿反而掉了出来。 钟茉莉也一直守在旁边,看到韩清澜醒了,连忙给她倒茶,“小姐,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上点小米粥?” 韩清澜心中沉闷难忍,呆愣愣地看着碧月和钟茉莉,半晌艰难地出声:“你们都出去,我要自己呆一会儿。” “可是……”碧月还待要说话,钟茉莉拉住了她,轻轻地摇摇头,和碧月两个出了房门。 今夜没有明月,但有繁星数千,钟茉莉抬头看天,眸光幽幽,她既能理解韩清澜的心情,但又不能全然的感同身受。 韩清澜是真的以为秦湛重伤失踪,她这般剧烈的反应,有些出乎钟茉莉的意料。 如果心意可以分轻重,那韩清澜对秦湛的那份心,比自己的要重? 屋中的韩清澜靠着床柱,前世今生关于秦湛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最终潮起潮落,剩下的,唯有出京之前和秦湛相见的最后一面。 那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目光似春水般温柔,她却和他说要一刀两断。 为什么要那么绝情呢?如果她勇敢一些,那个晚上对他好一些,是不是能让他在那个当下觉得欢喜,出门办事的时候会不会为了她,更保重自身一些? “秦湛,秦湛……”韩清澜捂住面孔,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韩清澜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顺着她的话语应声:“哎,我在呢,你别哭了。” 连说几句,韩清澜终于听清楚了声音,是秦湛! 她挪开双手,然而眼前的人带着一张特制的面具,赫然正是夏家大公子。 这让她心中更痛,前几日相处时她发现,夏从文虽比秦湛温和,但二人也有不少相似之处,秦画和她说以后自己要养面首时,她甚至戏谑地想过一回,既不能和秦湛相守,若是有夏从文当面首倒是不错。 如今才知,秦湛于她,独一无二,不可或缺。 “澜澜,是我。”秦湛见韩清澜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希望如火苗般熄灭,还涌出了更多的泪水,立时反应过来,摘了脸上的面具,柔声哄她:“是我,秦湛。” 韩清澜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具下的脸,惊得忘记了哭泣,秦湛又喊了两声,她伸出手去掐秦湛的脸,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是秦湛。 “呜……秦湛……”韩清澜一下子扑进秦湛怀中,双手使劲儿搂住秦湛的腰,似乎怕他逃走一般,“我以为你……” 怀中的姑娘哭得汹涌,说的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子,泪水湿透了衣襟,秦湛始终温柔而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他心中既酸且甜,酸的是让韩清澜平白受这罪,甜的却是,往日知她爱他,但不知她如此爱他。 韩清澜哭了半天,渐渐地止住了声,秦湛便和她说起近日一连串的事。 “我领了查盐引案的旨意以后,就像查蜀中私盐案一样微服先行……后来遇刺,就将计就计,装失踪最便宜……我原本只是想逗你玩儿,之后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秦湛将韩清澜拥在怀里,把玩着她小巧纤细的指尖儿,“我错了,澜澜,原谅我好不好?” 韩清澜靠着秦湛,头顶是他的下巴,自听闻失踪消息之后一直空落落的心,此刻被满满的安全感填满,她听完秦湛的解释和道歉,嘴角泛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好啊,我原谅你。” 两人说了会儿话,韩清澜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秦湛一问,原来她还未吃晚饭,便立时从厨房叫了饭菜过来。 因夜已深,只上了两样粥和几样小菜,另备有牛乳和安神茶,即便如此,哭过一场又喜过一场的韩清澜,依旧胃口大开,连吃了三碗粥才放下了碗。 秦湛没要碧月进来伺候,自个儿亲自给韩清澜盛粥、夹菜,殷勤周到,温柔仔细,韩清澜十分受用。 “这里有牛乳。”秦湛指着自己的嘴角给韩清澜示意,不等韩清澜拿帕子,他眼中闪过一片笑意,自己伸出一个指头。 韩清澜截住了他的指头,“你是不是又想……” “又想什么?”她话说了一半自己停住,秦湛并不放过。 韩清澜心道,又想用指头一抹,然后放进他自己舌尖,这一套动作陪着秦湛这张脸,实在是叫人难以自守。 秦湛见她不说话,眼中笑意漾出,反手抓住韩清澜的手,忽然倾身靠近她,用舌尖轻轻舔了那一点奶渍,还顺带地,轻轻勾了她的唇。 韩清澜心中一酥,却咬牙让自己保持清明,“我吃得有些撑,须得去院子里消消食。” “我陪澜澜去。”秦湛闻言放弃了追击,深夜吃了这么多确实容易积食,他可舍不得她抱恙。 夜星闪耀,晚风温柔,水边的蛙声呱呱又呱呱,最重要的是韩清澜伴在一侧,秦湛的心情无与伦比地放松。 仲夏是荷花的季节,院中这一方小池塘里种了许多,韩清澜轻轻地抽动鼻翼,闻到清爽的荷花香气,拉着秦湛走到池塘边,“好香,我摘一支放到屋里,定然可以安神助眠。” 她要伸手去摘,秦湛自然不允,问清了要哪一朵,自个儿探出身子去。 池塘边的草丛有许多青蛙,因为秦湛靠近,响起了一溜入水的声音。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掉下水。 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普通掉下水。 …… 韩清澜弯起嘴角,柔婉一笑,优雅地伸出腿,一脚踹到秦湛的屁股上。 “扑通”一声,两条腿的秦湛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