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与不信
深夜已过，湖边的人愈来愈少，也愈来愈安静，再怎么狂欢，终归要休息。 孟磬书原本在湖边替自家城主招待贵客，给王爷权贵们敬酒，但现在贵客们逐渐散去，孟磬书也撑不住了，准备带着小九儿回府休息。 将场地交给陆艾和郑柯，让他们去收拾，自己则是转身想要找小九儿。 咦？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身后，孟磬书微微一愣。 影卫今天下午将一个哭得眼睛红肿的小孩儿交给了他，说是帮城主照顾照顾，孟磬书差点被吓哭了，还以为是城主的孩子。 而当弄清了来龙去脉后，孟磬书顿时对这孩子心疼无比，原想着要给他买糖吃，宽慰宽慰，然而今日实在是太忙了。一会儿庆典吃食不够，一会儿有什么贵客莅临，一会儿又是谁与谁起了争执，反倒是他拉着孩子到处走。 如今孩子还不见了，孟磬书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在湖边小跑绕了一圈。 “小九儿！” “小九儿你在哪里！” 陈之叔的副将见孟磬书双颊红扑扑的，绕上绕下不知在寻些什么，于是问道：“您找人？” “是的。”孟磬书给副将形容了小九儿的样貌。 副将颔首，说也会让下属留意找找。 孟磬书感激不尽。 绕了几圈后，孟磬书好不容易遇到陈之叔的一个下属，说是看见小九儿离开庆典了，往东边而去。 孟磬书随即朝着那个男人说的方向而去。 东边的街道两旁都是店铺，如今三更半夜的也全都打烊了，街道上阒无一人，除了庆典那儿偶尔传来的喧哗声，这里便是一片安静。 黑灯瞎火的，孟磬书有点懊恼自己怎么没带灯笼。 “嗖——” 孟磬书一愣。 揉了揉眼睛，孟磬书往那个似乎有黑影掠过的旮旯而去。绕过了布坊是一条小巷，孟磬书看了看，眼前空无一人，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了一声刻意压低的“混账”谩骂声从小巷的拐弯处传来。 孟磬书一愣，随即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贴在墙边悄悄看了出去。 就见两个黑衣男人站在一旁，其中一个道：“方才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听见我们说的话了。” “大人别急，已经派影卫去找了。” “找到了别留活口！但是尸首也别让人发现了，找个地方扔掉。” 孟磬书面色一白，双腿开始发颤。 那两个男人是谁，他们口中的小男孩是不是小九儿！ 孟磬书正想悄悄离开请陈之叔来帮忙，墙后的那两个男人却忽然安静了，一语不发地朝他所在的地方靠近。 想来是他不会武功，藏不住气息而被发现了。 孟磬书再也顾得不得其他，深吸一口气疯了一般拔腿就跑。 “追！” 孟磬书脑袋里一片乱麻，完全是可能会丧命的恐惧支撑着他往前跑，奔跑时带起的疾风刮得他双颊发疼。 “救命！救命啊——” 如今城中鱼龙混杂，皇上也在，城内守卫比平时更为严密，孟磬书相信他这么一喊很快便有人会来。 “救命……！！” 眼前似乎有一个人骑马朝自己而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黑衣人也追上了。孟磬书只觉得一阵凌风向自己袭来，身子失去了平衡“碰”一声扑倒在地。 孟磬书手忙脚乱地撑着地想要起身，转头就见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后，举着刀就要朝自己的背砍去。 孟磬书咬牙抱住了头。 “孟磬书！” “哐当”一声，刀被横空而来的一把剑给挡住了。 陈之叔纵身一跃，剑一扫直接将防不胜防的黑衣人给砍伤了，那黑衣人甚至被凌厉的剑风扫得身子飞矢而起，撞上了一旁的墙失去意识了。 陈之叔身后赶来的下属随即上前将黑衣人捆了起来拖走。 “孟磬书，你有没有受伤！” 陈之叔蹲下神将孟磬书给扶了起来。 “没，没有……”孟磬书劫后余生，这会儿才觉得虚脱，整个人软倒在陈之叔怀里，陈之叔随即下意识地使力环住他，怀中的身体软软的，还在发颤。 孟磬书自小长在这里，见识不多，也没遇上什么大劫大难，今日之事还是头一回。 陈之叔看着怀里的一团白球，只觉得心底满满异样的感觉交杂，有些心疼脱力的孟磬书，有些生气那些歹徒，但又有些高兴，因为孟磬书的依赖而满足。 最后，百转情绪只化为一句“别怕”。 “嗯。”孟磬书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要去找小九儿！那些歹徒还有其他人，小九儿有危险。” “你别担心，我先护送你回去。”陈之叔柔声道：“小九儿其他人会去找的，皇上也带着城主出来了。” “那，那就好。都是我的错……”孟磬书低头道：“是我没看好小九儿。” “不怪你。”陈之叔见孟磬书拉着他的袖子，便蹲下身。 “上来。” “……啊？” “我背你。” 孟磬书脸“扑腾”地就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眼前**的背部纹丝不动，像一座坚挺的大山。 孟磬书于是闭着眼，有些忐忑地靠了上去。胸口贴着背，陈之叔能感觉到孟磬书快速的心跳声，于是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你挺轻的……”何止是轻啊，陈之叔心道，感觉没重量的。 “回，回去。”孟磬书看了看四周，陈之叔的副将和下属还，还在呢…… “嗯。” XXXXXXX 李见瑜收到陈之叔副将的消息，说小九儿走丢了后马上披了件外衣，毫无耽搁地骑马离开城主府。 赵临胥原本就还没睡，在院子里练剑。听副将说事情似乎并不单纯，另有牵涉，赵临胥干脆跟上了李见瑜。 东街道已经完全封锁了，陈之叔的下属正追踪脚印和线索。 “皇上！万福茶楼后有血迹。” 赵临胥听闻随即跟着副将离开。 李见瑜看了看四周，街道上都是拿着火把的士兵，想来坏人也不可能逃出去了，除非…… 李见瑜微微蹙眉，召来了陆艾和郑柯。 “城主有何吩咐。” 李见瑜压低了声音，在陆艾耳边道：“你和陈之叔的副将去检查一下这里的人，确认是不是全部都属于你们麾下。” 陆艾一愣。 “这……” 李见瑜道：“不要让他人知晓。” “好。”意识到事态严重，陆艾也不敢怠慢，拉着副将到一旁说了几句，随后两人便暗中观察起这附近的人了。郑柯则是骑着马在李见瑜身边警戒。 “城主！” 其中一个将士骑着马从不远处来道：“城主！找到了一只鞋！” 马在李见瑜身前停下，那将士将一只鞋恭恭敬敬地递给李见瑜道：“在街角发现的。” 李见瑜接过那只布鞋，眉头便紧蹙了起来。 他也不确定这属不属于小九儿，毕竟孟磬书已经给小九儿换了身衣服和鞋子，万幸的是无论如何，鞋子都没有多大损坏，更没沾上血迹。 “带我去。” “是！” 李见瑜和郑柯随着那将士绕到了一个小巷，那将士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李见瑜看了看四周道：“让队……” 话音未落，李见瑜只觉得眼前景色一晃，剑尖从自己身前掠了过去。 一阵凌风在自己身前腾过，李见瑜手臂被人扯得一疼。 若不是郑柯反应快，及时将李见瑜拉走，那剑身便刺中李见瑜的胸口了。 郑柯被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满是怒意地转头看那个伪装成陈之叔人马的恶徒。 “混蛋！敢谋杀我们城主你怎么不去死！” 趁郑柯拔剑和那个人打了起来，李见瑜也当机立断放了信号弹， 援军很快便到，那恶徒的背水一战，原本想着挑软柿子下手，以李见瑜作为要挟的计划最终还是败了。 而赵临胥也带着小九儿和一个被绑起来的黑衣人一起来，想来是成功追踪到他们，并及时把小九儿从恶徒手中救了出来。 “找到了。” 那两个黑衣人见事态已毫无转机，便咬破了口中的毒物自尽。 “混账！”郑柯来不及阻拦，气得直跺脚。 “无妨。”赵临胥笑道：“我们需要知道什么只管问小九儿便是了。” 郑柯这才松了口气。 赵临胥带着小九儿和李见瑜回落叶园，赵临胥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李见瑜则是抱着小九儿一起在软塌上。 房内熏香袅袅，有安魂定神的作用。 “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李见瑜摸了摸小九儿的发顶。 李见瑜第一次见小九儿被孟磬书带去梳洗过，干干净净还穿着好衣服的衣服，此刻看着双颊红扑扑，软嫩嫩的，忒可爱。 “对不起……” “你想回山上见奶奶，是吗？” 小九儿低下了头。 李见瑜叹了口气，抱住小九儿道：“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单独行动，我明天就带你回去看奶奶。” “好！”小九儿点头如捣蒜。 “那么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小九儿回忆了一下道：“他们说……说要和王爷合作。” 赵临胥心底冷笑。 “还有呢？”李见瑜心底觉得不妙。 “我听不太清楚，他们似乎说王爷能帮主人登基，主人能帮王爷登基。” 赵临胥敛起了笑意道：“那个主人是谁。” “风……芬，集……”小九儿在拼命寻找发音。 赵临胥道：“封具。” “对！是封具。” 李见瑜也明白了。大溪国的王是封具家长子封具桦，想来是封具家中有谁想要推翻封具桦，便和赵斩麒做了交易，互用兵马。 难怪这次赵斩麒能出动大溪的刺客在山上围堵他们。 赵临胥道：“还有谁的名字。” 接着小九儿努力拼了几个名字，赵斩麒和李见瑜。 李见瑜一愣。 赵斩麒的计划中把自己给算了进去吗？ 回头，就见赵临胥在看着自己，眼底情绪不明。 李见瑜随即放开小九儿，袍子一撩跪下道：“臣与王爷无任何私交。” 李见瑜还没想到接着要怎么说，就听见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门外太监通报，说是孟磬书奉旨来接走小九儿了。 赵临胥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了。” 李见瑜让小九儿先走，自己则是到书案前道：“皇上，您方才说要教臣武功，臣无比荣幸与愿意。” 经过方才那么一出，李见瑜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若没有郑柯，那自己小命都没了，总不能事事指着别人保护。 “好。”赵临胥笑眯眯道：“明晚就开始。” 李见瑜正准备离开，坐在书案后的赵临胥微微倾身，拉住了李见瑜的手。 手腕上的力道有些蛮横，李见瑜还未说什么，赵临胥便道：“李见瑜，我信你。别让我失望。” 李见瑜微微帘目，心道赵临胥既然对他没底，那一开始不信他，那么之后就不会失望了，这样岂不更好？ 但李见瑜没敢说，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不卑不吭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