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解决
难得气氛刚好，却有人打扰，施天辰黑着脸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乱世锦绣整个导演班底，打头的是徐佳副导演和执行导演田老师，而刘小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最后。 面对剧组最大的大佬，施总也瞬间没了脾气：“是……田老师，徐导，刘导，你们怎么来了……”他满脸你们妨碍我好事的表情将对方请进屋里，田老师和徐导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进来就找白湛：“白老师，白经济，深夜到访，打扰了，打扰了——” 只有刘小銮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他迟疑的停在门外不确定要不要进来。 白湛已经收整状态，这时便悠然的从扶手椅里站起来，整了整裤子：“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刘小銮确定屋里没有异状这才慢悠悠晃进来，进来后却也不答话，只饶有兴致的四下环顾，似乎对白湛的房间很感兴趣的样子，徐导这时陪着笑脸道：“不好意思，其实，是有点事……” 白湛心里有数，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他们正是现在最急的那拨人。 “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几个导演一点就透，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吗！这个许寰，真不是演戏的料子，这么拖下去，我们都拖不起啦！” “你是他的经纪人，是不是有义务把咱们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白湛抬起眼皮，慢悠悠的说到：“许寰的行为纯属他个人意气用事，没看到他把我们也黑了一把吗？当然，造成他这么做的起因，来源于对我的误解，这个我确实也有责任，至于这个误解是什么，刘导可以为我作证……” 刘小銮没有做声，他的沉默即代表肯定，另外两名老伙计很了解他这个脾性，见他没反驳，便接受了白湛的说法。 白湛接着道：“在他接受锦七这个角色的第一天我就认为他无法胜任，我去找刘导提出希望能够换人，正是这个行为导致了许寰的不满，所以我对他的种种‘欺压’才见诸各大娱乐新闻。我们公司领导也等着那我开刀呢，你们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换人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删减锦七后面的戏份，要么让导演放低要求。 第一条很难执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许寰是许珮的堂弟，正在乱世锦绣剧组拍戏，饰演的什么角色，大致多少戏份，早在许寰透露自己身份时就透出去了，许珮生前的影迷，闻风而来的记者，都济济一堂盯着呢，这种关头删减戏份，剧组不敢。 第二条也很难执行，面对许寰屙屎一样的演技，刘小銮不知道还要怎么放低要求。 “那这……就没辙了？”徐导的脸色黑如锅底，他负责演员的筛选和联络，基本被耽误行程的演员都是找他告状，这几天他都烦不胜烦，现在又拿不出一个解决方案。 但当初他们也是许寰的拥簇之一，也曾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虽然爆料说经纪人联合艺人一起打压许寰，但鉴于施天辰是投资方之一，他们不敢得罪，于是冷眼就全给了白湛。 “所以，你们找我，是想让我劝他？你们觉得他还会听我的吗？找华诚也没用，华诚是他的娘家人，我就是一个穷打工的。”白湛苦笑着两手一摊。 两名副导都急得满头是汗，一个劲的重复：“那这可怎么办啊！现在换人是不可能了，可是照现在的进度……大家都耽误不起啊。” 一边说一边朝刘小銮看去，指望大佬能给句话。 刘小銮不负众望的开口了，他看着白湛，面色沉静：“我有一个提议。” 白湛点点头：“刘导请讲。” “我想把他的戏份进行适当的删减，原本剧情锦七是同荣天锦一道参加任务，直到某次执行任务被杀害，现在打算让他提前离场。” 白湛沉吟着问道：“提前离场是指……？” 刘小銮斩钉截铁：“让他自杀！” 出于审核剧本的本能，白湛接着问道：“自杀的原因？” 旁边的田导这时插进来：“荣天绣不是总挤兑他吗？可以让他在一次被荣天绣殴打之后含恨而死！” 白湛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是有多恨锦七啊…… 嘴上大义凛然道：“不行，这太影响荣天绣的形象了。” 捐款私逃还能理解为他自私懦弱，角色一旦沾上人命，怎么洗白不了了，许寰演戏这条路眼看没指望，他可不能让天辰再有闪失。 “那……”田老师语塞。 刘小銮这时道：“那就让锦七逃走。”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可以让他和锦宁私奔！” “锦宁？”白湛追问。 锦宁就是荣天锦大少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和他有挺长一段浪漫戏码，怎么突然和锦七私奔了呢？ “嗯，锦宁！”刘小銮点点头：“就这么改，反正白芷萱一直在着急下一个档期，她快没时间了，干脆让她也早点杀青。” “……”虽然刘导说得大义凛然，但这内里什么情况谁还不知道啊。 白芷萱就是锦宁的扮演者，一个刚出道的小花，这段时间白芷萱没事就拉着周博延自拍，不是头挨头剪刀手就是手拉手看夕阳，以至于不少粉丝猜测他俩要发生点什么，还有好事者去刘小銮微博下刷青青草原什么的。 这下好了，现在刘导一句话，小花就要打铺盖卷回家了。 白湛拉回自己的想象，正色道：“这样也不错，锦七这个角色反而意外的丰满了，谁规定家奴就一定要陪伴主子共赴大业？也可以瞄上相好的丫头一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嘛！” 另外两名副导这时也一副太监相，不住的恭维道：“这个想法好，这个改的妙！” 施天辰这时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你们想得再妙，许寰要是不同意改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要是他不乐意改，再跟媒体吐苦水，许珮的粉丝杀过来，剧组还要不要拍戏了？ 他们尴尬的看向白湛，白湛故意夸张的摇摇头：“别看我，他可是许珮的堂弟，我哪惹得起！” 徐导这时恶向胆边生：“万一他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们在先导片花里把他大量吃NG的花絮放出来，再让那几个被拖档期最严重的演员同时发声，起码让大家知道我们给过他机会了，是他没本事抓住嘛！” 白湛看看他：“不行。这样等于在封许寰的后路，我不准。” 毕竟许寰还是他的人。 “那……” 白湛沉吟着：“容我想想，你们先稍安勿躁。” “那您赶紧想，时不我待！” “什么时不我待，明明是金不我待。” “哈哈……就是那个意思，那我们先告辞了，耽误您休息了。” 白湛把他们送到门口：“嗯，我不送了，哎，天辰，这么晚了你也别在我这耗了，明天一早还有你的戏，赶紧回去睡觉！” ……………… 接下来的几天，副导演疯狂的改剧本，白湛则在寻找和许寰攀谈的时机。 契机出现在一个再次狂吃NG的下午，所有人都憋着一肚子气，头顶如果能显示表情符号的话，估计每个人头上都是一把刀或者三把火。 导演索性让大家休息，暂时停工，具体什么时候再开工……还不好说。 白湛在一个偏僻的楼梯拐角处找到了许寰，后者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尘土，他也不在乎，只抱着肩膀缩着脖子，像一只柔软的鸵鸟。 如他所料，许寰现在非常沮丧。 白湛知道他这段时间很不好过，拼着把经纪人和同门得罪了，死抱着锦七这个角色不放，但是他不但没把握住机会，反而越来越糟，身边人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哄着捧着，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好脸色，他能完全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吗？ 这么多天过去，他连锦七戏份的三分之一都还没拍完，哪怕那些过关的内容，真就说明他合格了吗？有多大程度是因为导演实在不想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和心力而不得不放水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那些许珮的粉丝吗？在看到这样的作品后，他们还会把他视为偶像视为神祇吗？ 希望越大反弹越大，换做普通的新人，交出不令人满意的答卷，吐槽两句也就罢了，但他是许珮的弟弟啊，他的出现，承载了多少粉丝的希冀和热爱？即使他做不到复刻一个许珮，那也不能烂到还不如其他新人？ 许寰并不想表面上那么不谙世事，经过这些天的种种，白湛知道，自己所能想到的，他应该也想到了。 所以，他现在不止是沮丧，还很绝望。 白湛此时的出现，是对许寰的救赎。 “你在这干嘛呢？”白湛的声音就像一束照亮阴暗楼道的阳光，“这场戏也没那么难啊，怎么总过不去？” 这是这些天白湛第一次主动和许寰说话。 许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白湛，这一瞬间，对方原本平凡的五官变得魅力无穷，连瘦削的身材都显得格外挺拔，许寰用力眨了眨眼睛，小声唤道：“白哥……” 白湛走到许寰面前，蹲下。 “情绪冲突的戏，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难点，你可以试试角色代入，回想你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把自己最委屈最愤懑的那一点放大，带着这个情绪回到片场，但是前提是台词要背的滚瓜烂熟。” “白哥你，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许寰涨红了脸，嘴唇嗫嚅着，手指紧紧揪着裤子膝盖上布料，整个人都拧巴极了。 白湛眨眨眼：“是啊，我为什么还愿意帮你呢？” “因为……我是许珮的弟弟吗？”说出那个名字时，许寰羞愧的低下头，一直以来，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许珮的弟弟。 “是，也不全是。” “我特别差劲，对？”许寰眼中渐渐涌上水雾，“我比他差远了，一直以来，我都是以他为榜样的，他那么厉害，但是……我比他差远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白湛还是敏感的在他不停的呓语中品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小寰，你……” “白哥，”许寰抬起头，“你不应该帮我，你应该来教训我，嘲笑我，我那么蠢，我做错了那么多事……”说着，他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这件事也是我有欠考虑，”白湛按住他的肩膀，轻而坚定的说道：“我们一起把事情做好，好吗？” 许寰看着他，本来这些天他就睡不好，现在稍微情绪一激动，眼睛就红得像兔子，白湛掏出纸巾轻轻按在他的眼下，又拿出清凉眼药水，“幸亏是吵架的戏份，眼睛红了也没事，你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呢。” “白哥，谢谢你，我没想到你还愿意管我……”在白湛的轻声细语里，许寰渐渐不那么激动，他一点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也不再那么僵硬了，只是脸颊还红通通的。 白湛小声嘟囔道：“我不管你管谁，谁让你是我的艺人呢。” 许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天辰哥也很讨厌我了。” “他还好，他是你哥哥的头号影迷，不至于真的跟你怄气，不过他也是咱们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你耽误这些天的进度，都要他来买单，你可快懂点事。” 听到许珮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许寰下意识又低下头。 过了一会，白湛轻声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们要谈谈正经事了。” 许寰抬起头，迷茫的看向白湛：“我……我们真的还有办法补救？我现在压力好大……那些粉丝，天天都在我的微博底下评论转发，他们四处去宣传这个角色……可是我总也演不好。” “我只问你，接下来你能完全配合我和剧组的工作吗？” 许寰连忙点头：“能，能！我什么都听你的！” 解决办法就是先删改锦七的戏份，但许寰必须主动就戏份减少一事给外界一个交代，按照白湛的要求，他在微博上说自己有些水土不服，自从来到剧组就在发疹子，一直强自忍耐，所以发挥不是很好，但最近引起了低烧，导演等制作班底为了配合他的治疗不得不将锦七的戏份进行了删改，他万分不舍的暂时挥别剧组。 而因为许寰被误工的演员们得到了相应的补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补偿金自然要从预算里出，施天辰作为投资方之一主动承担了这笔费用，但条件是提高分红比例。 经许寰这么一闹，乱世锦绣这部剧未播先红，刘小銮的御用班底+强势走红小鲜肉+许珮的堂弟=肉眼可见的美好钱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大家都是受益方，而许寰接下来为数不多的几幕戏在白湛的帮助下，像坐上火箭一般飞速杀青。 许寰提前离组那天为了和微博上的情况属实，特地戴了墨镜和口罩，还是在那块写着云宜去来的牌匾下，记者和粉丝们熙熙攘攘围上来，许寰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兴奋了，这些人并不真的爱他，她们追捧的只是他头上那块名叫许珮的金字招牌。 他一反常态的沉默着走出人群的簇拥，粉丝们更是无比同情和感同身受：他还发着低烧呢，带病坚持拍完戏才走，和许珮大大一样敬业！ 白湛陪着许寰一直到机场的VIP候机室，许寰这才摘掉口罩吐出一口气，白湛理解他今天的情绪低落，他走得一点都不光彩，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还不忘嘱咐他：“回去别出来乱晃，记住你是在养病，等这边空了我会去看你。” 顿了顿，他又道：“我会给你安排其他工作，你在家也不要放松形象管理。” “白哥。”许寰摘下墨镜，好像还有话想说。 “你说。” “……”许寰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白湛笑道：“放心，我不记仇，我也不会给你使绊子，后面该怎样还怎样，只要姗姗姐还让我做你的经纪人。” 许寰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我不是要说那个，我……我回去后会向公司实话实说的，对不起，白哥。” 想到回公司之后的事就头痛，“这个啊，那就交给你了，我这月绩效可不能少。” “嗯……白哥，我偶尔会觉得你有点像我哥哥。” “嗯？” “不过我哥哥他……应该觉得我给他丢脸了。”许寰低下头，“毕竟我比他差那么多……” 白湛这时忽然想起在楼道里对方念叨的那些话，抬手抚上许寰的头顶：“他的存在，让你觉得压力很大？所以你一直想证明自己。” 许寰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虽然没有你哥哥那么优秀，但是我也有个弟弟，比你小一点，”白湛斟酌着用词：“他总是蠢蠢的，但我从来不会觉得他差劲，只是我……实在是太忙了，不能总陪在他身边，但不管他做多少蠢事，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怎样去帮他，而不是看不起他。” 许寰看着他，似是被他这段话打动，又似乎在回忆什么。 白湛眨眨眼：“所以，相信我，你哥也不会嫌弃你的，你不必为了证明什么再去做偏激的事。” “嗯。”许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时通知登机的广播响起，助理小跑过来把登机牌递给许寰，许寰重新戴上墨镜，将情绪掩藏好，朝白湛点点头。 “B城见。”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