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夜
夜色已经全黑,灯火辉煌的镇北王府内院,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此时王妃院里的堂屋内,瓷器碎片撒落一地,一片狼藉。屋内跪着几个丫鬟,个个战战兢兢额头贴地,大气也不敢喘。 王妃越氏胸口上下起伏着,心腹管事冯妈妈硬着头皮上前劝她息怒,越氏却是冷着脸摆了摆手,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清冷的夜色大口大口的吸气。 叔父越卫庭因娈童案下狱,丈夫在金陵,居然连伸手拉扯一把替叔父求情的功夫都不肯做,就这么冷眼旁观着。越氏恨得牙根发痒,可她身在乌月城,又是内宅妇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 还有,那贱种居然有儿子了,还打算将那对野种接回来认祖归宗!他怎么有脸呢?在外苟合生的野种,也配进他们王府的大门? 越氏再想到适才丈夫在信中说的那些严厉且无情的话,委屈的眼泪忍不住扑簌而落。 那个贱种自己造的孽,凭什么怪到宪哥儿头上去?居然说要清算宪哥儿做的那些事…… 越氏攥紧了拳头,这会儿心里又责怪起自己太过于信任儿子,以为宪哥儿长进了,有些事情要放手让他自己历练才能成长起来,却不想那孩子,做事还是不牢靠,没她跟在后面擦屁股抹痕迹,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让丈夫放下这样的狠话! 越氏越想越堵心,冷风没能让她焦急灼烫的内心降温,反而让她滋生出无边的恨意来。 “去,让她们都退下,把越宗给我叫来!” 冯妈妈眼眸转了转,越宗是王妃陪嫁的护卫,平素并不轻易进内院,二爷出生后,王妃便将越宗送到了二爷身边做贴身护卫,可二爷长大后,也有了自个儿的小心思,不大重用越宗,越宗渐渐的,就成了一个闲人。 王妃此时要见越宗,只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吩咐他去做呢,毕竟自己本家的人用着,更放心不是? 冯妈妈心下明了,垂眸应了一声,挥手对地上跪着的丫鬟道:“将瓷片都收拾干净后退下!”自个儿出了院子,找越宗去了。 到乌月城后,周允承并没有着急将文哥儿武哥儿带回王府。他现在已经知道周允宪和王妃越氏的险恶用心了,怎敢贸贸然将孩子带回去送羊入虎口?文哥儿武哥儿尚小,万一防护不周出了什么差错,他原谅不了自己。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镇北王尚未松口答应他追封程安素为世子夫人,给文哥儿和武哥儿正名,别说程安玖那边不同意,就是周允承自己也不愿意就这么委屈了俩儿子。 他要等,等到镇北王亲口提出来,让文哥儿武哥儿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 乌月城内周允承自己就有别庄,早在抵达之前,他便让七喜骑快马提前回来收拾规整,这会儿马车直接抵达别庄门前,七喜一脸笑意,领着管事仆妇迎了出来。 文哥儿武哥儿兄弟俩精力很好,蹦跳着下了马车,站在别庄门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打量着。 “哇,这屋子可真大!”武哥儿发出一声惊叹,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圈。 文哥儿淡定地摇摇头,嘀咕道:“再大也没皇宫大,大惊小怪!” “皇宫那是陛下住的,当然要大才够气派!”武哥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扬起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可这院子比我们家的院子大多了,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子……” 程安玖和容彻从后面的马车下来,看俩儿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得正欢,相视一笑,插话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娘……”兄弟俩转身跑下石阶,一人一边拉着程安玖的手,把容叔叔挤边上去了。 “两位小公子慢点走。”七喜笑眯眯的提醒了一句,紧接着对周允承说:“世子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奴这就让人送到花厅去?” 周允承点点头,心想大家都赶了一路车,困顿疲累,用过了晚膳后早些上炕歇息,其他事情,明日再做安排了。 “打水让玖娘和容公子他们洗漱一番后再传膳!”周允承这一路过来,也了解了程安玖他们的生活习惯,都有些洁癖,不洗漱干净了,肯定是浑身不舒服,食不知味…… 夜深了,清幽的月光笼罩着别庄,安宁静谧。 文哥儿武哥儿小兄弟俩并排躺在炕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 “大哥,这炕太软了,我感觉像是躺在棉花里,浑身不得劲儿!”武哥儿将棉被掀开,拱了拱身子道。 文哥儿他倒不是嫌弃褥子太软,只是他初到一个新的环境里,没什么安全感,难以入睡。 “躺着躺着就习惯了,你事儿真多!”文哥儿本来就睡不着,再被武哥儿在边上滚来滚去的乱动弹,更难以入眠了。 “哎,大哥,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我们来下盘棋!”武哥儿坐起来提议道。 文哥儿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拒绝,拥着被子起身,将一旁叠放整齐的衣裳取过来,递给武哥儿,吩咐道:“要下棋得先穿衣裳,没得一会儿着凉了。还有,咱们得小点儿声,不然赵妈妈一会儿可要念叨了。” “嘿嘿!”武哥儿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偷笑,他心想着大哥太谨慎了,现在他们兄弟俩可是有独立房间的人了,赵妈妈在隔壁屋里呢,哪里知道他们没睡着? 从包裹里取出了容彻送他们的益智棋,兄弟俩将被子推到了边上,铺开棋盘格,各自执子下了起来。 月上中天,几道黑影从圆月下一闪而过。守在院中的其中一名护卫机警的抬头往上看,却只见头顶树梢摇曳,没有任何异样,暗自嘲笑自己太过于紧张。 而那几道黑影,却是身形如风,兔起鹘落间犹如幽灵般轻盈迅捷,幽暗的光线并不是他们寻找目标的障碍,越过两栋楼阁后,他们悄然落在了一处院子的屋檐上。 屋里头还有亮光,其中一名蒙面男子轻手轻脚的取下了几片瓦砾,探头往下看。 房间内,昏黄的烛火摇曳,两个四岁的毛头孩子像小大人似的跽坐在炕上,一人捏着棋子低头沉思,一人稍显得意的扬着下巴,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大哥,我赢定了,你还是放弃!”武哥儿咧嘴笑道。 文哥儿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看了下棋盘,自己的确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让他就这样放弃投降,这不可能! 就在文哥儿绞尽脑汁的想突围的办法时,屋顶上几个蒙面人互视了对方一眼,确认目标后,打了一个手势。