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手脚
秦湛是宋云乔祖父的得意门生,以前时常出入宋家,按理和宋云乔是相熟的,但即便如此,韩清澜凭借直觉,觉得这不是宋云乔帮秦湛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宋云乔喜欢秦湛。 韩清澜心里只是有些许不是滋味,而宋云乔心里就要难受得多,片刻之前秦湛将她抱在怀中,是她和他此生最近的距离,想来,是因为秦湛将她当成了韩清澜。 比起被秦湛拒绝的伤心,这样的屈辱更叫人难受。 “宋贵嫔,劳烦打发个人去把赵子登叫过来。”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秦湛发话,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所想,又对韩清澜道:“澜澜扶我到外头去。” 宋云乔牙帮蓦然一紧,回头时已经面色如常,淡淡应了声“好”,回头一扫,便连秦湛那只往日谁都不让摸的猫儿,都不停地蹭韩清澜的鞋子,嗲声嗲气地求抱求摸。 十分刺眼。 祖父看似中立,但身为秦湛恩师,对秦湛十分欣赏和维护,于夺嫡之争中早已不可能明哲保身,帮秦湛是于情于理的选择。 她的目光在韩清澜身上一触即收,却是看向了屋子里仍旧倒在地上的陆沅。 许宛芙喝的是给专门给贵女们备的果酒,她身份高,时不时就有人来和她攀谈、敬酒,半场宴会下来,人虽然怎么醉,却尿意渐浓。终于,在一拨闲聊的小姐们离开之后,她往净房走去。 今夜人多,来的又都是诰命夫人和贵女,为免让她们遇到排队这样的窘迫,在近处的院子一排几间屋子都暂做了净房。 许宛芙刚进了其中一间,就听到旁边屋子有人说话。 “我方才出去吹风的时候,你猜我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了?把你稀奇成这样。” “嘘……”先开口说话的姑娘敲了敲两间屋子相隔的墙壁,“有人吗?” 许宛芙平日里便是个无风也能起浪的人,听隔壁这般谨慎小心,自然不做声,反而还贴着墙壁去听。那两个姑娘大约身份不高,并不是许宛芙的层面的,所以她听不出来是谁。 “我看到睿君王似乎是喝醉了,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小院子。”隔壁那姑娘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远远瞧着,长乐长公主家的陆姑娘尾随睿君王,也进去了。” “啊!”另一个听着的姑娘短促地一声惊呼,讶然道:“这天都黑了,孤男寡女的……” “可不是。”先前目击的姑娘表示赞同,“若是被人瞧见了,陆小姐那般身份,说不得就成为睿郡王妃了。” …… 隔壁还在窃窃私语,许宛芙再也平静不下来,咬牙道:“陆沅那个贱人!” 自从传出盛元帝为儿子择妃的风声以后,自家母亲去姑姑许贵妃面前多番暗示,许贵妃一律不接话茬,在翠微避暑山庄时更是间接表明,中意的人选是陆沅。 还好,秦湛应该是瞧不上陆沅,但因为孝顺又不愿意直接驳许贵妃,所以在翠微之中才没有定下正妃人选。 没想到陆家这么无耻,竟然趁秦湛醉酒之危,用这种下作手段!就算要用手段上位,那也应该是她许宛芙,陆沅算什么东西? 许宛芙气的不行,匆匆出了净房,直接拍打隔壁的门,“陆沅现在哪里 ?” 隔壁的两个姑娘似乎是吓到了,不敢开门,在里头哆哆嗦嗦地道:“不……不知道。” “知道我是谁吗?”许宛芙拍门的声音更大,“还不快说!” 那两个姑娘到底不敢隐瞒,犹犹豫豫地道:“在春晖院……” 许宛芙不再多言,转身就往那边小跑而去。 听着许宛芙的脚步声远去了,那两个姑娘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哪里是什么小姐,只是被宋云乔差来的两个宫女罢了。 从前伏太后在世的时候,许宛芙常来这明善园,虽然最后一回都已经是几年前,但她还记得路。 不一会儿到了春晖院,院子里没有人,许宛芙疑心净房那个姑娘看岔了,想要转身离去,但又见小厅的门开着,便乍着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陆沅果然在里头,只不过是躺在地上,看她胸膛起伏,应该是昏过去了。 “陆沅?”许宛芙喊了一声,心道陆沅肯定不会无事到这院子来,定然像偷听到的那样,尾随秦湛而来,只不过秦湛不知怎么脱了身,陆沅却昏了。 陆沅没有应声,许宛芙冷笑了一声,走进了屋子里,蹲下身子,先拍了两下陆沅的脸,陆沅依旧毫无反应。 于是许宛芙胆子更大了一些,思索片刻,将陆沅的头簪拔下来,将其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弄乱,又解开陆沅上衣的扣子露出肚兜,最后把她的裙子半褪,才算满意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许宛芙临了要起身,又蹲下来往陆沅身上掐了两把才算。 “唔!”因着她下手太重,陆沅似乎醒了过来,两只手往许宛芙身上胡乱拍打。 许宛芙吃了一惊,怕陆沅醒过来看到是她,毕竟让陆沅名声上有损也就罢了,到时候无人愿意声张,也就很难查到自己头上,但自己若是对陆沅下了杀手,彻查起来就难说了。 许宛芙赶紧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门。 屋子里的陆沅艰难地醒过来,因为后脑勺的疼痛,呆坐半晌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一进来就被打昏了。等她缓过来要起身出去时,看到门槛处掉了一条手绢,她捡起那手绢,只见一丛富贵牡丹下绣着个小小的“芙”字。 “妹妹为何事郁结?”韩清音说话慢条斯理,像带着清凉一样,让人听着很舒服。 韩清澜摇头叹气,她是心里有事,却不好说。 随着对秦湛的接触愈深,越知秦湛的处境之复杂,情况之艰难,像昨夜不过是个寻常的中秋宴,竟然生出那么多事。如果自己嫁给秦湛,韩家就不得不站在风口浪尖伤,而自家的祖母和父亲都是心思简单的人,哪里躲得过那些明刀暗剑? 要说就这般割舍秦湛,又难下决心。 “庸人自扰,说出来反而惹姐姐跟着烦忧,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姐姐。”韩清澜笑一笑,亲昵地挽着韩清音,“咱们快去给祖母请安。” 韩清澜进了仙木堂的院门,院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大好,但外头的丫头又说不明白是什么事儿。 韩清澜执意要进去,那丫头因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儿,而仙木堂的规矩,韩清澜自来是不必通报的,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起了帘子,小声道:“茹小姐也在里头。” 韩清音和韩清澜对视一眼,进了韩老夫人的屋子。 进去之后就更不对了,韩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含怒,韩清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韩清音自觉地站到一旁,韩清澜仗着韩老夫人疼爱,试探着问了一声:“祖母为何事动怒?” “哼!”韩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数了几颗佛珠,才平复呼吸,冷声道:“看她做得好事!” 说着,示意旁边的丫头将东西呈给韩清澜看。 那丫头是韩老夫人特意派去扶云居的金巧,自从韩清茹在报恩寺出事,绿云被牵连,被韩府赶出了园子,金巧就半是打理扶云居,半是监视韩清茹。 托盘里的东西,就是她在扶云居收拾时无意间看到的。 韩清澜往托盘上扫一眼,只见上头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一只男子样式的玉簪,一个名字就很淫俗的话本,皆是上风败俗之物。再一联想到韩清茹和杜衡之间那些说不清楚的事,也难怪韩老夫人动怒。 韩清音性子端方,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以示非礼勿视。 “祖母,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孙女的。”韩清茹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如同荷叶滚露,眼中有疑惑,有气愤,看起来相当委屈。 “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还能是谁的?”韩老夫人一点也不相信。 韩清澜却相信韩清茹的清白,因为这些东西是她让绿云放进扶云居的。 绿云自从对韩清茹离了心,就主动和韩清澜达成合作,这些物件是为在报恩寺里诬陷韩清茹和许文金而放,后来韩清茹阴差阳错**于杜衡,两个咬得一地狗毛,这些东西失去了用武之地。 而另一个知情者绿云,已经明面上被撵出去,实际上拿了一笔钱出了韩府,这些东西就被遗忘在扶云居里,如今被金巧偶然找出来了。 现成送上来的正好,省得费神去寻张玉莲的麻烦。 这时,闭目思考的韩老夫人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韩清茹,道:“今日若是不罚你,不足以正我韩家的风气!” 听这话,是要重罚。 奈何韩清茹心中梳理许久,她一向将扶云居把持得严,谁能使人放这些东西到她屋子里,还不被发觉?她自己毫无头绪,虽则哭得伤心欲绝,却无法自证清白。 “祖母息怒,听孙女一句。”韩清澜温声开口,替韩清茹求情起来:“茹妹妹过不久就要出嫁,这时候重罚了,若是给杜家知道了,伤的可是咱们自己的脸面。” 这话在韩老夫人听来,是说左右韩清茹要出门子,这些事尽皆遮掩过去也就罢了。于韩清茹来说,却是看似为她说话,实则暗中下了定论,韩清茹有些怀疑地看了韩清澜一眼。 孙女的话有些道理,韩老夫人带着问询看向韩清澜。 “依我看——”韩清澜盈盈一笑,“就让如妹妹去佛堂里头跪三天,也算是诚心悔过。” 府里只有一个佛堂,就是被张玉莲动过手脚的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