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虫族5
一连观察了好几天,虫卵都没有任何反应，德林恩每天也是乖乖地待在救生舱中，连觅食都放弃了。这么真诚的让步,不禁让林三扇怀疑自己太神经质了。不过她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用柜子里的武器把虫卵里三层、外三层地封印住了,还在救生舱的周围设下了阵。 白及没见过林三扇的“宝箱”,所以在她“哗啦”一下拉开抽屉的时候，他彻底震惊了。 “这是……工具箱？”榔头、锤子、铁棍，不知道用途的彩带、纸，奇形怪状的衣料、帽子……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林三扇像看文盲似的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大家的身份,这就说明,我的身份也不是那么简单啊……”啧啧,你已经上了贼船了！ 白及跟她并排坐在地上：“我知道,所以等你告诉我。” 林三扇被他毫无芥蒂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热，立马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交代了一遍。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其实我算是林家资质最差的一个了。我爹、我娘、我爷爷、我奶奶,我的祖宗十八代全都会法术，我爷爷当年还留过洋,好多外国小姑娘都拜倒在他的中山装下,我爹嘛,跟我娘是在一次捉鬼的时候认识的,他本来想英雄救美来着，没想到我娘自己不但把鬼捉了，还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我爹的骚包打扮，然后他们就相爱相杀，两情相悦了……咳咳，说远了，总之全家上上下下，只有我一点天分都没有。所以，我爹娘给我留了很多东西。保命用的。” 白及点点头，像是被春拂过新出的绿芽一样，带来一阵席卷全身的舒畅和快意——扇子姐主动跟他解释，而不是等他发现，这已经比他想象的好了很多，起码他们没有隐瞒，没有猜疑，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而林家特殊的能力和身份，更是让他有了新的希望：既然她也不是普通人，那么他或许可以找出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办法。 她所说的，没有资质，没有天分，没有自保能力，在他看来每一样都是优点。扇子姐已经很完美了，作为男朋友，保护她的责任就交给我！ 林三扇一边翻箱倒柜，一边看着她那催命的老爹留下的笔记，不得不说，他虽然没有个当爹的样子，但学术能力还是不错的。笔记上记载了各类物品的用途、使用方法、优劣之处，堪称完美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针对虫族的办法啊…… 白及的视线却被柜子里的一件小玩意吸引了。那是一把巴掌大小的折扇，没有纸或者绢布糊成的扇面，只有数根镂空的竹片，中间用线穿起来，轻轻一甩，扇子便“唰”地一下展开，竹片上镂空的花纹连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画面上是一个小女孩，闭眼坐在一朵莲花上，四周有许多鸟兽，呈八卦的形式分布在她的周围。镂空花纹雕刻得非常精细，连小女孩的发丝也表现得清清楚楚。扇边刻着两个很小的篆字，只看形状就能猜出来： 一扇。 拿在手里之后，他才发现，这扇子比想象中重了很多，每一根“竹片”都打磨光滑，边角处并没有任何纤维的痕迹。 “这是骨扇。”林三扇解释道。 “骨扇？什么动物的骨头？” “哦，应该是狼妖？”这东西年代久远，她也记不清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有这把扇子，那狼妖是我爷爷很多年前在山里猎的，听说都长到一人多高了，差点咬断我爷爷的大腿，后来腿好了，但疤留下了，这么多年走路一直不太方便。BTW，我的名字也是我爷爷取的。” 取的还真是随便呢…… “呐，我给你演示一下。”林三扇把白及拉起来，“看着啊！”说着拿过骨扇，嘴里低声念了一句话。 白及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觉得在她话音结束的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模糊起来，像是被油锅蒸腾的热气笼罩着，视野和思维都变得模糊迟钝起来。四周不再是林三扇的房间，没有散发着木头香气的衣柜，没有飘散着林三扇体味的床单枕头，没有她忽闪忽闪的眼睛和抑扬顿挫的笑声。 四周一片灰，什么都没有，那灰色是流动的、变幻的，像是过年时鞭炮燃起的烟，在那灰色深处，似乎有无数张嘴，它们源源不断地吐出灰色的烟气。那烟像是有意识似的，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肌肤，但他并没感到疼，而是——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即便没有见到具象的物体，但他心中最深处的情绪仍然被这灰烟彻底调了出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像是重锤在他的心口狠狠地碾压。耳边像是来自地狱的怒吼和嚎叫，随着灰烟的流动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那灰烟仿佛撕开了屏障，顺着裂开的血痕死命地往他身体里钻。 “啊——！” 白及捂着脑袋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啊！”林三扇也跟着叫起来，一把扔了骨扇，把白及搀起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儿？” 本来要给白及装个B的，没想到装B不成，还害得白及受了伤。她怎么忘了，白及也是妖。这玩意还是个无差别攻击的道具，不能设定攻击白名单，负分！差评！ 白及趴在她的肩头，半天才缓过来。 “……真可怕。”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她跟哆啦A梦一样，有这么多工具可以用，分分钟秒杀他也不在话下呢！ “我错了，你打我！”林三扇立马乖巧认错，看到他胳膊和脖子上浅浅的血痕，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了。 白及一下子笑了：“我才不会打你呢。” 她爹妈只给她留了害人的东西，根本没留下救人的道具啊？好歹给瓶药剂回回血啊！林三扇翻了一遍抽屉，只能乖乖找出药箱，给白及上药。 幸好她反应得及时，白及的伤口很浅，有的只渗了一点血珠出来。擦完了脖子、脸和胳膊，林三扇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那个，身上有伤口吗？”比如大腿、小腹……那什么地方的。 本来是救死扶伤的高尚剧情，硬生生地被她发展成了少儿不宜的内容。 白及：“有。” 林三扇：“上药！我是正经人，真的只上药！” 白及：“好、好的。” ———— 才几天的工夫，德林恩的伤口就几乎痊愈了。断裂的翅膀一时好不了，不过他把救生舱尾部的扳手卸下来，抻成长的细丝，硬生生把翅膀固定住了。 虫族的翅膀很硬，但很轻很薄，上面的血液和组织很少，所以他并不会感到明显的疼痛；但正因为血管稀少，翅膀很难愈合。他本以为自己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彻底恢复，但没想到才几天而已，翅膀连接的地方就已经有半透明的粘液了。 这是开始愈合的征兆。 太好了！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能彻底恢复了！ 这几天，他都在刻意避免与那几个人类的接触，因为他知道他们怕他，不过根据虫卵的反应来看，也许时机已经到了。为了虫族的血脉延续，他制定了崭新的计划和方案，一定能成功的！ 根据打开的舱门漏下的阳光，他可以判断，这颗星球的自转周期比母星要短，而现在正属于这里的湿季，因为空气中的湿度很大，但温度并不十分高（对人类来说）。抬头的时候，他还能看见天上飘着的白色云团。 德林恩忍不住赞叹，这里真是比母星的环境好太多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雨水滴滴答答从洞口落进来，敲在德林恩的翅膀上，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 雨水对虫族并不友好，会影响他们飞行、影响他们的精神力作用，但母星地底的坚冰埋得太深，大气太稀薄，雨水太稀缺，常常数年才能下一场雨，而每次下雨，就是虫族人口大繁荣的时候。 水总是让人着迷的。 德林恩从舱门探出头，望着走廊下的麻将桌，尽量确保自己的声音足够平静、无害：“我能出来吗？” 桌上的四个人都是一愣。 林三扇仍然对这个巨型昆虫很害怕，“呲溜”一下躲到了白及身后，胡离刚扔出一张牌，气得立马跺脚：“我靠你耍赖！” 林三扇：？？？ 胡离：“你都看到他牌了。” 林三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到了？” 胡离：“我两只眼都看到了！” 林三扇：“反正我没看，爱玩不玩。” 胡离：“那不行，这把不算，重来！” 史阿比：“凭什么！我清一色，刚要胡呢！” 胡离：“那不行！” 白及：“要不今天就到这儿？” 史阿比：“不行不行！林三扇这碧池赢了我五百多块呢！” 林三扇：“辣鸡，你自己技术不行！” 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盒子，外面被奇怪花纹的布条缠着，虫卵安静地躺在里面，像是在附和似的，原地抖了抖，那意思是： “说得对！” 德林恩：“……” 我应该在舱底，不应该在舱里，看到他们有多甜蜜…… “我能出来吗？”他又问了一遍。 四个人这才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林三扇警惕道：“你要干嘛？” “下雨了。”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天上，“里面都是水。” 林三扇一手捞起那个盒子，另一手指着对面的走廊：“你去那边。” “好啊！”德林恩转了个身，从舱门里钻了出来。沾了水的救生舱表面很滑，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不一样重的翅膀拔了出来，却脚下一滑，“唧”一下—— ——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整只虫像是被掀了壳的乌龟，左右晃了晃，怎么翻都翻不过来。 “噗——”胡离已经带头笑起来了，紧接着，其他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办法，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上一次出现时还是无往不利、威风凛凛的虫族人呢，这次就直接变成虫形王八，直接给他们演上滑稽剧了，还别说，这个虫子还真有当演员的潜质。 虫卵继续晃了晃，德林恩解读了一下它输出的精神力，那意思就是： “哈哈。” 妈耶，我不要面子的啊！只是不想让翅膀再裂开而已，你们真的以为我这么笨吗！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哦！ 奶爸德林恩深深地感到了绝望的情绪，他仰面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叹气道：“那个……谁来扶我一把？” “噗哈哈哈哈哈！” “哎呀我去！” “妈啦笑死我哎！他竟然要我们扶！” “我说，不会是苦肉计！” “我觉得可能……并不是哈哈哈！” 几个人的笑声更大了。 “谁来扶我一把！”德林恩无奈地喊道。最终还是白及好心地伸出了援手，用小触手把他抬到了一楼的走廊里。 都行，可以，没关系。德林恩安慰着自己，现在他们嘲笑他、不信任他，将来有他们啪啪打脸的时候。 走着瞧！ 虫卵抖了抖，德林恩翻译了他的话： “呵呵。” 德林恩：“……” 寒风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 ———— 这次的破冰事件终于为双方的平等对话带来了契机。 胡离初生牛犊有点虎，直接丢了麻将牌跟德林恩唠起了嗑，她没见过这么大的虫子，很好奇他是怎么修炼的（尽管德林恩解释了很多遍他并不是虫子成精了），一开始还是一问一答，后来好奇的几个人都加入了他们的对话，稀奇古怪的问题也多了起来。 于是这次拉家常瞬间变成了圆桌会议，以德老师为主讲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圆满落下了帷幕。 林三扇仍然坐在对面的走廊，但这不妨碍她偷听他们对话。 啊，原来虫族是这样的！ 啊，原来他们不只有一只雌性！ 啊，原来虫卵的存活率只有30%！ 啊，原来虫卵可以自己选择抚养人！ 啊，原来他……是个公的！ 自这天起，林老师的职位就被德老师彻底取代了，她东拼西凑地内容自然没有德林恩的讲述全面，好歹人家是受过教育、上过战场的虫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进能杀敌，退能撩妹，比只知道看片的林三扇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包租婆林三扇由此陷入了深深的信任危机。不过很快，情况就完全掉了个个。 虫族到来的三周后，德林恩成功地取得了大部分人类的信任，不仅能够自由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在胡离的助攻下，成功骗到了一间出租房以及几套人类的衣服——当然，房租是不能再免了。 周五的早上，白及上班刚走，林三扇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忽然门被敲响了。 “谁？” “是我，德林恩。” “有事？” 林三扇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桌上的翠花——这是她给虫卵起的新名字，最终按下了门把手，露出一道缝，向外望去。 然而不望还好，这一望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 德林恩身穿一件高领的紧身制服，紧紧地包裹着他的三节身子，单腿跪地，手上握着四朵花： “啊——” “三扇姑娘长得美，肤白貌美大长腿！” “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林三扇真是长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