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6)
眼,很快如潮水般疾步离开。 房间一下子只剩下我们两人,很安静。 她朝我伸出纤细的手指,像似在回忆什么,一根一根缓缓地竖了起来。 “我不是来买醉的。” 最后,她张开了两只手掌,醉笑着在我面前苍白无力地摆了摆,像断线的风筝。 十年。 “十年前,就是母妃死的那一年,我来到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还未作出反应,她便像是自问自答般地继续道,”因为,这是母妃她曾经待住的地方。母妃总说,父皇不爱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相遇的地点错了。那年我才不过八.九.岁。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母妃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父皇爱上父皇的?又为什么这个地方是错的?”她泛起一丝极苦涩的笑容,“结果我来到这里,发现这是个只要给钱,就能供男人逍遥快活的地方。。试问又怎么会有男人愿意真心珍惜这里的女人呢?女子啊,只要一踏进这处地方,在世人眼里,就注定不清白了。哪有什么例外可言。” 听到最后一句,我闻她声音变得哑异,猛地抬眼对上她的眸。 惊觉她目中一片红色,如含仇恨,又似悲伤。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是我第一次瞧清楚,原来她的眸底竟藏了那么多令人怜惜又令人害怕的心绪。 她又笑了笑,突然靠近我,抬起手臂,姿势暧昧地抚摸上我的脸颊。 “阿归,知道我为何待你格外不同吗?” 我一动都不敢动,口舌干渴,四肢乏力,用尽全力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你的母妃和我的母妃,是一样的。” 她的唇凑到我的耳旁,“在他们眼里,我们也是一样的。即使我们被冠上亲王和公主的尊贵称号,其实他们打心里面也根本瞧不起我们。” “他们是谁?”我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他们,就是宫里面的人啊。”她笑中带着几分癫,“一看到他们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全都剜出来。” 我心中一紧,“你。。你是在说醉话罢?” 她盯着我仓惶的眼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颊,“自然是逗你玩呢。倒是你——” 她顿了顿,眯起眸子盯着我,“你又为何要待我如此不同?嗯?” 她伸出玉手,似又要抚摸我的脸。 我忙攥住她的手腕。 “你。。你真的醉了。” 我艰难地道,努力想避开她的眼神,可是发现这次却避无可避。 她离我实在太近,呼吸可闻的距离,她的幽凉和醉香缠绕住了我。 我还能避到哪里去? 我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不同? 我明明知道的,我和她不一样的。 我也并没有什么出身风尘的母妃。 我也感觉不到宫人看我的眼神,或者说,我压根不在乎。 可我为什么要对她如此不同? 看我沉默了这么久,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失声笑道,“阿归,你该不会是对你自己的。。。”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我瞪大了眸,急促地在她完整说出那句话之前打断了她。 我竟然如此惶恐她真的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我对你,和对泠妹妹没有什么不同。我们是手足,当然应该对彼此好一点。” 对,自然是这个原因。 我此刻也姓慕容,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 可为什么我说出来了之后,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为什么我说出来了之后,我的心中反而越受无端桎梏? 只见她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一把推开了我的肩头。 “你非要在我面前一再提她不可吗?” 她与我拉开了距离,声音渐冷,“手足?你觉得皇家真的会有手足亲情存在吗?父皇那一辈一共有八位皇子,最后可以说是我父皇杀光了所有手足才登上的皇位。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皇,燕景帝。” 我头皮一麻,这段惨烈的皇家历史我并非不知。 以前总觉得这些鲜血染成的故事离我很远。 可现在。。我已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瑞亲王慕容当归。。 是啊,她的父皇杀死了阿归的父皇。 我是不是应该恨她才对?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变得很明显,她看在眼里,昂起头笑道,“你不会是忘记了罢。我不仅是你的姐姐,更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我本想抱抱她,多想抱抱她。 可是。。我终究没有办法抱她。 因为她的话。 因为她把所有仇恨都明明白白地摆到了我们之间,逼着我去面对。 我不知该怎么回避才好。 我不是真的阿归,但我不能否认这份血仇的存在。 我别过脸,看到那只空空如也的鸟笼就在一旁。 其实她明明可以不用做的那么明显。 可她偏偏就要把我的言而无信摆在台面上,让我难堪,让我难受。 正如冬日的夜如此寒凉,可她,偏偏就要穿的那么少,让这份寒凉无处可避,冰心刺骨了才好。 “阿归。” 她定定地望着我渐渐苍白的面容,一字一顿地道, “不要再尝试对我好了,否则,往后你定会后悔的。” 25.观烟火 “你走罢,我是真的想一个人待会。” 她坐回案边,冷淡地道。 酒冷尚可温,心寒如何暖? 我从没想过,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竟连他人善意的好也要拒绝?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只刺猬。 把想要伤害她的和想要对拥抱她的人全都一并扎了。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不要尝试对她好,否则往后我定会后悔的。 其实不必等什么往后,我现在就已经很后悔了。 我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 我今早本是打算好好陪慕容泠逛逛她心心念念的上元御街的,可为何此时此刻自己却是陪着这位冷淡薄情的主坐在这个荒唐的地方? 真是自讨没趣。 我霍然站了起来,对着她丢下一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罢。”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下,不曾想我竟这么快学会了这句话。 咬了咬牙,还是甩袖而去。 在推开房门的时候,我脚步一顿,别过脸望向她。 只见她脸上无喜无忧,正眸光平静地目送我离开。 好像我气急败坏地离开,完全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懊恼地走下台阶,那老鸨看到我,笑眯眯地问道,“怎么就公子一个人出来了?慕姑娘呢?” “我跟她不同路,我要走了!”我没好气地道。 “什么?公子要走了?”她有些惊讶,“可是过会儿,就要放上元烟花了,咱们这望月楼可算是燕京顶好的观赏地儿,走了多可惜。” 可惜个屁。 听到老鸨一提到这‘烟花’二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起上次我和杨忠为了博她欢心,私放烟火,登高涉险,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结果呢? 她就是个不领情的白眼狼啊! 我气呼呼地要离开,却听到身后的老鸨极轻地叹息道,“唉,本以为今年慕姑娘总算不必再孤零零地过这上元佳节了呢。。” 我脚步一顿。 门口就在眼前,我看到了拿着糖葫芦的慕容泠,还有护在她身旁的薛梓楠和杨忠。 他们聚集在望月门口,也是等着看烟花罢。 那个悍女薛梓楠望着杨忠的眼神好温柔,不过杨忠这个朽木完全没有发觉,还在满脸愁容地东张西望,可能是在找慕容盈罢。 他们站的地方,好热闹。 周遭的一切,正如慕容泠早上所说,行歌满路,笙箫作彻,冠盖云集,瑰丽光华。 我觉得那里无疑是适合我的。 我当然应该快步走过去,同他们一起热闹欢乐,抛开所有的烦恼。 “快来了!快来了!” 人群开始涌动,大家纷纷仰头眺目,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五彩绚烂。 我慢慢向前走去,一步一步,可为何脚步如此沉重? “阿归,知道我为何待你格外不同吗?” “因为你的母妃和我的母妃,是一样的。” “我们也是是一样的。” “唉,本以为今年慕姑娘总算不必再孤零零地过这上元佳节了呢。。” 这些话在我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鱼贯袭入,快到门口时,我终是脚步一滞。 该死的,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我咬了咬牙,猛地转过了身,三步并着两步地跑上阶梯。 在我推开房门闯了进去的时候,慕容盈大约是真的醉了,正抓着酒壶趴在几案上,有一口没一口地灌着自己。 我大步走上前,用力按住了她执壶的手。 “疼。。”她闷闷地低哼了一声。 我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壶,才微微松了点劲,没好气地道,“还怕疼吗?我以为你是打算今晚醉死在这里。” 她抬起眸,醉眼迷离地盯着我良久,忽问,“你为什么要走?” 我一愣,更加没好气道,“不是你让我走的么?!” 她皱了皱眉头,对我说,“我没有。” 她又小声地问,“你能不能不要走?” 在那一瞬,我忽然听见自己的心咯噔往下沉了那么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她在说醉话,可是她此刻分明一脸委屈,像头受伤的小兽,就跟说的是真的一样。 我站了起来,绕到她身旁,忽对着那个空鸟笼重重踩下去。 木头支离破碎,我心里却忽然痛快了起来。 她一惊,眸中迷雾渐散,似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唬起两三分清醒。 我道,“是我食言了,但也用不着这个鸟笼。风雪总会过去,它们一定能孵出来。等出生了之后,让它们飞走罢。它们该是自由的,一天都不要关着它们!” 说完,我便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我,任由我拽着她走到了窗边。 我大力推开窗户,寒风登时灌了进来。 但是不要紧啊。 就算我不能温暖她,但至少。。能陪她一起吹冷风。。 至少,我不会再走了。 ‘砰砰砰’,数道光芒在此刻直冲上夜空,万千光彩交织漫天,在空中绽开大片大片的明媚花朵,美不胜收。 我默然转头看她,见她正怔怔地仰头望着烟火。 她的脸在五彩光芒的映照下,时而朦胧时而耀眼,像正在变幻的流霞般让人移不开眼。 只这一眼,我的心便猛然收缩了一下,然后如天空的烟花一般,繁繁复复地绽放开来。 与她相识以来,我见过她很多样子。 有目光狂凉恣意不羁的样子,有满眼倨傲俯看裙下之臣的样子,有眉飞色舞神情挑逗的样子,有神色冷淡颓靡不振的样子。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此刻——她站在烟火下眸光一闪一闪,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笑意的样子。我想,她此刻的模样才真正应了她的名——盈,盈盈一笑的盈。 “这好像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好好地看上元的烟火。” 她忽静静地道,听她的语气,酒意应该散了。 “我也是啊。”我将半个身子撑在窗沿上,眯着眼睛望着天上的光华。 以前,我可是从不过什么上元的。 毕竟,那时候每天和娘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真的很不易。 哪有什么闲情意境去赏什么风花雪月。 在晚上,没有什么比安稳睡个觉更重要的事了。 “比我想象中,要美。” 绚烂还在持续,她却缓缓转过身,轻轻将后背靠在窗沿上,刚好跟我面朝两个方向。 “那怎么不看了?”我扭头问她。 “已经,足够了。”她极轻极轻地叹息道,“再美,也留不住。” “什么?”我自是没听清后半句。 她偏过头,望着我,“你不是第一个接近我的人,也不是第一个离开我的人。” 她顿了顿,对上我的眼睛, “却是第一个,为我去而复返的人。” 我抿了抿有些干渴的唇,忽然不敢对上她的眼,有些心虚地别过脸。 “也不是特地为你才回来的。。只是想着这里看烟火视野比较好。。” 我挠着鼻梁含糊地解释,也不明白自己何苦要如此欲盖弥彰。 我明明就是为了她才回来的。 今天是上元佳节,她不该一个人过的。 我明明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为什么偏偏不敢去承认。 她听我这么说,慢慢移开了盯着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我踩的七零八落的鸟笼上。 忽道,“这鸟笼可值白银五十两,你得赔我。” “不会罢,堂堂长乐公主连区区五十两也要计较?”我学着她先前的口气反问道。 “你就说,赔不赔罢?”她似乎吃准了我无法拒绝她。 “那回宫后我叫洛梅拿给你。”我别了别嘴,“没想到你这么缺钱。” “我不要银两。” “那你要什么?” “我听说太医院最近有一种汤药,滋补身体挺好的,你有没有法子给我弄点来,权当赔偿了。” 我下意识地重重点头,伴着一记急促的心跳。 “不过,我不喜药味,真的很苦很讨厌。” 她自嘲般地轻笑了一下,“恐怕已没人记得,其实我也是喜欢吃甜食的。” “我记住了。”我定定对她道,“我会想办法。” 她瞥了我一眼,不予置否地耸了耸肩膀。 而我则给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一千个上一辈的仇恨与她无关的理由。 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对她好。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就是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我和她走出望月搂的时候,门口鼎沸的人群已经散了。 烟火过后,御街两旁的店铺高高挂起了花灯,搭起了戏台,比白日里更加热闹了。 我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经常有人从我们当中走过,隔开了我们。 我有点担心我们会走散,只好上前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她斜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在街旁红彤彤的花灯上。 “我们真的不去找杨忠他们吗?咱俩可是身无分文啊。”我不敢轻易提慕容泠,只好扯杨忠。 “你想过吗?有我在,他们也不会自在的。”她淡淡道。 此言倒是不假。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杨忠这块朽木每次见到她就跟吃了炉灰一样,话都说不顺溜。 “那以后你们成亲了。。怎么。。怎么办?” 我脱口问道,结果问了一半感觉自己也跟吃了炉灰一样,心口皆不是滋味。 她又斜了我一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走到一座桥头时,她忽然脚步一顿,不落痕迹地挣开我的手,指着桥边的一株红梅,“你去帮我采一枝来?” 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一截饱满鲜艳的红梅绽在高处,煞是好看。 我踮起脚尖,跳了数下才将其折下。 可当我拿着这枝梅花一回头,桥上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那抹浅红的身影。 26.宿宫外 我拿着这枝梅花一回头,桥上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那抹浅红的身影。 我忙跑回桥头,满脸焦急。 她人呢?不会出什么意外了罢?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东张西望。 “公子。。方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跟着另一位公子走了。。” 在桥头摆卖泥面人的小哥看着我六神无主的模样,终是小声说道。 “啊?跟谁走了?他们去哪里了?”我忙扑上前,连连问道。 那小哥目光中似流露出无限同情,“公子,天下何处无芳草呢,不如算了罢。” 我被他弄糊涂了,“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是我的姐姐,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小哥一愣,“原来你们是姐弟啊,我还以为你们是。。” 他面带尴尬地笑了笑,随后爽快地伸手一指一条小巷,“那你别担心了,你姐姐定是和情郎幽会去了。虽说明天才是上元节的正日子,但这万花灯会却是今晚就开始了,一连三日啊,指不定能蹴就多少成双好事呐。。。” 情郎? 难道是杨忠? 我忙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急急地伸手比划着杨忠的样貌,“你看见的男子是不是一位身高七尺,肤色黝黑,面目耿直的小爷?” 他极肯定地摇头道,“不不不,那位公子爷可是长得面如冠玉,俊美的很呐。” 南宫诀。 这个名字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阵强烈的沮丧感翻涌而来。 我盯着掌心的红梅,心中泛起几分莫名的酸涩。 至于么。。 至于用这种幼稚的法子把我打发走吗。。这算什么? 我忿然将这枝红梅掷在地上,伸脚就要踩上去。 但脚凌空停留了半晌,还是颓然移开了。 我弯腰把这枝红梅重新拣了起来,掸去上面的尘土,轻轻收于袖中。 “公子。。她真的是你姐姐吗?”那小哥将我的异态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我才没这样的姐姐!” 我一跺脚,丢下这一句,狼狈地跑开了。 我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我们走散了。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这还是她一手安排的。 她还是把我当作可以随意糊弄的孩子了罢。 --------------------------------------------------------------------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意识到这座城池对我来说,是何等的陌生。 道路两侧的花灯如长龙蜿蜒,可抬头一看,天上零落的星宿却格外黯淡。 它们默然俯看着人间,似乎知道,这里的热闹不过是一时的,很快都将回归平寂。就跟烟花一样。 夜色渐晚,街上的女眷越来越少。 宫中及京中的名门闺秀们纷纷踏上马车回程了。 好像不过须臾间,大街小巷中的女眷悉数都不见了。 空气渐渐变得冷清,我失神地走着,间或和一两个醉汉擦撞而过。 他们嘴里醉醺醺地骂咧着什么,我也没听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真的不知道。。 即便是她故意将我支开,自己和别人不辞而别了。。难道这事就真的对我有那么大的打击? 上次和杨忠偷听她和南宫诀讲话时,还以为他们应该不会再有纠葛了呢。。没想到。。 哎。。其实这又与我何干呢? 我又不是杨忠。。为何要因她而如此烦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心中,的确窒堵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不知不觉,我竟又走回了望月楼。 是啊,这里依旧灯火璀璨,丝竹不歇,吸引着人们络绎不绝地走进去。 心生惆怅,我还以为一起看了场烟花。我在她心中,会有所不同的。 她还对我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 唉,定是我光听了那些好听的话,才忽视了她眸底的漫不经心。 其实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的不是么。。她是个十分擅长虚情假意的人啊。。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去。 我身上没有钱,进去了也会被赶出来的 我浑浑噩噩地一转身,结果不小心地撞上一个人。 她脚步一晃,身子被我撞得身子向后摔去。 我忙伸手拽住了她,把她使劲拉了回来,不想用力过猛,直接将她拉入怀中。 “姑娘,对不起啊。。”我慌忙和她拉开距离,道歉,“方才没看清。。咦。。” 我一抬眼,撞见了一双灵透的眼睛,愣住了,“悦姐姐?” “小慕儿。”卫昕悦静静地望着我,眉眼清澈,“你一个人站在门口干吗?” “我。。我身上没带钱。。所以。。”我随便扯了个理由。 哎,我总不能说因为我被慕容盈抛弃了罢。 “刚好我想进去坐坐,那我们一起罢。”她很自然地挽上我的手臂,“我请你。” “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老鸨一看到我,像见到老恩客一般殷情地走了过来。 我偏过头,想装作不认识她,可她却已挥舞着帕子,声音尖锐地道,“哎呦,公子怎么这么快身旁就换了位姑娘啊?慕姑娘呢?” 这老鸨存心想让我难堪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怎么知道,我和她又不顺路。”我只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卫昕悦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我们在大堂中入座,这种风月之地,女客人极少,尤其都这个时辰了。 而且一般就算有,也是像慕容盈一样稍作男装打扮,开个隐秘的雅间。 像她这样大大方方,好像就是坐在寻常酒坊的女子几乎绝无仅有。 所以卫昕悦的出现,惹人频频注目,交头接耳。 不过她倒满脸不以为意,也没觉得不自在,很自然地点了几杯酒水。 我心中微微诧异,本以为像她这般如素雅清秀的女子,应该不会饮酒的。 “悦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出宫了,也没个人陪?”我问道。 “是皇上带我出宫的。”她轻声回道。 “那皇上人呢?” 她浅酌了一口酒,道,“不知道,或许和你的慕姑娘情况一样,也不顺路罢。” “咳咳。。”我刚好在喝酒,结果生生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想不到你和长乐公主私交甚密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悦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怏怏地道,“今晚别提她了。”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 我如何能够启齿我被慕容盈在街头故意抛下的事,毕竟又不是七岁的小儿了。我别了别嘴,“你知道的,我和那些生在皇宫里的贵人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倒是悦姐姐你。。大晚上的,皇上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啊?”我压低了声音,反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么,他不喜欢我呗。”她毫不在意地说道。 她的坦率反倒令我一愣,我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一般世家女子不都应该要说话婉转点吗。 “他不喜欢你。。那你。。那你要怎么办?”我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 她已经被接进宫中,太后又那么看重她,几乎已经逃不过被封作嫔妃的命运了。 如果皇帝不喜欢她。。那她岂不是以后会被打入冷宫? 我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不怎么办,我也不喜欢他。”她又很干脆地道。 她顿了顿,低头饮下一杯酒,“我在冀州,有喜欢的人了。” “啊?”我一惊,更担心了,“那悦姐姐你的心上人如今何在?他会来找你吗?” “会的,已经找到我了。”她抬眸凝望着我。 “那太好了,他会带你走吗?”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若能从皇宫里抢回心爱的女子,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事既浪漫又勇敢。 “谁知道呢。“她微微敛下眉眼,望着杯中的层层涟漪。 我明白她的心上人若想单枪匹马把她从宫中安然带出来定是不易,于是又压低了声音问她,“我明白了,悦姐姐想让我帮的忙,是不是就和你的心上人有关。” 她想了想,意味深长地抬起眸,“算是。” “我一定会帮你们的。”我用力点了点头,“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她莞尔一笑,又饮下一杯酒,“倒可能真的关乎你的生死哦,不怕吗?” 我想到三年前她对我的帮助,也豪气地干掉一杯酒,坚定地道,“要不是当年恩人姐姐的慷慨相助,我估计也活不成。如今为了悦姐姐的幸福,林慕在所不惜!” “话说我看起来很老吗?”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为什么你总叫我姐姐啊?” “额。。也不是。。这不是尊敬你么。。” 仔细想来,其实她只比我大两岁而已,比慕容盈还小一点呢。 “我又不是老太太,要你尊敬我干嘛。”她晃了晃酒杯,道,“你今晚既然喝了我的酒,总要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罢。” “好,你说。”我点了点头。 “以后别再叫我姐姐了,叫昕悦就好。”她轻轻地道,但是语气很坚定。 “那。。那好。。” 我实在不明白她那么在意这个做什么。 “你好像很为难?”她凝眸盯着我。 “没有没有,其实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呢。”我马上笑眯眯地道,“叫妹妹都行。” “那岂不是让你占了便宜。”她白了我一眼。 我却大笑出了声。 跟她讲话,真的是件很令人轻松惬意的事。 不像慕容盈,即便我费尽心力,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一想到她,我又心生惆怅,默然又干掉一杯酒。 “已经过了亥时了。” 不知对饮到第几杯酒,她忽然轻声说道。 “哦。。这么晚了。。”我有点半醉,“那我们回宫罢。” “已经宵禁了,我回不去了。” 我望着她半晌,猛然清醒过来,脑中想起慕容泠白天跟我说的话,宫中女眷必须在亥时之前回宫的,否则抓住了会有重罚。 “这可如何是好?”我抓着脑袋。 “那就不回宫了,我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再想法子罢。”她却不以为然地道。 “这样。。能成吗?” 我发现我真是个天生操心的命。。看她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顿时有了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明日自然会有办法的。”她神色自然地抬眸问我,“你要一起住吗?” 这么晚了,我当然也不想独自冒着风寒走那么远的路回宫。 于是,便也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卫昕悦说她身上带的银两不太够,所以只开了一间上房。 我是无所谓,反正我的女子身份,她也是知道的。 何况,只是凑合睡一晚罢了,也没必要太讲究。 我除去外袍,就和衣上榻了。 我素来喜欢贴着墙壁睡,比较有安全感。 “你还真是不客气。”她哭笑不得地望着我。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里面让给你。”我揉着有些困意的眼睛说道。 “不必了。”她轻轻吹熄了蜡烛,也和衣躺了下来。 良久,在我快睡着之际,她忽然轻声道,“林慕,你睡着了吗?” “还没。。”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我有点睡不着。” 我听见她转了个身,应该把脸朝向我,有温热的呼吸洒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陪我讲讲话,好吗?” “好。”我虽然很疲惫,但是还是答应了。 她可是恩人姐姐,这么小的要求,应该答应的。 “你想讲什么?”我问道。 “你想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沉默了一会,她道。 就在她沉默这一会,我差点又睡着。。今天真的有点心神疲累,都是拜慕容盈所赐。但我对恩人姐姐的心上人还是很好奇的,她那么好,我猜想她的心上人一定也是位谦谦君子或是洒脱的英杰。 “当然,洗耳恭听。”我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 此时我已熟悉了黑暗,转眸见她唇边含着一丝浅浅的笑,轻声道,“是个很孩子气的人,没什么志气,没什么优点,有时还挺油嘴滑舌的,而且很穷。” 我慢慢张大了嘴,盯着她,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你还喜欢?” 天。。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意中人。 很穷也就罢了,名门大小姐和穷小子相爱,这种桥段我在盲眼小佬儿那里也不是没听过。但说自己喜欢的人没什么志气又没什么优点。。这。。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觉得对方哪里哪里都好吗? “是啊,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上了。” 她轻轻绞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望着我的眼睛清亮亮的,“可能就像我师娘经常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啊,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就算那个人有千万条不好,也还是会喜欢。” “看来你师娘也是名奇女子。佩服佩服。”我朝她作揖笑道,觉得能说出这番话的女子定不寻常。 “是啊,她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佳人,所以我师父最后才会为她舍弃了一切啊,当然她舍弃的也不比师父少。”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好羡慕啊,恐怕我此生没有这份好运。” 听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怅然,我便猜测道,“你和你的那位很穷的心上人是被你家里人棒打鸳鸯了,对不对?” 她摇了摇头,“不是,除了我的一位贴身侍女,还没人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额。。你们的关系那么隐秘啊。。?”我微微一愣。 “恩。。其实我们很少能见到。。主要是我。。我空闲的时间很少。。” 她忽然变得有些吞吐,但我没在意。 “原来大家闺秀那么忙啊,我原本以为只要呆在家里品品茶绣绣花就好了。” “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不喜欢呆在家里,不喜欢品茶,不喜欢绣花。”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喜欢四处游历,喜欢喝酒,喜欢跳舞。” “跳舞?”我有点惊讶地望着她,“你还会跳舞?” 我还以为世家女子都是矜持内秀的,只有风月女子才会纵情歌舞的。 “是啊,我的舞也是师娘教的。” “你师娘好厉害啊,若是有机会能见到就好了。”我听她一提自己师娘就无比崇拜的语气,也不禁想瞻仰一下她的风姿。 “其实你已经。。”她欲言又止。 “恩?我已经什么?” “没什么。师父师娘长年云游四方,就算是我,也要等缘分来了,才能见到。” “这么玄乎。。。”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哪有跟自己师父师娘见个面还讲什么缘分的。 “你别不信。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缘分的。”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极认真地道,“人们的每一次相遇相见,都是一种缘分。初时觉得没什么,但仔细回想,又怎么会是寻常呢?” “好好好,有缘分。看来你我也定是有缘分,否则又怎会从萍水相逢到今日的同床共枕呢。”我半开玩笑地道。 她没有作声。 我觉得有点奇怪,转过头去,正好撞到她沉静如水的眸子。 里面泛着潋滟的光,令我心中一愣。 半晌,她也不开口,在她的目光下我觉得莫名紧张。便伸手挠着自己的发,问道,“继续说说你的心上人罢,他真的一点优点都没吗?” “目前是看不出有什么优点。”她慢慢收回目光,微微躺平了身子,望着床顶。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昕悦,诚然皇宫是世间最糟糕的地方,但即使离开皇宫,若是所托非人,也是不妥的。。虽然你师娘说喜欢就是喜欢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人要懂得选择。比如有的人很喜欢吃柿饼,但若她刚好吃柿饼会引起过敏症的话,为了自己身体考虑,也得选择放弃啊。你说是不是?” 悦姐姐这么好,我真的好怕她爱错了人啊。 她侧过脸,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眸如新月般闪亮,“我忽然想起来了,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没事喜欢瞎操心。” “额。。这不还是缺点么。。”我汗然。 她望着我笑了良久,才眨了下眼睛,静静地道,“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常常自身难保还要拼命救别人,救那些早已被世间放弃的人。” “哦,这倒是个很大的优点,是个好人就行。”我微微替她松了口气。 等等。。救别人?” 我像似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问道,“他不会也是位大夫罢?” 她点了点头。 “不会罢。。”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认不认识啊?” 冀州不算大,行医的也就那么几个。 有哪位青年才俊会被她看上? 我想了半天,一个都没想到。 都是些头发快掉光的老郎中啊。。应该不是她说的心上人罢。。 “我困了。” 结果她忽然轻轻打了哈欠,转了个身,背朝着我。 “不是!先告诉我是谁啊?”我轻轻摇着她的肩膀。 但再无回应。 “不是。。” 我苦了张脸,我刚被她弄得完全清醒啊。 此时我的心像有一只猫在挠着,却只能不甘地望着她的背影,半天,也不知该怎么重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才重新眷顾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聊到冀州的缘故。 我居然梦到了冀州。 这是我来到燕京以来,第一次梦到冀州。 结果在梦的尽头,我看见了阿归,毫无血色的阿归。 他勾着诡异的笑容,张着苍白的唇,里面吐出的字无比清晰——做慕容当归的感觉很不错罢?可是,林慕,你又能做多久呢? 林慕,你又能做多久呢? 我猛地醒来。 气喘吁吁,冷汗直流。 “你怎么了?” 卫昕悦她立即按住了我不断发抖的手。 我不知她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吵醒的。 “昕悦。。我得回去。。回冀州。。必须得回去啊。。”我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她没有说话。 “我在冀州最好的朋友,他。。他其实才是真正的慕容当归。。我不是故意要顶替他的。。可他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我痛苦地道,“我。。我真的得回去。。我得把事情全都搞清楚。。” “林慕,你冷静些。”她道,“我们总会回去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再耐心些。” 我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很不安。。” 她握紧了我的手,“你是个好人,但是有时候,最重要的是先顾好自己。”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点了点头。 “再睡会罢。”她柔声道,“天还没亮,等天亮了,我喊你。” “恩。。” 她的手掌轻轻遮住了我的眼睛。 柔软,温暖。 很安心。 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却忽然想到了另一双手。 幽凉,冰冷。 不该啊。 就像今晚突如其来的梦魇般,莫名袭上心头。 挥之不去。 虽闭着眼睛,但我明白自己已无法再入睡。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 我是分割线 ================================= 她和他一前一后,走得很安静。 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因为这一幕白日里才刚刚经历过。 不同的是,这时候,她是走在后面的,而这条,是回宫的路。 她望着前方那一袭玄黑华袍,如玉树般挺拔的背影。 到底是轻轻笑出了声。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侧过身来,露出了一张冰冷却英俊逼人的面孔。 “看来你今日过的很开心?”他的声音似寒风般凛冽。 “是啊,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着回答。 “你真的喜欢那小子?” 她无谓地耸了耸肩,“我上次就说了,是个很可爱的弟弟不是么。” “只是弟弟的喜欢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勾起了笑,“你觉得呢?” “朕要你亲口告诉我。”他坚持。 “我以为你是明白的,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她只好叹息着道。 “好,只要如此,朕与你的约定就依然有效。” 他转过身,“往后少同那小子来往,朕不喜欢他。” “遵命。”她哑然失笑。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她开口问道,“明个才是皇上与民同乐的上元正日子,怎么今日皇上就出宫来了?” “还不是母后非要朕带着那个卫家千金出宫的。”他的语气中尽是不耐,“朕把她带出来之后,就来找你了。” “那卫家千金看起来是个聪慧女子,皇上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她漫不经心地问。 他又停下脚步,侧身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她笑得更深了,“你是皇帝,喜欢的,自然应是这无限江山。” 他愣了愣,终是带着暗哑低声笑道,“到底是皇姐最了解朕。朕自然是爱江山的君主。” “是啊,你我都再清楚不过,爱美人的都死的早。” 她别过脸,在黑夜中幽幽地道。 27.太平钱 翌日一早,在离开望月楼前,我悄悄溜进昨日慕容盈待的那间厢房。 从宽大的袖中摸出那株红梅,不过一晚,已显枯萎干瘪,不复昨夜的饱满鲜艳。 似乎太过美丽的事物,都不会停留得太久。 烟火如是,红梅如是,她。。亦如是。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还是弯下腰,将那株梅花轻轻放在那件已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子白袍上。 这是她让我替她摘的,我总要给她的。 虽然她也没说什么时候要,或许压根就不需要。 所以就这样罢。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想,这次应该不算是我食言了。 卫昕悦默然看完我做完这一切,也什么话都没多问。 只让我随她去一处成衣铺子。 我有点不解,不是要想法子回宫么,她又去买衣裳作何。 “有你堂堂瑞亲王在,只需一点点障眼法,我便可安然入宫了。”她很自信地道。 很快,我带着穿着男装的她走向皇宫的西偏门。 她已换上了类似内侍灰黑色的长袍,但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料子并不是宫中的锦缎,也没有绣有精细的暗纹,只是极普通的帛布。 不过因为有我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那些侍卫似乎压根就不在意我身后那名瘦小的宫人。 “昨夜上元佳节,本王在宫外多饮了几杯,所以无意误了宵禁时辰。” 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我心中到底还有些忐忑,虽挺直了脊背挡在她的身前,说话却没啥底气。 不想那些守卫根本没拦我的意思。甚至那侍卫长见我毫无王公的架子,还跟我开起了玩笑,“无妨无妨,王爷又不是圣上的女人,稍稍晚些回宫也不打紧。” 我忙挂着假笑带着卫昕悦快步离去,生怕他们当中若是有谁眼尖,看出她就是即将成为圣上女人的卫家千金就麻烦了。 直走了很远,我才松了口气对她道,“没想到这么简单啊。。换套衣衫就能混进宫。” “恩,这是我师父教我的进出宫的法子。”她笑道,“师父年轻的时候,曾用这个法子带过她的妹妹出宫。她总说,守偏门的那些侍卫很笨的,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师父是宫里的人啊?”我问道。 “恩,曾经是,但现在已经自由了。”她点了点头。 “你放心罢,我也会帮你自由的。”我郑重地道,“在所不惜。” 她抬眸盯着我,却不说话。 “昕悦?” 她的眼神真的好奇怪,我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 “我真没想到,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啊?”我完全摸不到头脑,“哪一步?” “你终会会明白的。”她轻笑了一下,却没解释。 我送她回到月华殿,临行前,她忽然叫住了我。 “林慕,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会帮我,不管要付出什么,都会帮我。不后悔?” 我顿足,朝她重重地点头,“自然。在所不惜,绝不后悔。” 我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 回到长阳殿后,洛梅竟一直坐在殿前等着我。 看到我回来了,她忙站了起来,结果腿脚血脉不畅,身子向前倾倒。 我忙一个箭步接住了她,不解地问道,“大冬天的,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等殿下。。”她细弱蚊吟,“奴婢还以为殿下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皇上下了圣旨要长留左右的人,没他的谕旨,我怎么胆敢不回宫?”我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指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地摇着头,“昨夜不过多饮了几杯,便宿在宫外了。” “奴婢愚钝。。没想那么多。。”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冰冷的够呛,“好了,快进去罢,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 早上急着回宫,陪卫昕悦去买了套衣服就赶回来了。 宫中路远,此时已快午时,我着实饿的有点发虚。 她用力点了点头,“奴婢这就给殿下备膳。” “恩,你也没吃罢,先随便弄点,咱们一起吃。”我很自然地道。心想,这丫头真是对我忠心耿耿,我定也要好吃好喝地带上她。 她脸又一红,点着头跑开了。 当中,她有意无意地问我昨晚在哪里安歇的。 我想都没想,就坦然道,“望月楼。” 她一惊,结结巴巴地道,“那不是。。不是风月之所吗?”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 “那殿下是一个人。。一个人在那里吗?” 我不想节外生枝,自然不能说我是和卫家千金睡在一块。 迟疑了一会,只好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说话了,但我看她也没再动碗里的菜了。 简单用完膳后,我对她说,我需要歇息一下。 昨夜着实没睡好。 以往我这么说,她都会知趣地退下。 她素来是知道,我有独自更衣入睡的习惯的。 可今日她却站着没动。 “洛梅?”我问,“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她双颊浮上红晕,忽然伸手搭上我的衣襟,“今日。。让奴婢替殿下宽衣罢。。” 这怎么成! 我忙退了一步,“不用啊,我自己来就好。” “殿下。。” 可今日她却很坚持,声音颤抖,“请殿下。。不要嫌弃奴婢。。” “我没嫌弃你啊。”我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有手有脚的,真的自己能行。” “殿下。。” 我觉得她都快哭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问道,“难道。。难道我还比不上青楼女子吗?” 啊? 我愣了半晌,终于明白她话中之意了。 “不是啊洛梅,虽然我昨夜住在望月楼,可我。。我真的没有叫那边的姑娘陪啊。”我硬着头皮解释道,真心是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那殿下为何不回宫。。而且。。” 她咬了下唇,突然伸手从我外袍里拽住了一根微露在外的发梢,然后拉出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估计是卫昕悦昨夜不小心留落在我身上的。 “这。。这就不能是我自己的么。。” 我扯着唇角苍白地反驳,但很明显我的发髻还好端端地束在头上,没有任何散开过的痕迹。 因为我的玉冠还规规正正地戴着。我自己素来带不好这种复杂堂皇的男子玉冠,所以昨夜干脆也没脱冠入睡。 她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玉冠还是她昨天一早帮我戴正的。 我长叹了一口气,道,“总之。。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就算昨晚有旁人和我在一起。我们也是很清白的,真的。” 也没法不清白啊。。两个女子哎。。 但洛梅显然不信。 我没辙了,只好决定豁出去了。 “洛梅。。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其实是。。” “殿下其实是什么?”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罢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人。并不期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你听了之后会耻笑也好,会不齿也好,我也都认了。只求你别告诉第二人。”我目露沮丧,极沉重地道,“因为,我实则是——” 她瞪大了眸,因为过分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揪在了一起。 “不,举,的。” 我一字一字地吐出这三个字,并故作艰难悲伤,用衣袖掩住了面庞。 斜眼偷偷去瞄洛梅,见她的脸色红白交替,唇瓣发颤,显然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但为了让她以后别再起这种动不动就要脱我衣裳的念头,我决定将戏演的更逼真一些。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悲痛地道,“现在你知道真相了,可以走了罢,别再管我了。” 我以为她定会夺门而去,不想下一瞬一个娇小的身躯却贴住了我的后背,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没事的。。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奴婢会想办法的。。” 她的语气中充斥着无限怜惜和痛心,然后她跑了出去,留我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儿。 然后当夜的晚膳,端上来的便是鹿鞭狗肉牛根羊肾。 “呕——” 我捧着夜壶,不停地干呕。 梁九轻拍着我的背,唇角颤抖,显然在强忍着笑。 我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削了他一脑袋,“你要是敢笑!从明日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全替我吃掉!” “别啊殿下。。小人。。小人可是净过身子的。。”他脸皮一薄,涨红着脸,慌忙摆手。 我放下了夜壶,喘息道,“真是没想到。。宫里的女子竟这么疯狂。。” 梁九终是笑出了声,“定是殿下跟洛姐姐她说了什么罢?今个下午,洛姐姐还问我这有没有补阳的偏方呢。” 我登时苦了一张脸,叫道,“洛梅她至于吗!我不过说句玩笑话啊!” 梁九沉默了一会,才弱弱地道,“殿下。。其实洛姐姐人真的挺好的。。我刚入宫那会。。几乎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洛姐姐把我当弟弟般看待。。时常照拂我安慰我。” 我长叹,“我知道她是个好人。。可。。可没想到我只是说说而已。。她却来真的啊。。” “因为,洛姐姐对殿下是真心的啊。”梁九道。 我微微一愣,想起洛梅对我的种种,久久无言。 见我沉默,梁九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请殿下恕罪。。小人想再斗胆一问。。难道殿下真的同洛姐姐绝无可能吗?” 我不知道这话到底是梁九自己想知道,还是洛梅叫他来问我的。 但都无所谓了。 “是的,绝无可能。”我毫不犹豫地道。 毕竟,我既不是真的亲王,也不是真的男子,自然是绝无可能。 他们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宫里,也不知道我其实也待不了太久的。 我自然不会跟这座皇宫里的任何人,牵扯上任何复杂的关系。 是的,任何人。 梁九怔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我这次竟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 直到窗外传来悠长的钟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声道,“殿下,天色晚了。是时辰上神武门楼,与民同乐了。” 神武门楼是临皇城御街最近的宫楼,每年也就只有上元正节当夜,大燕的皇族贵胄会登楼与下方百姓一起同赏花灯明月,共襄盛世太平。 我其实。。不是很想去。 主要是如果去了,就会见到慕容盈。 昨夜之后,我真不知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但是,今晚除了眼盲的泠妹,连一直卧床在床的太后都去了,我又怎么能说不呢。 我叹息了一声,想了想,从药箱里翻倒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瓶,默默塞于袖中。 登上神武门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过这丝毫没影响人们喜庆的气氛,我从城墙上眺望下去,万家竞陈灯烛,千灯光彩争华,到处都是妖冶的热闹,灿烂的喧嚣,欢笑的人群。 只有站在这样的高处,才能将这繁华天地尽收眼底。 连雪也在离地两尺的地方就融化了。 如此光华瑰丽,真是旖旎如梦。 只可惜,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此刻虽站在高处,可终究只是个旁观者,永远也成为不了主宰者。 能感受的,也只有不胜寒而已。 我感到脖子有些受凉,微微拢了拢衣领,便快步走向那姑且还算属于我的座位。 皇室御座周遭簇围着无数盏红色纱灯,夹杂着大小各色珠灯,整座楼台几乎是灯缀出的层叠明光。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里好像是天上的琼楼玉宇。垂着的明黄色帷幕,被风吹得飘拂起来,我一眼就得以望见那抹浅红色的身影。 她正慵懒地品着酒,一脸的风轻云淡,一脸的漫不经心。 南宫诀和杨忠两名禁军高级将领站在御座左右两侧,亲自带队守护皇室安全。 那个南宫诀的目光一直定在慕容盈身上,可惜杨忠那个目不斜视的朽木却没发觉。 “瑞亲王到——”有宫人通禀着我的到来。 她偏了偏头,勾起唇对着我若无其事地一笑,便又继续低头饮酒。 果然,我在她眼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不同。 我默然上前,先向皇上和太后行礼,然后入座。 我的座位和她挨得很近,就差不多是昨日我们在望月楼那个雅间里的距离。 不过一臂的距离,可此时我才发觉,原来竟这般遥远。 “为什么?” 我终是心里很不舒服,用仅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了出来。 “什么为什么?”她没有看我,依旧含笑望着眼下的十万光华。 “你若嫌我烦,大可直说。”讨厌她如此无动于衷,我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拳,“又何必。。何必用那种法子打发我?” “阿归,你真的很可爱。” 不想她听完我这番委屈,竟还捂着唇轻笑了起来。 “这很好笑吗。”我有点恼羞成怒。 她终是微微侧过脸,盯着我道,“阿归,我们现在坐在如此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地方。你仔细瞧瞧旁人的嘴脸。几乎每个人都活得那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每个人都怀着那么多明暗制衡的心思异梦。可唯独你,抱怨的还只是昨夜自己的姐姐为何不辞而别,你该是何等幸福的孩子啊。” 哑口无言,我在她眼里,果然幼稚的可笑。 她甚至连给我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离开理由或是简单安慰都不愿。 何等幸福的孩子么。。 心中登时又窒堵了起来,原来我是幸福的么。。是啊,在人们眼中,我是应该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亲王罢。。又怎会不幸福呢。。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罢,全都无所谓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口掏出那个青色的小瓶,放在她的案上,落下一句,“可我,总是不想食言的。往后记得随药服用罢。” 说完我便站了起来,向楼下走去,有宫人追上我问道,“归殿下。。太后问您这是要去。。” 我烦躁地一摆手,打断道,“本王要去如厕还不行吗?” 此言一出,那宫人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应该从没听过哪位亲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出言粗俗不雅罢。 管他呢,反正我本来就是假冒的,才不在乎什么颜面! 我怏怏地下楼,走了好远,回头一望。 天边被满城的灯火映得绯红,高楼上的人影朦朦胧胧地映在帷幕上,像极了我以前在冀州街头看过的皮影戏。原来从下往上看,如同雾里看花,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阵阵钟鸣声从高楼里传来,我身边本就熙攘的人群一下子变得更加狂热拥挤。 “要发太平钱啦!要发太平钱啦!”人们欢呼着,纷纷仰起头伸着手,朝高楼方向成群结队地涌去。 帷帐被掀卷而起,人们得以见到那些皇胄贵人们的真容,全都开始山呼‘万岁千岁’。 很快,铜币从宫人手中纷扬落下,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铿然作响,像是一场华丽而奢靡的疾雨。 人们哄闹着争吵,天家富贵,万民归心,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倒像个绝好的笑话。 只有我一人呆呆站在原处。 从来没有觉得这一切离我这般远,与我这般不相干。 可我站在芸芸众生之中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高楼之上也无人注意到我。 在这一刻,我忽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我才是真正格格不入的那个人,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很难有地方让我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 我叹了口气,终是背朝高楼,背朝争抢成一团的人们,打算离开。 在我转过身的一瞬间,我瞧见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一个穿着黑色带兜帽看不清面目的人,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 茫茫人海中,只有这个人和我一样没有去哄抢太平钱。 望着这黑衣人的身影,竟觉得莫名熟悉。 我情不自禁地慢慢走了过去,不想这人忽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弩,正对着高楼,正对着——慕容盈! “喂!你想干嘛?!”我想都没想,就大叫着朝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像似没料到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有人袭来,手中微微一抖,失了方向,但箭还是离弦而去。 “嗖”的一声利响,刺破了空气,一名站在墙头的宫人脑袋中箭,摇晃了一下,便栽下了城墙。 “有刺客!速速护驾!” “杀人啦!快来人啊!” 城门上下登时乱成一团,无数人喧哗起来。 “轰”的一声,我被气急败坏的黑衣人重重一脚踹了出去,砸坏了一处铺子。 登时口中一片腥涩,我痛得弯着腰,捂着心口,再难起身。 “瑞王!是瑞王殿下!快去救驾!” 高楼上的人们终于注意到了我。 那个黑衣人此击未中看起来异常愤怒,现在城楼上守护重重怕是再难得手,下一瞬便举弩指向我,看起来是要杀我泄愤。 我吃力地抬起头,脑中轰然作响。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果然燕京也好,慕容盈也好,真的和我八字不合呢。。。 不想那黑衣人在看清我面目的瞬间,猛地浑身一震,脚步一动,似想朝我奔来。 又闻‘嗖’的一声,黑衣人避不及时,胳膊中了一箭。 是南宫诀站在城墙上弯弓射的。 ”让开!都让开!“远处的官兵推攘着慌乱的人群朝这边赶来。 那黑衣人按着受伤的胳膊,似朝我深深地望了一眼,还是运起轻功,飞檐走壁地逃走了。 我却依旧无法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迷糊中,有一双有力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抬头一看,又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 “我还是。。难逃一死吗?”我喃喃苦笑。 “放心,你是个命硬的孩子。” 这个黑衣人的声音温润又坚定,忽将我往肩上一抗,便也运起了轻功拐进一旁的深巷之中。 这个人走得很急,我听见寒风在我耳旁呼呼地刮着。 “你。。是。。谁?”我气若游丝地问道。 “我是欠了你。。。” 但还来不及听这人把话说完,我便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28.黑衣人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玩笑也好,消遣也罢,全都无所谓了。” “可我,总是不想食言的。” 她从怀中默默摸出一个青色小瓶,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打开了盖子。 霜浓雪腻,馥香扑鼻。 她伸出小指,沾了少许,放入唇中。 如霜雪般,清凉甜美,入口即化——是羹酪。 是用马奶和蜂蜜调制而成的,往往用于民间小孩生病后,大人们拿来诱其乖乖吃药的零嘴。 “我真的不喜药味,很苦很讨厌。” “怕是已没人记得,我也是喜欢吃甜食的。” “我记住了。会想办法的。” “往后记得随药服用罢。”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果真还是个孩子,想的也尽是一些哄小孩子的法子。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她低声自言自语,可惜却没人能听见。 “阿归。。你在哪呢?” =========================================================== 有暖暖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醒来时,竟有种回家的错觉。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还有混杂着某种浅浅的熏香。 我不自觉地仔细嗅了嗅,是梨花香。 忽然想到了泠妹住的昭兰殿里的那株高大孤傲的梨树。 我正怔怔想着,忽闻一缕悠扬的琴声,透过光阴钻入耳中。 不知名的曲调,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快意纵横,时而夏雨繁花,时而雪满弓刀。 我虽对音律并不熟谙,竟也听得痴了。 只觉得曲中所饱含的复杂情感,非寻常人所能体悟也。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即使在偌大的皇宫之中也没有听过。 宫廷里的曲子只能拂动弱柳,招惹莺燕来鸣。 而这首曲子却带着千里之外的气息,带着猎猎呼啸的长风,带着欲说还休的旧梦。 幽萦绕梁,纠缠纷乱。 思绪万千,却偏偏不知该如何描绘此刻心境才好。 忽闻一声女子浅笑,琴声渐低,细如纤丝的歌声婉婉响起,如雪融春来。 我心中一动,推开了房门,循声望去。 大片大片的白梨花清妍寒香,洁白如雪。 风吹过,庭院中,梨花飘洒,纷纷扬扬。 梨树下,一名黑衣人正坐在青石上默默抚琴。 梨树上,一名红衣绝艳的女子正靠着枝干,哼唱着闻所未闻的歌。 甚至,不是中原的曲调。 朔风将她的头发和裙裾呼啦啦地吹起,但她毫不在意,继续曼声哼唱。 我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对胡人夫妻。 这两人身上不凡的气质,相信只要见过一面的人,便再难忘却。 我站在原地,安静地注视着这她们,安静地听着这首完全听不懂的歌。 黑衣人脸上带着半幅银色面具,削薄的唇角带着一丝过尽千帆的笑容。 红衣女子凝望黑衣人的眉梢眼角,尽是桃李浓华的恋恋之情。 一曲终了,望着这对神仙眷侣,我犹未回过神来。 黑衣人将琴放于一旁,站了起来,朝树上的红衣女子张开双手,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在一瞬间,我一恍惚。 竟像看到了自己和慕容盈。 只是我和她之间的画面该是没有眼前这般唯美,总是充斥着火药味。 “醒了啊。” 黑衣人没有看我,一边轻轻拂去女子肩上发上的花瓣,一边淡淡地道。 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在跟我讲话。 “恩。。恩。。”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忽听女子‘扑哧’一声,她瞟了我一眼,对黑衣人笑道,“瞧这副呆板模样,倒真有几分像你。” “胡说,至少我在她这个年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