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噗——” 小姑娘撑住栏杆,抬手缓缓擦去嘴角的鲜红血迹,目光如毒蛇阴邪地吐着信子,紧紧黏在对面的青筝身上。 毕竟年幼,内力自然比不得阮霜的深厚,音律造诣也无法同深谙琴道的青筝相抗。急于求胜的心态下,遭内劲反噬,小姑娘受了不轻的内伤。 “小姑姑居然有这样的朋友。” 周围的蜘蛛群在笛声被掐断的那刻,悉悉索索退回墙缝里,砖墙后。大堂里只留下几具被啃咬得血肉模糊的尸首,和一地断腿断脚的蜘蛛残骸。 谢文玉见原本危急的形势大逆转,并未喜不自禁,反而用一种怜悯和哀伤的目光,看向紧紧握住骨笛的小姑娘。 “大哥怎么会允许你这样做?” 小姑娘眼底腾起一丝迷茫,复又坚定起来:“能成为圣女,是多大的荣耀!只有小姑姑这样的蠢人,才会弃荣耀,弃家人于不顾。” 谢文玉眼角泪珠滑落,掩面无言。 青筝无心听两人扯皮,心口抽抽地疼。阮霜内力穿过毫无武功的自己传递出去,经脉难免负荷过重。当时情况紧急,别无他法,青筝才决定铤而走险。 双方对峙,青筝只求快点结束,趁着天色未明,还能补上一觉。 小姑娘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重创,在寨子里一向受人追捧,现在难免面子挂不住,怨毒的目光再次转回在青筝身上,张开了嘴。 南既明本来蹲下要替青筝拿筝的身子,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快速从青筝脚尖拂过,头也不回,回手掷出。 一朵缀着珠花的钢针,直破空气,与小姑娘吹出的毒针在半空中相撞。 “哧——” 珠花破碎,雪色珍珠四散,只余钢针将毒针打向梁柱,入木三分。 珍珠在地上跳动,滚到血泊中,沾染血色,从圣洁变得娇媚。 南既明将青筝往阮霜怀里一送,扔下一句:“护好你家小姐!”人已同仙鹤凌空飞出,掠向对面。 “保护圣女!” 店小二暴喝,拔地而起,软鞭冲至小女孩跟前,与软剑剑尖相击。 电光石火。 小女孩仓惶后退,见白日里懒洋洋的账房先生也跳了出来,配合店小二左右夹击南既明,咬了咬牙,转身跃下。在威凌宇追过来之际,回手挥出一把褐色毒粉,逃了个无影无踪。 威凌宇躲闪不及,被褐色毒粉撒了个正着。原来埋伏在暗处,巴掌大的蜘蛛立即兴奋起来,往褐色毒粉处冲去。 威凌宇见识过这些蜘蛛的厉害,不敢大意,喝止了想要过来帮忙的威凌云和护卫:“别过来!沾了毒粉,你们也逃不了!” 南既明听到威凌宇这么一说,虽然是含笑看着挡在眼前的两位,眼底却有延绵不绝的冰川。 “拿扇子装什么风流?小爷我最讨厌东施效颦的人!” 账房先生的武器是一把扇骨带利刃的铁扇,舞起来是赫赫生风,好看至极。约莫是触犯到南既明的审美,首先拿他开刀。 卧龙打在软鞭上,急速弯折,“啪”地打向账房先生胸口,宛如一块巨石砸飞了账房先生,跌入蜘蛛的包围圈。 蜘蛛们闻见血肉的香气,争先恐后地爬上账房先生身躯,跳到账房先生脸部,照着鼻头咬了下去。 账房先生的惨叫声从震耳欲聋,到几不可闻。 青筝喊来一名纵横镖局的护卫,轻声吩咐:“去取水来帮威局主冲掉毒粉。” 不知所措的护卫们找到了主心骨,立马从后厨抬出一桶一桶清水,朝威凌宇泼去。被浇了个透心凉的威凌宇得以解救,跳开顺着水流挣扎的蜘蛛,跃上二楼查看谢文玉母子的情况。 青筝重新把视线转向从二楼打到一楼的两人。 南既明手中的卧龙,幻化出一道一道耀眼夺目的蓝光,与金色软鞭相互颤抖。两厢均迸发出凌冽的杀意。 只不过一方是决一死斗,另一方是置于死地。 蓝光回旋,像卷起千层雪浪,带着绝杀之意,怒卷向店小二。店小二逆着旋风,翻转着身子,金色软鞭迎风而上,紧紧缠住那道细薄的幽蓝。 手底生风,南既明扬起一抹冷笑:“自寻死路!” 店小二手心一凉,忙要撤下,可南既明比他更快,一掌打在软剑上。 “嘭——” 金色软鞭被不可见的掌力,劈得一节一节断开,直逼店小二门面。店小二松鞭后撤,南既明闪电追至。 幽蓝闪过。 一剑贯喉。 无视目瞪口呆的死目,冷漠地拔出软剑。软剑经过鲜血的洗礼,变得银雪般光亮。 阮霜望着南既明的侧影,又看向身边淡然站立的小姐,只觉得两人身上散发的气势,是这么的相似。 那边,威凌宇已经带人将客栈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确认安全无误,安排人员值守后,越过走廊的大窟窿,见青筝并未有不适,神情有些复杂,良久才言: “青筝姑娘,快去歇着,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青筝知道今夜这一动手,天音阁深藏高手的事展露无遗。 青筝无所谓威凌宇的想法感受。威凌宇与安定侯世子达成交易的那一刻起,天音阁和纵横镖局迟早会正面对上,只是不知那时是敌人,还是朋友了。 青筝回房。南既明背对着她,在铜盆里洗手。水流稀里哗啦地响起在安静的屋内。 不以为意地为自己斟了盏茶,青筝润润喉,出声赶人:“要洗回自己屋里去洗。” 南既明没听到似的,取过布巾仔细地擦了手,才转过身来,目光深深地锁定青筝。 青筝忽然感到一股压力和不适,硬着头皮呛声。 “回自己屋去!” “你不要命了?” 一声外强中干,一声冷冽质问,同时在屋内响起。 青筝不知心间为何徒然升起一股心虚,仍然挺直背脊:“我这不是好好的!” 南既明刹那间闪至青筝面前,不由分说捏起青筝手腕,指尖搭在青筝脉搏上。 一股暖暖的细流从青筝腕间缓缓流至周身,心口的抽痛被渐渐压下,取而代之的是舒缓和温柔。 青筝愣愣地看着咫尺之近的南既明。低垂的双眸专注在手腕间,高挺的鼻梁下,唇线抿起。脸上有压制怒气的冷意,可指尖碰触却极为温柔,唯恐给青筝带来一点不适。 思来想去,青筝觉得还是要开口道谢,软下语气,道:“多谢南公子!” “哼!” 南既明用气劲探寻到青筝的筋脉并未受到损伤后,鼻腔低哼了声,手间却轻放开,娇人儿纤细的手腕。 “多谢我?你少气我就是多谢我了!” 青筝下意识开口辩驳,南既明却撇开脸不去看她,直接从桌上执起茶盏一口灌下。 “这么高的窗户,你说爬就爬!啊?!” “琴音对抗,没内功的你瞎对什么抗!啊?!” “姑娘家不好好呆着,这些事男人会去做!你凑什么热闹!啊?!” 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把青筝到嘴边的辩驳都堵了回去。青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哑口无言。 南既明控制不住内心蹭蹭蹭上涌的怒气,质问脱口而出。静默了老半天,才听见娇人儿娇弱的声音响起,含着一丝浅浅的委屈。 “你好大声。” 像一滴水珠滴在久旱的枯苗上,南既明积蓄的满腔怒气,瞬间四处八方泄散。望着才到自己胸口处的小姑娘,两眼起了薄薄的水雾,开始暗恨自己刚才怎么音调这么高。 “叩叩叩。” “小姐,玉娘求见。” 阮霜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南既明不走,反而坐在桌边,单手斟茶,一副准备见客的模样,完全没有刚才的一分怒气。 青筝暗笑:呵,还治不了你! 此时,青筝并未发觉自己在南既明面前,开始会使用她从来不屑使用的女子示弱伎俩。 青筝眼中水雾迅速褪去,只剩清亮:“请进!” 阮霜带着谢文玉进屋。其实阮霜早到屋外了,听着屋里一个训斥一个服软,心里觉得开心,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让小姐有小女儿情态了。 “玉娘,有事?” 谢文玉在桌前刚坐下,南既明就递了盏茶到面前。谢文玉不动声色在两人间溜了一眼,状似无察:“玉娘来感谢小姐第二次救命之恩!” 青筝玩味一笑,徐徐道:“玉娘,我这命不是白救的。” 谢文玉闻弦歌而知雅意,更何况进都路程遥远,她还需要青筝相护:“南疆五毒寨,小姐可知?” 见青筝不意外的神色,谢文玉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本是五毒寨圣女,要修得寨内独门驱虫术,必须活挖生母手骨制成骨笛。我不愿迫害娘亲,逃出了寨子,改名换姓,过着平凡百姓的生活。不想,寨中长老竟然派新圣女追击至此,连累了诸位。” 青筝轻扣着桌面,巧笑倩兮,却不禁让人郑重对待:“还有故事没说完?” 谢文玉握着茶盏的手指缩紧。 一直当背景的南既明出声了:“今上的第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