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冷宫妃子1
辰妃非常郁闷地回了公寓,她都半年没回来了,这一个两个没良心的就不知道心疼她一下。 现在这里是冬天,她那边却是初夏。她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齐腰襦裙,吊带背心,和一件褙子。不一会儿就冻得瑟瑟发抖,还好屋里有电暖气。嗯,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而且还算干净,看来林三扇用心打扫了。不过上次出来的太急,屋里也没收拾,这床上的被子还维持着半年前的姿势,里面的洞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形状。 辰妃:……真是懒得可以啊! 沙发床上的被子早就叠好了,是采玉随手叠的,桌上还放着一对耳钉,一个银镯子。辰妃愣了一下,把身上的耳环、项链、手镯、发簪全都摘下来,跟那对耳钉收到一起,然后叹了口气,默默收拾屋子。 楼下,胡离正在屋里看电视,忽然门被人敲响了。她边往外走边回忆,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开了门,发现门口并没有人,或者说,并不是人,而是……一团被子? “怎么这么久?”一人高的被子自发地钻进了屋里。 胡离:……到底忘了什么呢? “哗啦”一声,被子被掀开,里面的人“嗖”地一下钻到沙发上,靠在电暖气旁边,发出了舒服的哼唧声:“啊——爽!” 胡离恍然大悟:“天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辰妃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你瞎了吗,我早上才跟你打过招呼。” 胡离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于是一屁股坐到辰妃旁边,正准备好好盘问一番,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发出一阵尖叫: “啊啊啊!你你你!你竟然!” 辰妃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吓着他!” 胡离立马闭嘴,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的肚子:“你胖了这么多?” 辰妃:“……小心我打你哦。” 胡离也就是皮那么一下,立马抚上她的肚子:“怀孕啦?你不是说皇上已经不行了,而且八百年都不去你那儿一回吗?” 辰妃脱了鞋子,把脚放在暖气片上,翘着二郎腿,无所谓道:“改超换代啦!皇上早就换人做了。” “哦。”胡离点点头,“怪不得没回——等等,你说改朝换代了?” 辰妃点头。 胡离在她衣服上四处闻了闻,揪住她的领子:“说,你是不是叛变啦?是不是被新皇上纳入后宫了?” 辰妃惊讶道:“我去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她拎着辰妃一层薄纱的裙角,“你看看这料子,这香薰,比以前的棉布衣服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皇宫里,而且是受宠的宫里才有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跟我说的!” 辰妃“哎哟”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要说新皇上没杀我、还放我出宫了、并且我随随便便找个富商嫁了你信么?” “……鬼才信。” “刚才开玩笑的。” “好好。”辰妃挺着肚子依旧很矫健,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找了个垫子靠在身后,冲胡离招招手,“你先不要告诉林三扇。” 胡离点头。告不告诉什么的,见机行事。 “孩子确实是新皇的,哎呀我不是……我没有……其实我还没有被收入后宫。”辰妃说起来有点难堪,毕竟这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睡了不认账啊!”胡离尖叫。 “不是不是!”辰妃立马摆手,“那个,是我没认账。” 胡离:……??? ———— 辰妃本名自然不叫辰妃,她娘家姓黄,是户部侍郎黄严的女儿。辰妃是入宫是给的封号,入宫直接为妃,可见当初她的地位是多么地雍容、尊贵。 光是这一个“辰”字,也可见皇帝给了她多少宠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至于私下里如何,也只有她和皇帝自己知道了。 辰妃自小没了亲娘,五个弟弟只有一个是同母生的,后面四个全是继母生的。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也没有什么继母虐待她的事情发生——因为根本没人关注他们,他们姐弟俩吃什么穿什么、每月多少份例、什么时候该读书、什么时候该说亲,根本就没人管。 这种情况下,要么当姐姐的奋发图强,带着弟弟杀出一条血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还会变成一个伏弟魔;要么就是姐姐软弱可欺,弟弟顶立门户,自谋生路。 辰妃的性子使然,自小她就是被保护的一个,全靠一个护姐狂魔死撑着,她才能安安稳稳地长大。至于她弟弟,从小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每天思虑很重,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 透明人姐弟俩安安稳稳地长大,小打小闹不断,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折。辰妃是心大不计较,弟弟则是能忍,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偏偏在议亲的时候出了问题。 十七岁那年,继母和父亲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女儿,该议亲了。说实话,要不是老二在他们面前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们还真没想到有这么个女儿,而且还真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大了。 姐姐的亲事竟然沦落到要弟弟张罗,还真是悲哀啊! 继母自己没女儿,自然不担心家里名声不好,给女儿找不到好亲事的问题。至于儿子们,户部侍郎的儿子要找媳妇那还不简单?所以她并没有很上心,一来二去地,竟然拖了一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你一个小孩张罗我的亲事,叫人家听了该笑话了!”辰妃当时是这么跟弟弟说的。 “呵,我丢人还是十七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丢人?” 辰妃心头一滞,真想一巴掌糊道这死孩子脸上。看看,看看,才十四岁啊,就跟他亲姐这么说话,没大没小,无长无幼! 她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只能不耻下问道:“那你看我嫁谁比较好呢?” “我看平成侯的次子还不错。”黄二郎像个媒婆似的翻起了手上的册子。 “平成侯就是听着好听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实权,还不如一个四品京官有用呢!”辰妃指了指另一个名字,“我觉得这个可以啊。” 黄二郎皱了眉头:“裴少傅的儿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眠花宿柳,还跟好些男子不清不楚的。”太子……太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算什么,”辰妃浑不在意,“你不是想走仕途嘛,总要跟太子搞好关系,听说他跟太子关系不错。肯定能帮——” “啪!”黄二郎重重地合上册子,扔在桌上,“我早说过了,你不要考虑我!管好你自己再说,真是……”辰妃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生气,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黄二郎气得说不出话来,摔门而出,甩下一句:“反正我会想办法!” 辰妃:“……哦。” 办法想没想出来不知道,但她知道,亲事没来得及说合,皇上就一纸诏书把她召进宫了。这是个什么套路,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办法”? 辰妃想去找弟弟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自己却被人看住了。往常空无一物的院子现在倒是人来人外,格外热闹。 “你不要想不开,宫里是个好去处。” “爹娘总是念着你的。” “皇上定会喜欢你的。” “去了宫里要为黄家争光,家里的弟弟们可都靠你了。” 这种劝说的话,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不过她虽然心大,却不笨。这些话无外乎只有两个意思:第一,这不是她弟弟的主意,而是她爹的主意,而且她弟估计跟爹闹了,现在说不定也被关起来了;第二,黄家可能出了事儿,或者要出什么事儿,指着她进宫去搏一搏。 那可真是不巧了,刚好她什么也不会,长相么……也算不上国色天香,估计进宫也会沦为炮灰。 她的猜测很准确,因为后半夜,屋里就闯进了一个人。 “死崽子你……我去,你是谁!”她穿着寝衣从床上飞奔出出来,却被来人吓了一跳。 月光很暗,所以她看不见来人别扭的表情和通红的双颊。 “得罪了,我是令弟的同窗,裴殊。”那人鞠了一躬,然后把头转到一边。 “哦,知道了。”原来这位就是裴少傅的庶子,在学堂里跟她弟弟的关系最好,那位她选出来的、不正经的裴姓男子就是他的二哥。 “二郎给我传信,让我带你快走。”那人看着院子外闪动的灯,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他疯啦?你带我走,带我去哪儿?我跑了他怎么办?” 裴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反正黄家都要完了,黄严也来不及对他怎么样了。 “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 辰妃犹豫了一秒,立马点头:“走。” 倒是裴殊愣了:“你不……”不穿个衣服什么的? “无所谓了,走!”辰妃推开窗子,指着他来时的路,“还从这儿走吗?” “不,从后面走。”裴殊拉着她出了屋,直接背着她上了房顶。 “刺激啊!”辰妃感叹了一声,有生之年能体会一下飞檐走壁的感觉,洒家这辈子值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人发现了。 到底是年轻人,容易冲动,完全没有考虑到冲动的后果。一个恨父亲,恨继母,恨不得立马把姐姐救走;一个没心没肺,觉得弟弟说得都对,让她走她立马就走;最后一个……除了好友关系外,还热血上头,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裴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如果他们被人发现了他也不担心,因为他正好可以说他们两情相悦,准备私奔。他不信黄严,但他知道皇上绝不会把这样“不清白”的女子迎入宫的,至于他自己——家里的嫡母巴不得他娶个德行有亏的女子进门呢。 怎么想怎么合适。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黄严保命的决心和皇上的忍耐力。尽管被抓住了,但黄严仍然坚定地把唯一的女儿送进了宫,他只有一个目的——保住黄家。皇上睡了人家的女儿,还给了个妃子的称号,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动黄家了。 所以黄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起码三五年内他不会出事,那就趁着这段时间抓紧把自己摘出去。皇上想动黄严,又怕把他逼急了,黄严想保命,又怕激怒皇上,两方不过是钝刀子切肉,慢慢磨呗。 这些辰妃并不在意,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她能控制的范围只有自己宫里这一块。刚开始的时候后宫众人对她敌意很大,明里暗里地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她就是坨棉花,打上去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反应,打人者自己还觉得无趣,久而久之,众人都懒得离她,甚至忘了她这个人了。 是的,连皇上也忘了。大概是不喜欢她爹,所以连她也一起不喜欢。明明不喜欢她,还要给她一个妃子的位置,强迫自己做出宠爱有加的样子,于是皇上更加不喜欢她了。 再加上她也没有个一儿半女,老头子头几年还在逢年过节象征性地来几次。后来连路过都不路过了,偶尔见到她还要绕路走,说是看到她心烦。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担心弟弟的处境不妙。你看,皇上现在连掩饰都不掩饰了,说明很快就要大开杀戒了啊! 果不其然,进宫的第四个年头,户部侍郎和山西巡抚贪就因为污赈灾官粮、私吞秋粮、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被问斩了,两家未成年的男子发配辽东。黄家终于还是倒了。 辰妃总说皇上不喜欢她,其实她更不喜欢皇上。对于一个杀了自己亲爹还发配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她能有什么好感呢? 她承认她爹不是什么好人,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这样的人该杀,但你杀了他好歹换个好人、换个清官上去啊,换的那个还不如她爹呢!皇上是瞎了吗?看不出来那是太子安插的人吗? 由此可见,皇上是个昏君,还有点蠢。辰妃一向不喜欢蠢人,所以对他更没好感了,好在没过一年,黄二郎就从辽东回来了,听说是裴少傅的功劳,她觉着应该跟裴殊有关。 这下可以放心了,至于其余三个弟弟嘛……她跟他们很熟吗? 后宫永远不缺八卦,也永远不缺新闻,前朝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在后宫掀起一阵波澜。不过这是正常人,至于辰妃,没人找她“拉家常”,她自己也懒得打听,也只有黄二郎写信的时候会提一嘴,当然,说的都是他想让她知道的。除此之外,她再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了。辰妃本人并不在意,因为—— 聊什么八卦,难道是电视不好看,手机(林三扇那儿蹭来的)不好玩吗? 有次皇上路过她这儿,见院墙外的两株梅花长得很好,一时兴起赏了院子主人一袋东珠。当然,在想起这里住的是辰妃之后,他觉得非常后悔,但说过的话总不好再吞回去,只能咬牙切齿地赏了她。 听说事后皇上还准备撤掉她的妃位,不过按照规章制度需要皇后、辰妃和他亲自到场,一想到要见到她,皇上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顺势把辰妃的名号保留下来了。反正有和没有都一样,就当没有好了。 让她自生自灭去,朕还有很多新的小美人要玩呢! 万万没想到,这样“你看我膈应我看你恶心”的夫妻关系突然被一个刺客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