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染神宴
南宫府陇香堂堂主权力仅次于掌门,胡子白花花,一抓一大把,年纪为尊长,脾气却不小。 因为资格老,大半南宫府的弟子都是他的座下,昨日扶艳教训的那几个人渣便是他的弟子。徒弟被打,做师父的不能不管,又因为揍人的是扶艳这个小魔头,他就更气的不打一处来。 南宫府里唯有陇香堂的堂主南宫长行不待见萧念稚,活一个花架子眼前天天转悠,还装出一幅清高冷傲的样子想来影子就觉得气。 两人相交的机会也少,另一个原因是萧念稚也不喜欢这个死鱼眼,一张嘴说不出好话,长得也寒碜,出门遇见了,毁运气。 若不是扶艳伤了南宫长行的徒弟,估计两人这辈子都打不上交道。 天微蒙蒙亮,扶艳泡了五谷米稀,试了温度刚好,便去叫萧念稚起床。 这人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中预感不详,翻来覆去睡不着,待扶艳走到床边,他睁开了眼睛,门外穿透来南宫长行的喧骂声。 “萧念稚!你座下的狗崽子伤了我徒弟,有本事就出来,别藏着掖着,做事不承认,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 萧念稚第一反应是去扶额头,一大早头痛不行,还来个叫街的瞎掺和,真是祸不单行。 骂声里的狗崽子正单膝跪在床边,眼神淡然,丝毫不在意。不过触到萧念稚的眼睛时,他躲闪了一下,似有些无措。 萧念稚翻身下床,披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 他张着笑颜:“堂主早啊,一大早精神就这么好。” 南宫长行丝毫不忌讳他的身份,亦不管他是活了千年的仙人还是不死的妖精,张口直呼姓名。 “萧念稚,别跟我绕花,你的人伤了我的徒弟,这事怎么算,我要个结果。” 甘遂从屋里伸出个头来,遽然缩了回去。 昨天的插曲萧念稚并不知道,扶艳没说,只是甘遂回来眼睛红红的,他想问却吃了个闭门羹,便不了了之。 南宫长行身后是四个手掌绑着白布的,脸上分布不均的青紫的弟子,皆垂着脑袋,在他们师父盛怒的庇护下瑟瑟发抖。 哼,孬种。 萧念稚想,要不就是挑衅被打了个狗吃屎,要不就是自己犯贱,非得有人给他们松松骨头。 他明知故问:“敢问阿艳做了何事让您生这么大气?” 南宫长行嘴边的胡子都吹飞了,不悦道:“狗杂种刺伤了我几个徒弟的手你看不见吗?” 萧念稚定睛一看,往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打量那几个人,揶揄说:“哟,被打的这么惨呐,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了,怎么样,疼不疼?” 说风凉话萧念稚永远有一手,谁说正道门派的弟子都是一派正气作风?有时候俗气的根本不像修道人。 南宫长行气得憋不出完整的话,萧念稚伸手止住他下一秒随时蹦出来的呵斥,说:“这样,公平起见,咱不是不讲理的人,总得弄清楚事情缘由。阿艳,说说怎么回事。” 扶艳张了张口:“他们动手动脚在先。” 南宫长行怒道:“什么屁话,动什么手脚了。” 他没有接着说,萧念稚的眼睛一直放在他身上,他知道扶艳不是情绪容易失控的人,伤人肯定有原因,但他说了半句就不说了,着实急人。 萧念稚转眸看见了躲在门后畏畏缩缩的甘遂,灵机一动,叫道:“甘遂,你出来。” 甘遂被点了名,仍不敢出来,萧念稚一直给她使眼神,拖拉了一会,才走了出来。 似乎是亲眼看到当时情况一样,萧念稚对甘遂说道:“说,不必害怕。” 甘遂仰头看了眼扶艳,触到无温度的目光,低头,细声:“他们昨天欺负我,扶艳哥哥救了我。” 话音刚落,南宫长行大笑:“欺负你?吾之子弟从不为难姑娘,又怎会做这样的事。” 甘遂见他不信,着急了,说:“是真的,他们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拗我胳膊,很疼。” 甘遂毕竟才七岁,骨子里对这些大人持有畏惧之心,说完了兔子一般飞快躲到扶艳身后,如若不然就会被吃掉一样。 萧念稚挑了挑眉,没吭声,传达的意思却很明显,而南宫长兴依旧气势不灭,说理在道:“那又如何,你受伤了吗?没受伤将我徒弟伤成这样,以为这样就算了?” 萧念稚:“那你想怎样?” 南宫长行说:“自然将人送至陇香堂门前跪门谢罪。” “不可能。” “你……” 萧念稚眼睛清明,他知道假如将扶艳送去了陇香堂,几日换回来的便是半死不活的尸体了,南宫长行这老狐狸想做什么,他怎会不知。 “人是我的,我来教训。” 南宫长行吹鼻子瞪眼,显然不信:“你教训?” 萧念稚不知何时从灵海翻出了一条黑色长鞭从袖口垂下,宛若一条蜿蜒盘旋的毒蛇。 在外人看来,丝毫不给准备的一鞭子抽上了扶艳的后背,扶艳闷哼一声,腿脚抖了一下,未动,随后又是一鞭子,鞭声破开唱空,甚至遮盖了树上的鸟鸣。 鞭子隔开的伤口渗出血迹,肩头的伤痕看在所有人的眼里。 南宫长行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想到萧念稚说教训就教训,不给他钻漏子的机会,他再纠缠下去有**份,于是带着他的孬种徒弟甩袖走了。 丝丝血痕从伤口挤出顺着扶艳精锐的后腰线滑了下去,身上的衣装很好的遮住了轨迹。 甘遂完全被吓愣住了,看这扶艳渗出细汗的额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萧念稚又一道鞭子划破清晨将散的雾气,抽到了一旁的玉兰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说:“甘遂,回去。” 继而看向扶艳,道:“跟我进来。” 甘遂真以为萧念稚生气了,对此事无能为力的她只好撒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不过没回自己屋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萧念稚进了寝宫的里屋,里面找不到阳光,不点灯漆黑一片。 着手燃了灯芯,萧念稚打开了墙内一道木门,轰然两翼侧开,露出里面摆的整齐的药瓶。 看清了文字,挑出一瓶治创伤的药,回首看见扶艳跪在了地上。 萧念稚叹了口气:“跪着干嘛,起来。” 扶艳不动,揪着跪着的姿势,诚恳认错:“师父,对不起。”他晓得师父看起来要人命的两鞭子其实是保了他的命,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想完整无缺之前必须先示弱。 “不必道歉,过来,我给你上药。” 扶艳跪着前行,顺手移过来一把椅子,摆于正前,说:“师父您坐着,坐着。” 扶艳的眼神在暖黄的光芒下期待之意满满,萧念稚失了神似的,听从他的话,坐了下来。扶艳趁机跪着靠近他,依旧翘首看着他。 眼睛里炽热的,固执的,期盼的,交缠错杂,全都化为一腔柔水注入了心尖,赠给了萧念稚。 错得离谱。 萧念稚心软,拍拍自己的大腿,说:“头枕过来。” 扶艳乖巧地,甚至说心花怒放,将头贴在他腿上,双手也攀上,嘴角勾起微笑,似是得了不世珍宝。 “以后能忍则忍,锋芒太过会伤到自己。”萧念稚剜了点药膏,轻轻抹在扶艳的伤口上。 扶艳身体素质很好,血不再流,伤口处隐隐要合上了。 “我知道了,谢谢师父。”扶艳的话从鼻腔里出来,软绵绵的,有催眠的功效。“谢谢师父下手轻,以师父的修为,一鞭子就能将我打趴下了。” 萧念稚失声轻笑,哪是下轻手,他功力只有四成,想下八成十成也得有条件才行。 “你也知道,别给我惹事了,听话。” “嗯。” 灯下师徒二人,一坐一跪,恍惚流年似水,天长地久。 —— 为了消磨扶艳年轻急躁的性子,萧念稚特地带他上山,神神秘秘又不透露行事。 后山玉兰林有妖,扶艳想难不成萧念稚带他来此地是来捉妖的? 平日嚣张的狼王末怀不见了踪影,除了上山路上瞥见了几只青色的小蛇,其他动物也看不见。 萧念稚手里拿着地图,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走了有一刻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萧念稚甩了他一句:“现在开始。” 扶艳茫然:“什么?” “松猫啊。”萧念稚说:“林子里有几只松猫,弄一只回去,给你养养。” 扶艳听闻毛骨悚然,立马拒绝:“师父,我不养。” 那些个毛茸茸的动物摸着跟虫子的触感差不多,喜欢这些的人所谓的好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恐惧倒是感受的无比清晰。 萧念稚给他洗脑:“唉,松猫是有害动物,总是啃树皮和玉兰花瓣,逮回去对玉兰林的环境也好。” 萧念稚不多说,扛着铲子就进了林子。 扶艳十万个不情愿,进林子前无从下脚,最后跺跺脚,自我催眠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才好受点。 午时,萧某人在林子里用铲子惊起千只鸟后终于捉住了一直棕色毛发的松猫,他运气挺好,这只松猫长得很可爱,背上还有一撮橘红色的毛团,很漂亮,摸上去也很软。 萧念稚兴奋地将松猫递给扶艳,后者惊得连连后退,差点被缠绕的杂草绊跌到了。 萧念稚没良心的大笑,拎着松猫的后劲不由分说将它放到了扶艳的头上。 “怕什么,你个头比它大,害怕它不成,不怕被别人笑话吗?” 扶艳惨白着一张脸,委屈说:“可是我不喜欢它呀。” 萧念稚丝毫不动心,说:“养着养着就喜欢了,松猫很漂亮。”末了,又说:“肉也很好吃。” 扶艳:“……” 之后在萧念稚没良心的狂放笑声和扶艳一路担心头上的玩意会不会撒尿拉屎的惶恐中下了山,日落斜山,林中静美。 夜里子时,扶艳破天荒的没有早早入睡,手里逗弄着刚吃完睡着的松猫,嗤嗤地笑。 —— 河神宴很快到来,这天南宫府上下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 绫罗绸缎,红灯高挂,河神锦旗,檐顶飘扬。 热闹气派的像要娶亲。 扶艳在萧念稚的再三嘱托之下待在屋子里没出来,陪着昨日百般嫌弃的松猫玩,这小家伙真能吃,啥口都不忌,怪不得长得肥嘟嘟。 萧念稚换了一身卷花绣云纹的白衫,外面套上一层纱,平时全放下的长发,挽起一个发髻披散在肩上,平时遮盖的美丽就此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 南宫乘今日穿的也很庄严,作为河神宴的主持,他将全程走近众人的眼中,位居中心。 南宫府几大前辈长老都来了,萧念稚和他们坐在一起,除却开头送镇河珠上台,他就一直被当个花架坐在前面被众人观赏。 午时一刻,阳气最重,玉兰沟壑溪水排干,南宫乘祈祷祝词,挥灵抽取祖祠灵气吊养的河水灌入玉兰林的沟壑之中。 整个过程庄严又充满了敬畏的上古之意,萧念稚有点被感染了,思绪瞬间宁静。 八墟宇山将于今日开始焕然一新,仗最仙的灵气为万物生。 注水过半,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打破了这神圣的河神宴。 一个浑身染血的南宫弟子人首分离,从天而降,砸在燕台之下,中断了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松猫:是猫,但是和松鼠一样的猫,反正就是很可爱 马上要搞事了,大家期待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