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杨叔递来消息时,青筝正在修剪院子里的月季。 将纸条递给青筝后,杨叔端详了被剪了一地枝叶的月季,笑着打趣:“小姐,我怎么觉得没修之前比较好看。” 青筝看着纸条没抬头:“你问问她,她是不是喜欢她的新发型?” 杨叔被调皮的甩锅逗笑了,见青筝面色平静,料想新消息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青筝将纸条递回给杨叔,示意他看。 杨叔一眼看完,将纸条揉在掌心化成粉末,倒在月季花根处:“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提前把李哥安插到城门守卫处。可疑人物进出都城的动向,我们倒也能第一时间掌握。只是这古香兰自上次武林大会,同鬼新娘离开后,就神龙不见首尾,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都城?” “我们顺着线索来到都城,古香兰就后脚跟上来。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那个老者在客栈说的话呢。” “可要安排人手将人截过来?” 青筝扑哧一笑,道:“杨叔,你都脱离山匪好几十年了?怎么动不动就抢劫?我们是斯文人,不要动粗为好。” 杨叔无奈,心里嘀咕:比起小姐的斯文手段,他们说不定更喜欢明抢。 “那?” “古香兰这次伪装成商人来都城做买卖,可别把自己卖了,还替人数钱。我们好歹先入都城,各方面也熟悉些。派人在古老板身边保护他,也不枉相识一场。”青筝柔柔地笑着,继续修剪月季花枝,满脸为古香兰安危考虑的样子,让人无法反驳。 杨叔失笑,摇了摇头,着手派人盯梢,哦,不,是保护古老板。 被旧人关心惦念的古老板,此时倒是很闲适地在街市上闲逛。在客栈安顿好后,悠哉游哉地逛了一家又一家酒肆。每到一家酒肆都要品尝一下美酒。好几家酒肆下来,即便是习武之人,步伐都泛着醉意。 直至星光微垂,古香兰才迈着飘忽的步子回客栈。只是醉眼迷蒙的他,脸颊被酒气熏得发红,突然快走几步走进小巷,扶着墙壁朝墙根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停了吐,古香兰晃晃悠悠地慢慢直起身,朦胧的视线向上抬。先见着一双脚,再见着一把尖刀。刀尖亮晃晃地正对着自己的鼻尖。 “嗝!” 一口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黑衣人下意识皱眉侧目,立马暗叫不好,身形后撤一大步。金色的链条划破幽暗的小巷,凌空袭来,直朝黑衣人的胸腔而去。 “嗝!我没醉!没醉!看我猴子捞月!” 金链条“叮当”地收回,一击落空再出一击。带起的劲风吹飞了黑衣人额前的发丝。金钩堪堪从喉结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划过。倘若黑衣人后撤的身形再慢一刻,必定血溅当场,有来无回。 “嗝!猴子怎么没抓着?”古香兰眯了眯眼,哈哈大笑起来:“咦,跑了一只猴子,又来一只猴子,还有一只猴子。好多猴子!” 黑衣人身边“唰”地出现两个黑影。三个蒙面黑衣人围成铁三角,手握三尺有余的长刀各守着一边,将古香兰夹在中间。 金链条在古香兰指尖滑过,尾端的金钩垂在半空中,随着古香兰迷醉的视线环视周边而晃晃荡荡。 穿巷风吹过。三把长刀似心意相通同时行动。空气中隐隐传来破空利器之音,在幽暗深长的小巷里泛起片片银光。古香兰似醉得不轻地身子一歪,双脚向右踉跄了一步。原先站立的地方被长刀撅起一个深坑。 金色的光芒甩出去,从寒冷的刀光之中,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兵器碰撞的火星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耀眼,宛如一树铁水开花。 古香兰一脚踢起地上的柴火堆,纷乱的干柴如同大雨乱坠,扰乱了黑衣人原本不是很清晰的视线。抬脚踩上墙壁几步,古香兰身子借力向后一个空翻,手中金链掷出。金钩钩住左右架上来的两把长刀刀背,使劲往后一拽。 “铛!” 两柄长刀与最后一个兄弟在半空中相撞,重重地跌在地上。不待黑衣人将长刀再次握紧,冰冷的金链已经爬上脖颈,紧紧缠住。死死要卡住黑衣人的咽喉,不让一丝气息再进入。 长刀再次跌落。黑衣人太阳穴处青筋暴突,两手奋力扯着金链,企图抢占会一寸生存空间。 金链徒然紧缩,拽着黑衣人在地上拖行,向后一抛。强壮的黑衣人如同风筝轻盈飞起,又重重砸向急忙冲上来营救同伴的黑衣人。 两把长刀劈向金链,惊起接连几朵火星。见劈不断,两刀相格,极力架住不断向后拖拽的金链。 突然被卡住的金链猛拖住古香兰,身形不稳就要向前跌去。古香兰右手一挥,劲风乍气,托举着自己稳住身形。 “啊嚏!” 古香兰揉了揉鼻子,身子刹那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瘫在地。 黑衣人轻呼一口气。刚才借着古香兰打出的劲风,趁机将三日醉散在空气中,遇酒气瞬间麻痹古香兰全身经脉。 两个黑衣人左右架着古香兰翻越墙头。另一个收起金链,掩盖了小巷内曾经打斗的痕迹。最后也悄无声息隐入暮色中。 巷子另一头探出两个人影,在方才打斗的地方搜寻了一遍,低声道:“快回去通知小姐!” 青筝得到消息时还在灯下看书。这下好了,古老板没保护好,人还丢了。 青筝指尖在书卷上滑过,停在“识香寻踪”的古法上,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古香兰的海东青呢?去客栈翻下,让海东青帮我们指路。” “是!” 暗卫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待青筝再次收到消息时已是天亮时分。青筝听着身后单膝跪着的暗卫汇报完,略微诧异:“竟然是他!” 一大早便开始忙活的除了青筝,还有兴致勃勃张罗置办中秋宴首饰的家眷。 陋室铭二楼雅间内,两位贵夫人在挑首饰。 “这铺子名字取得怪怪的,首饰倒是卖得不错。”梳着双刀髻的贵夫人从托盘里拿起一只玉镯套在手腕上,举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看了看。 旁边一位回心髻凑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玉镯,目露赞赏:“确实是匠心独运。你看上面的玉色纹路跟一枝腊梅一样。” “是很美。那天万朝节,我见安定侯府的小姐,戴了一套琉璃首饰,灯火映着,很是精美。一问才知道是陋室铭的首饰。今天才有空过来瞧瞧。” 回心髻的注意力却不在双刀髻说的琉璃首饰上,问道:“万朝节那天你也在啊?那夜太宁湖闹得沸沸扬扬的,隔日就传来太子被废的消息。怪吓人的。你那天可有听到些什么?” “今上的画阁我们哪里入得了内。只是后来听说天音阁一个姑娘,御前英勇救了今上一命。今上当场赏赐了不少珍宝。”双刀髻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三姨她表舅的小侄儿在御前当差,说是那姑娘年纪轻轻,貌美如花。你说她会不会入了今上的眼,要收到宫里去?” “你想什么呢?太离谱了些?” “唉这有何不可能?今上正值壮年,最好风花雪月,要不然怎么会让玉妃娘娘给一介商户女递张中秋宴的帖子?” “中秋宴?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八姑婆不是同安定侯夫人交好吗?那日宫里来送帖子的宦官亲口说的。” …… 后面两位贵夫人转聊了其他八卦,再讲了些什么,碰巧在偏厢里的柳姨完全听不清了。耳朵嗡鸣,雷霆大震,勉力扶着墙壁,才让身子没瘫软下去。 脑海里只一直反复回响一句话:“你说她会不会入了今上的眼,要收到宫里去?” “这怎么能!这怎么能!小姐与今上是……小姐……”柳姨不敢出声,心里念叨着,难以置信。 好不容易等两位贵夫人挑好首饰,出了雅间,柳姨才将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大口大口喘气。拔腿跑出偏厢,往天音阁赶。 好不容易赶到青筝的院子里,却不见青筝的踪影。在前院一把抓住杨叔,手里不停比划。手势太快,让杨叔都看糊涂了,半天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柳姨更急了,推开杨叔,往青筝的书房赶。在平日手放拜帖的盒子里,看到了那封有着精美烫金花纹的帖子。 柳姨颤抖着手打开,熟悉的皇家徽记跃入眼帘。柳姨一目十行看完,帖子自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对听到的话又信了几分。 小姐的想复仇的心思,柳姨一直清楚,甚至比谁都更加明白,对自己有一股狠劲的小姐,已经追查到线索指向天家。如果眼前有个能深入宫中一探虚实的办法,小姐绝对不会放过。 眼前的视野忽明忽暗,柳姨撑住小几,紧闭了下眼睛,调头就往安定侯府赶去。这是她在都城里,唯一可以求助的地方。 安定侯府内,安定侯爷正与一位意料外的访客暗暗较劲的时候,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喧哗。 安定侯爷微皱眉正要起身一问究竟,一个妇人直接冲了进来,在他面前猛地一跪。“咚”的一声,让人听着都感觉很疼。 紧接着听到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像老旧的破风箱费劲地拉了开来,却莫名让他想起某些遥远的记忆。 长久未开口言说的嗓音锈透了似的,咿呀了两声,才拼凑出字句。 “安定侯爷!请你救下先长公主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